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琮以为的人证物证,可能都只是故意给他设下的圈套。

    果然那个人证见状立刻伏到地上,只说是被谢琮以亲人性命相要挟。这是实话,且一细查便知。

    谢道昇一脚踹在谢琮的肩膀上,到底没舍得照着脸踹过去。

    谢珩反而没有说话,只垂下头不语。

    然而谢琮本就咽不下谢谨逸受伤的那口气,如今又被谢珩反将一军,知道今日这一局左右都要再扳回来一些,否则自己就是输得彻底。

    他心一横,也没有精力再思考多余的事,便对谢道昇说:“父皇,虽证据是儿臣伪造的,但事实却是千真万确的,除了他会对谨逸动手,其他人与我无冤无仇,更没有动手的理由啊!”

    谢珩眼底寒光一凛,只暗笑谢琮果然是个蠢货,一脚踩进了他布置好的陷阱中却不知难而退,接下来等待谢琮的只能是继续出错。

    “哦?”谢道昇闻言也来了兴致,看了谢琮一眼,“你倒说说你哥哥有什么理由对一个孩子下手。”

    话语间却像是寻常人家父子一般,谢道昇少有用这样的语气和谢珩说话的时候,但谢珩却时常能见到他对着谢琮这样说话。

    谢琮自然愈发失了戒心,只想对父亲诉说冤屈。

    “父皇大概还不知道,谨成前段时日中了毒,哥哥一直瞒着没有报到宫里来,想必是怀疑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动的手,于是便故意隐去此事,好将自己害谨逸报仇的动机掩去!”

    谢道昇“嗯”了一声,转头对谢琮道:“还是你消息灵通,朕都不知道,你却知道了。”

    谢琮额头上热汗冷汗直流,张了张嘴,这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既然都瞒着,他是怎么知道谢谨成中毒的?究竟就是他所为,还是他一直暗中监视着宣王府的一举一动?

    他心里恨得恨不得杀了谢珩,一步又一步地给他铺着陷阱,也是谢谨成那小子命大,否则真的死了也解他心头之恨了。

    “此事到此为止,都不许再提了。”谢道昇负手踱了几步,回到座上看着下面立着的两个儿子。

    谢琮捏了一把汗,看来谢道昇到底还是偏着他的。

    “珩儿,朕相信此事与你无关,是琮儿莽撞了。”谢道昇道,“只是你们两个是至亲兄弟,你一向懂事,做兄长的要多包容一些,有时也要多提点提点下面的弟弟们,这才方是一个好兄长,朕也能放心。你弟弟他不懂事,你既知道那么小的孩子不宜骑马,谨成也没有学,见了谨逸上去就该劝着,你是做哥哥的,琮儿自然听你的。”

    谢珩俯身一礼,只道:“是。”

    谢道昇长叹一声:“为时已晚,谨逸的腿废了。”

    然后便让谢琮下去了。

    谢珩依旧留着。

    谢道昇揉了揉额角,问他:“怎么谨成出了事也没往宫里报呢?”

    “怕陛下和娘娘担心,其实当晚解了毒就没事了。”谢珩回道。

    谢道昇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谨成这孩子身上也流着姜氏的血,珩儿,父皇这么说你不会不懂吧?好好待他和他的母亲,再多的却不能够了,你要知道分寸。你说你的命数不能娶妻,父皇也不强求,不娶也罢,但你却不能只有和姜氏所生的孩子。”

    谢珩心下一哂,面上只做恭敬谨慎之态,实则谢道昇的话却丝毫未放在心里。

    他想和谁有孩子是他的事,谢道昇也管不着。

    当初允许姜宝鸾生下谢谨成已是坏了规矩,何妨再继续坏下去。

    他是宣王谢谨成就是宣王世子,他做了皇帝谢谨成就是太子。

    没人规定不能如此。

    谢道昇以为他听进去了,倒是叹了叹,又说:“还有你弟弟,他还是小孩子脾气,你就原谅了他,朕不希望看见你们兄弟之间再起事端。”

    “是。”

    “倒是可惜了谨逸,他实在是个好孩子,罢了。”

    谢珩没有再说话。

    谢珩出宫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姜宝鸾和谢谨成早就已经睡下,他一时没地方可去,又不想直接睡了,便独自拿了酒喝。

