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气氛几乎冻结,世言不得不感叹这个人简直嚣张到了极点,这是哪儿,跟帝翡在商场上拼死拼活的死对头善冶堂的店内!他一个帝翡太子爷在这里逞威风,不怕被保安扔出去么?

    排斥的同时,又有些唏嘘。

    不久后帝翡突发变故会让这人跌入深渊,从此收敛锋芒,这样的意气风发彻底绝迹。

    ……然而不管什么模样都和行刑时一样不讨喜。

    她当然不会给他一丝面子,“我讲究先来后到,只要他们能出得起我开的价格,交易即刻成立,不变更买家。”

    老工程师连忙猛扇一下徒弟的背,十分上道的唐小刀拔腿就往楼上冲。

    “200万。”时间再次扔下一个炸弹。

    唐刀的脚步瞬间一停,老工程师咬牙切齿,“200万,我们善冶堂也不是出不起。”

    “那当然,200万对善冶堂来说算什么呀!可是无限竞价下去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所以我们准备了更有诚意的东西。”时间命令助理把一份文件放在矮几上,“这是设计师吕雪芽的新型枪支「旅人七代」的代理合同,只要你们肯退出这款子弹的竞争,帝翡就用原价转让给善冶堂。”

    旅人七!

    不仅是善冶堂师徒俩,连世言听了也是一脸的震惊。

    啊啊啊是吕大师的旅人七!现在还没面世吧?

    吕雪芽是成名多年的大设计师,她所设计的枪支不仅射程远后坐力小,最重要的是一代比一代轻,让更多的女性都能拿起武器成为战士,是世言年轻时的偶像。

    旅人七代也不负盛名,会成为将近两年的□□榜一,代理商帝翡日进斗金,令对家纷纷患上红眼病。

    现在帝翡竟然肯把代理合同拿出来?

    “你……你……”唐刀却气得话都说不出,这份代理合同正是他师傅失手没能拿下来而被贬至四楼的主要原因,但靠自己争取到手是一回事,被这个人扔到脸上又是另一回事,“你看不起谁呢!我们输了就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不要你施舍!”

    “年轻人就是热血上头,不懂在商言商。”时间望向老工程师,笃定他能拎清,“有了这份合同,你们师徒二人一定能够重回六楼,善冶堂的枪支市场还有得救,老师傅心里是最清楚的吧?”

    老工程师的确心动不已,但也不负时间所夸赞的阅历丰富,没有立刻上钩。帝翡竟然舍得用旅人七的合同来换这张图纸,这反倒让他重新评估起来——帝翡认为子弹比旅人七更有价值,价值究竟何在?

    见老工程师陷入沉思,世言觉得有些棘手,难不成自己的图纸真的要落到帝翡手里?

    于是她问:“吕雪芽女士是首屈一指的设计师,她的招标结果已经确定,是你三言两语就能转让的?”

    “当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接下,她会考察代理商的制作工艺、铺货能力和销售渠道,但我想对善冶堂来说都不是问题。”

    顺便给善冶堂戴高帽子,真有你的。世言继续质问:“可你们呢?言而无信是商场大忌,失去名设计师的信任,值得吗?”

    “旅人系列出了七代,其中五代都由帝翡发行,我们和吕雪芽女士关系匪浅。只要我们给出满意的补偿,相信她会理解的。”

    世言强忍着把手中的绿茶往他那头绿头发上泼过去的冲动。

    反倒是时间倒打了一耙,火上浇油道:“善冶堂可要好好考虑啊,一旦「旅人七代」面世,连帝翡柜台里都有好些类型要被淘汰,更别说你们这儿……帝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至于伤筋动骨,可你们呢?”

    老工程师纠结不已,直觉告诉他时间亲自杀来抢的这张图纸肯定含有莫大的价值,但是他一时评估不清。如果错过了让自家枪支生意崛起的机会……可是这两种设计到底谁才能给善冶堂带来最大的利益?

    评估一个设计的价值本该出动设计部、市场调研部多个类型人才耗费多天才能得出结果,要他一个技术型人才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限里比较优劣,实在是他力所不及。

    世言怎么会不明白他的难处,自己的设计图连实物都没有,更别说测试数据了,购买当然要冒着很大的风险。

    但是她实在是耗不起了,眼看着时间就快到血火提出的一小时时限,她计上心来,“对不起,如果帝翡坚持要拦截这张图纸的话,我就不卖了。”

    闻言时间挑起了眉,“不是吧,你生了病的父亲怎么办?”

