屋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像是落在谢妗礼心上,泛起层层涟漪。

    顾景时散落的发丝垂在床上,就在她手边,似有似无的触感痒痒的,似是试探,又似是挑逗。

    第一次见他如此虚弱的模样,毫无血色的肌肤让他本就秀美的脸显得更让人动容了些。

    谢妗礼原本想要以公事为挡箭牌,打破房间里有些尴尬的气氛,却没想到被他一口回绝。她半张着嘴,咬了咬唇又低下头去玩衣角。

    她知道他在盯着自己看,只不过不知道该如何道歉,或者说是感谢。

    小火炉上煮的汤药咕嘟咕嘟地发出声响,微微顶着松动的壶盖,它是这房间里目前最活跃的一位。

    谢妗礼起身,欲去为他倒汤药,却被他捉住腕子,抬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

    “干嘛去?”

    她轻轻将他的手指拨下去。

    “帮你拿药。”

    炉子旁便是书案,谢妗礼斟了一碗呈棕褐色的汤药,还冒着热气,便一边用勺子搅拌着散发热量,一边嘟了嘴吹着风,眼神瞟向书案上的纸卷。

    除了零零散散的大坝设计图,和用料费用的计算,最上面的一张纸上却题了句诗词,和案上其他的字迹显得格格不入。

    定神细看了眼,原是写着: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谢妗礼端碗的手抖了抖。他这是在怪自己没能早些来见他?抑或是埋怨她连封书信都未曾送来。

    用手背贴着碗边试了试温度,感觉可以入口了,谢妗礼便小心翼翼地端了过去,仍坐回刚刚地床边,将碗递给他。

    顾景时垂眸看了看那碗汤药,又抬头看了看谢妗礼,先是为了接过汤药往前伸了伸手,但刚一动弹却又倒吸了口凉气,直直地把手又放回了原处,懊恼道。

    “竟然连碗都端不起来了。”

    见他如此模样,谢妗礼哪里还舍得要他自己喝药,用勺子盛了小小一口,送到他嘴边。

    “烫不烫啊。”

    顾景时往后缩了缩脖子,怕烫般不肯喝。

    谢妗礼无奈,只得将伸出去的手又收回来,将勺子抵在自己的唇边,用嘴唇探了探汤药的温度。

    “温度刚好。”

    这次顾景时没有拒绝,接着她唇碰过的另外一边,将那汤药一饮而尽,微蹙的眉头还因喝了汤药微微舒展开了些。

    谢妗礼无意中舔了舔唇上残留的汤药,苦的她只咂嘴,可是看顾景时却甘之如饴的样子,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把味觉也搞坏了。

    待他乖乖将那碗汤药全部喝下,谢妗礼捻了帕子细致地将他嘴角擦干净,又怕他因为逞强不肯叫苦,去桌上拿了荷花酥喂他。

    他眼睛始终没离开她,静静地看着她在自己的房里走来走去,看她微湿的头发,还有松松垮垮的衣带。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在咬荷花酥的时候,柔软的唇总是碰到她捏住酥饼的指尖,那感觉却又转瞬即逝,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便收了回去,但那触感却又好似留在她指尖。

    她往后缩了缩手,耳尖漫上一抹绯色。

    不自然地咳了两声,打破了这有些许暧昧的气氛。

    “刚刚,你怎么知道我去了?”

    顾景时意犹未尽地抿了抿唇,缓缓道。

    “前去查探情况的人来报,说是从汾绥来了个小娘子,她一来雨便小了,还领着一群人井然有序地收拾残局,这般小娘子,还能有谁。”

    “还没和你道谢呢,刚刚”

    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想好好感激他一番,他却无所谓地打断。

    “小锦鲤,你说你都能让这连下了五天的雨停了,你能不能施个法术,也让我这伤快些好。”

    见他又恢复了之前不正经的样子,谢妗礼把盛荷花酥的碟子放到一旁,不再喂他吃糕点。

    “我要真有那个本事,就干脆一步到位,施个法术让你赶紧完成大业,放我回去。”

    “才刚见面就要走啊。”

    顾景时一脸受伤的表情,好像十分舍不得她一样。谢妗礼常常分不清他到底是演戏还是真情实感,为了不被他捉弄,便扭了头不肯看他。

    “小锦鲤,我逼你入伙,你恨我吗?”

    虽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仅听他的语气,却十分认真。

    谢妗礼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点点头又摇摇头。

    最开始时她确实恨他,同时又恨自己不够强大,轻易被人骗了去。

    可是后来,她却发现,脱离了解语阁以外看这个世界,原来另是一番天地。而且平心而论,顾景时待她不薄,除了对她毫不吝啬那些身外之物以外,也是真心实意地护她周全,在危险面前给足她安全感,在外人面前给足她地位和面子,所以她常常忘了自己是个俘虏,而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高高在上的幕僚大人。

    “那你呢,你把我当作什么?俘虏?夺嫡的工具?”