    喝了半晌,再看一地银霜,便更觉寂寂。

    他饮酒一向很少醉了,今日才喝了一点却已是微醺,醉意一阵一阵涌上来。

    谢珩起身离开自己这里。

    等他再回过神,不知不觉竟已走到了姜宝鸾那边。

    仿佛已经很晚,也不知是几更天了,姜宝鸾房里只亮着暗暗一盏灯,透着银红的窗纱摇摇曳曳的。

    房中却仍有声音传来,悉悉索索的,是小儿在喃喃。

    一听就知道是谢谨成还没有睡。

    谢珩在外面立了一会儿,本想略醒醒酒就回去,然而夜风寒凉,丝丝缕缕吹在脸上,反而使得酒气上涌,头昏脑涨。

    他也不知心下如何作想,抬腿便往里面走去。

    上夜的婢子和仆妇见他进了,连忙便要行礼,谢珩只手一挥,她们也懂了几分,皆是轻悄悄下去了,连关门都没弄出响动。

    谢珩去了窗边软塌上坐下,捏了捏额角,又往内室看了一眼,重重帘幕遮挡着,一点都看不分明。

    里间谢谨成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但也能听出他并不甘心就此睡去,仍是隔一阵便强打起精神来说几句,非要姜宝鸾应答他。

    到后来终于没了声音,谢珩不知为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姜宝鸾正面朝里睡着,她其实一早就听见有人进来了,只是外面的人不出声,她便也装作不知道,眼下也有些按捺不住了,头枕着手想了一会儿,又拍了两下谢谨成,见谢谨成真是睡得熟了,这才悄悄起身来。

    她坐在床沿上也并没有出去,一只脚趿着一只软缎绿底绣鞋,一只脚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静静地垂着头,像是在想事情,又像是已经睡过去了。

    忽然,脚上那只绣鞋终于被她自己踢了下来,“啪嗒”一声响,落在了紫檀木的脚踏上,声音是极细微的,连身边睡着的谢谨成都不会惊动到,但周遭却又实在太过于寂静,若是用心听着,即便是这么一声动静,也能叫外头的人听去。

    姜宝鸾想了想,正要站起来,却见谢珩已经入内了。

    他身上有一股浓重的酒气,往常姜宝鸾从未见他喝得这般多过,再去细看,他的眼睛也已经通红了。

    她心里一颤,脚趾往里蜷缩了一下,问道:“有什么事吗?”谢珩按了按额角,声音很是沙哑:“没事就不能来了吗?”

    外头的人早就注意着里面的动静,见他们开始说话,便连忙入内来把谢谨成抱走。

    姜宝鸾伸了一下手,然后垂下去,也没再拦着。

    “茶水在那边案几上放着,”姜宝鸾说着便往一处指了指,又说,“你喝多了,喝了茶水若还醒不了神就让他们去做醒酒汤喝。”

    谢珩对她的话仿佛是充耳未闻,径直朝她走来。

    一室之内的路本来就不长,说话间谢珩已经到了姜宝鸾面前。

    姜宝鸾仍是坐在床沿上,两只白生生的脚嫩藕似的赤着,一晃一晃的,抬起头来望着面前的人。

    许是因为实在是太晚了,姜宝鸾的脸上略带了些睡梦中懵懂,却叫谢珩怎么都看不懂她心里所想。

    白日里出门时,她明明是让谢谨成来送他的,可他回来之后——即便已经很晚,可到人都来了她面前,她也一句问的话都没有吗?

    或许他在谢琮那里落了下风,有哪个做妻子的就算不担心夫君的安危,也要担心一府上下的前程。

    她是太过于相信他的能力,还是根本就不在意?

    酒气愈发冲得谢珩头脑发晕。

    姜宝鸾一双杏眸正定定地看着他,里面像化了春水一般的,又像是寒星透过薄雾照射过来,不留一丝余地。

    谢珩的脑子混混沌沌的,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一个晚上。

    她也是这样看着他。

    似是含情,实则却是无情。

    谢珩忽然很不想看见她那双眼睛。

    还没等谢珩自己反应过来,他的嘴唇已经碰上了她的眼角。

    姜宝鸾闭上双眼,旋即浑身轻轻一颤,却没有躲开,只是伸手抵住他的肩膀,也没有很用力,只是极轻地搭着。

    若是他真的要做什么,她再是反抗也是无济于事。

    谢珩从她的眼睛开始一点一点往下移着,又慢又仿佛蜻蜓点水一般,一直到两人的鼻尖相抵,他才停下来,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姜宝鸾便问他:“你要做什么?”

    谢珩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继续动作,两个人似是依偎呢喃,又似是对峙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回答道:“你说要做什么?”

    姜宝鸾睁开双眼,手臂却被谢珩攫住。

    “你要逼我?”她轻轻问道。

    “难道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吗?”谢珩轻蔑一笑,也同她轻声说道,“姜宝鸾,你那么聪明,既然当初都从了,如今怎么反而装疯卖傻起来?”

    姜宝鸾眼神一冷:“殿下,你喝醉了。”

    话音未落,樱桃般殷红的唇瓣已被他衔住。

    姜宝鸾自知已经无力反抗,可也相信谢珩不至于这样就乱了心智。什么酒后乱性都是拿来骗人的,真的醉了便做不得任何事了,酒只是一个借口罢了,都是仗着酒去做平日里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因为一点点酒便乱了性,怕是也难当大任,谢珩不是这样的人。

    过了许久,直到姜宝鸾都快要喘不上气来的时候,谢珩终于放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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