    “有件事本来不该当着你们的面说的……因为实在有些不礼貌——我父亲年轻时曾经向帝翡自荐,然后被羞辱了一番,所以他立下世言,这辈子绝不与帝翡合作。哪怕现在他病危急需医药费,我也不敢打破他立下的誓言。”

    对不起,爸,让我借你再撒一个谎。

    所有人都愣住了,时间啼笑皆非,“你是说我们帝翡曾经有眼不识泰山,把这张图纸的设计师赶出去过?”

    何止啊,你把她宰了。

    “对。”世言严肃点头。

    “好,就算有这回事,我也不在这跟你解释什么经营上的考量,就说一个最关键的——你爸都快死了,救命钱就在这里,你竟然要为了一个誓言就让你爸就这么死去吗?”

    “谁说我的救命钱一定只在你这里?”

    众人讶异中,世言再次转向善冶堂师徒,“我有一个提议,老师傅可以用个人积蓄把图纸买下来吗?我只要50万。”

    时间的笑容渐渐收敛。

    老师傅楞道:“用我个人积蓄买下来?”

    世言点点头:“对,到时候你愿意把图纸卖给自家还是他们家都随便,差价也随你赚,我既不用违背父亲的誓言,也可以筹措到医药费。怎么样?”

    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大的馅饼,年轻人唐刀凭直觉问了个问题:“你该不会是来诈骗的吧?便宜的价格加上限定消费时间,让人没有思考和求证的余裕……”越说越觉得典型。

    世言无语,“让帝翡太子来当我的托?”

    唐刀哑火。

    时间嘴角抽了抽,这图纸要是被善冶堂的员工买了去,他想再拿到手恐怕就是8位数起步了,当下喊道:“300万。”

    世言不甘示弱:“30万。”

    时间几欲吐血,寻求妥协:“这样行吗?我先把医药费给你拿去救急,后面的事再慢慢商量。帝翡可以为当初拒绝你父亲的事情道歉,这样还能抹除他心中的一块伤疤,岂不是更好?”

    世言听了,肩上并不存在的伤口隐隐作痛,有些伤疤仅靠道歉就能磨灭吗?

    “只要善冶堂愿意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可以再便宜20万。”

    30再减20,到了这个地步不买岂不是猪,就算真是什么新型骗术,对老工程师的积蓄来说10万的水漂也不是打不起。

    “什么条件?”老工程师问道。

    最后,几人风驰电掣地奔向商场内的银行,反倒留下时间一群帝翡外人坐在善冶堂内饮茶,神色晦暗不明。

    “少爷……”助理担心。

    “不急,不过是换个交易对象,区别不大。”

    10万和千万的区别不大吗?助理憋着肉疼,死活也想不通怎么有人会拒绝这么悬殊的条件。

    时间在脑内过着刚才的谈判过程,总觉得处处逻辑都不通顺。不一会儿,老工程师师徒捧着图纸喜气洋洋地回来了,见帝翡大金矿还在等,唐刀嘀咕道:“哇塞不是吧,这是要继续和我们谈?眨眼贵了几百万还这么稳得起……”

    年轻人不由得惊叹所谓的“在商言商”。

    “小刀,上楼去把说得上话的人都请下来,接下来的事,光靠我们两个可谈不拢。”

    这边没有硝烟的战争如火如荼,世言则一拿到钱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向负一楼。

    10万,就算血火的人再出尔反尔,她也有承受的能力。

    距离时限还有10分钟,刚转过弯看见店门,脚步突然刹住,看见了令她血液冻结的一幕。

    一道孤零零的身影蹲在店门口,尽量缩在不影响进出的位置,低着头,明显是要遮挡住脸上的什么。

    不会的……

    距离一个小时还有时间……血火不会……不要尾款的吧?

    她如履薄冰地走到那道身影的面前,黑色的刘海遮住了他深埋的脸,世言于是蹲了下来,却一个不稳差点直接跪地上。

    撩开遮挡的发丝,对上一潭死水般无神的双眼,眉骨到颧骨处刻着用利器划出、已经变成疤痕的一个大字“血”,然后在角落再点上一个小数字“42”。

    脸依旧还是那张,她做梦都会梦到的,零魂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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