    沉默。像是无边的墨水,将她刚刚燃起来的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给打破。

    真是疯了,她在期待什么,她在奢求什么。

    “我有些饿了,给我做点东西吃吧。”

    顾景时脸上恢复面对她时没心没肺的惯有表情,极其生硬地转了个话题。

    “吩咐后厨办便是了。”

    谢妗礼见他故意打岔,不肯回答自己的问题,掩盖着落寞和失望,就欲离开。

    “这里的饭菜都吃腻了,想尝尝露照楼掌柜的手艺。”

    闻言她脚步顿了顿,露照楼是请了赫赫有名的厨子来掌勺,哪里需要她踏入后厨,她顶多是招呼招呼客人,算算帐本而已。

    “那你就想想吧。”

    “哎呦,伤口好疼,难道病人的口腹之欲都不能满足吗。”

    顾景时故意叫惨,他知道谢妗礼吃软不吃硬,必然不会冷眼看着这个因她而受伤的人。

    果然正中他下怀,谢妗礼还是停住了脚步,只不过仍是没作声。

    他趁热打铁,又换了一招激将。

    “露照楼名扬京城,谢掌柜不会连这么个小小要求都不肯满足吧。还是说谢掌柜根本就不会做饭啊。”

    谢妗礼咬牙切齿地蹦出几个字。

    “请,殿,下,稍,等。”

    “我想吃烟熏蜜汁排骨。”

    顾景时往外探了探身子,朝大步往门外走去的谢妗礼喊道。

    看着她的身影从窗前穿过,顾景时敛了脸上的笑意。

    “那你呢,你把我当作什么?俘虏?夺嫡的工具?”

    这冰冷的问话来来回回回荡在他耳边。

    他不是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无论他补偿再多,也改变不了让她失去自由的事实,他想说把她当作朋友,当作搭档,但是却又觉得没资格说。

    第一次见她时,她一身浅绿色软缎散花裙,干净的像误闯凡间的精灵,但看着她面前的百姓见她的眼神,却又觉得她像是个济世的仙子,专门入世来救助世人的。

    那时的她温柔又潇洒,与他见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

    再后来知道了她的真面目,两人在解语阁刀剑相对,她跋扈又嚣张,像个带刺的玫瑰,竖起全身的刺来保护自己。

    如果不是他,她便永远都是被解语阁上下捧若明珠的阁主,也永远是自由善良的露照楼掌柜。可是因为他的一己私欲,却毁了她人生的正轨。

    他有什么资格去假惺惺地要与人交朋友?

    他没资格。

    厨房内。

    谢妗礼对着已经备好的食材和调料发呆。

    不就是做饭吗?不过是把生的肉通过火的热量变熟罢了,有什么难的。

    狠了狠心,就打算将排骨往锅里扔。

    原本后厨里的师傅一直在门外看着,见她如此行动,忙跑进来阻止,问清楚了她想要的排骨的做法,便帮她调了料,帮她腌好排骨,又帮她准备好了包裹排骨烘烤的荷叶。

    等一切准备妥当以后,只需要将材料放到烤架上翻转就可以了。

    谢妗礼不好意思地连声道谢,又霸占着人家的地盘,又要人家帮忙搭手,实在过意不去,便请他回去休息,这里交给她便好了。

    师傅见她并无会做饭的架势,唯一担心的就是她会把自己养家糊口的基地给炸了,所以才出手相助,见如今也没什么技术性操作需要做了,便在她的客套下放心地走了。

    可是谢妗礼扇了半天扇子助炭火燃烧,才突然想起来一个重要的问题。

    她没问这个排骨要烤多久。

    等谢妗礼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进到顾景时房间里时,他险些以为她恼羞成怒,最短时间里研制出了个炸弹要与他同归于尽。

    可是见她脸上被烟火熏得已经黑一块花一块的,才明白这是给自己端来菜了。

    不要问问什么这脸上的脏兮兮的灰尘不能是研究炸弹时弄伤的,因为他知道凭谢妗礼的本事,研究那些正常东西不会搞得如此狼狈。

    “喏,你要的烟熏蜜汁排骨。”

    谢妗礼在他床边支了个小桌,把那叠暂且成为食物的东西摆在上面,邀功似的挑了挑眉。

    顾景时吞了吞口水,都忘了要装自己胳膊动不了,颤抖着手去那那团黑色的东西。

    “得把外面那层荷叶剥开再吃。”

    谢妗礼抱着胳膊站在一旁,努了努嘴,好心提醒道。

    原来如此。

    顾景时松了口气。

    原来吃的在里面。

    可是当他剥开外皮,看到里面和之前别无二致的黑色不规则状物,彻底凌乱了。

    “谢妗礼,你如果想毒死我,大可不必用这么拙劣的手段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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