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宝鸾还没反应过来,谢谨成又叫了一声,然后从她怀里抬起头看她。

    孩子的声音很小,像是带了一些试探,乖觉中又有小心翼翼。

    眼泪一下子从眼眶里流出来,姜宝鸾胡乱又仓促地抬手抹了一把,生怕泪水砸到谢谨成脸上。

    何氏眼疾手快,连忙拿了帕子给她拭去泪水,一边自己也忍不住流着泪说:“好了,都好了,这是好事长公主可别哭,小心哭坏了身子。”

    谢谨成也看见姜宝鸾哭了,他仍是在她怀里看着她,又说一句:“娘不要哭。”

    姜宝鸾哭得更厉害。

    一时姜宝鸾去净了面重施粉黛,见谢谨成玩的时候差不多了,正要赶他去休息养病,却听外面忽地来报,姜行舟来了。

    姜宝鸾有些奇怪,她此回出宫之前和姜昀不欢而散,闹得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怎么姜行舟还会巴巴地过来。

    不过思及姜昀对这个嫡出的长子平日也就淡淡,几乎不管他,便也能理解了。

    小兄弟两个一见面就头挨着头坐在一起,嘻嘻哈哈地笑着,姜宝鸾不好扫他们的兴致,便准了谢谨成稍微再玩一会儿再去床上躺着。

    谢谨成大方地把自己喜欢的玩意儿分给姜行舟玩,姜行舟自小生活在宫里,很少看见谢谨成那些五花八门的东西,又有姜宝鸾刚让人买过来的糖人,简直高兴得不得了,那张一向显得有些老成的脸上也带了些许显而易见的激。

    姜宝鸾见谢谨成分了一半的糖人给姜行舟,便也没说什么,一个是她生的,一个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不会强求谢谨成一定要把自己心爱的东西分送给姜行舟,若是谢谨成不肯,她便再让人去买一份给姜行舟,只是眼下两个孩子相处得好,她也乐得见小哥俩一起分着东西玩。

    一个错眼没看见,谢谨成又提起他那把小木剑给姜行舟,姜行舟从没接触过这些刀剑器物,一开始只是好奇地看着,并不敢伸手去拿,后来谢谨成过于热情,硬要塞给他玩,姜行舟便也大着胆子拿起来,朝空中挥舞了两下,但很快又还给了谢谨成,一面又拿眼睛去看姜宝鸾。

    姜宝鸾便问:“行舟不喜欢玩这个吗?”

    姜行舟摇了摇头,却也没有掩饰:“我不敢玩,怕伤了人。”

    姜宝鸾笑了,正想和他说这剑是假的,用木头做的,也没有剑尖没有剑刃,一点不会伤人,可那边谢谨成虽然表面上心无旁骛地玩着,实则已经竖起耳朵听见了,马上在一边嚷嚷开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是我爹爹送给我的,他说不会伤到我的!”谢谨成大声道,“你玩呀,快些一起玩!”

    姜行舟把手背到后面,不肯去接。

    姜宝鸾一把揽过谢谨成,皱眉道:“你小心吓到了弟弟,谁准你这么疯的?”

    这次谢谨成没有像方才那样腻在姜宝鸾怀里,反而强挣着要出来,姜宝鸾实在怕他得太厉害,再到了脑袋上的伤,连忙叫人强行把他按住了。

    谢谨成哼哼唧唧了几声,又和姜行舟说了几句话,真被按到榻上了倒也死了心,毕竟头上的伤还没好,很快便也沉沉睡去。

    姜宝鸾让人把他抱走去了床上,只和姜行舟两个人坐着。

    姜行舟仍旧在玩谢谨成那摊了一榻的东西,姜宝鸾像往日那样喝着茶,静静地看着他玩。

    隔了一会儿后,姜宝鸾掩唇打了个哈欠,却问姜行舟:“行舟,怎么连小木剑也怕呢?改明儿姑母让他们给你也做一个,好不好?”

    “不要了,姑母,”他马上抬头拒绝,“伤到了别人,别人的父母会心疼,伤到了自己,我的父皇母后也会心疼。”

    姜宝鸾叹了口气,招手让姜行舟来自己身边,给他整了整衣衫:“你这几日去看你母后了吗?”

    “没有,母后病了。”他说。

    盛妙容一年里头是病的日子多,好的日子没几天,徐太后疼姜行舟,常不让他过去,盛妙容病中便更寂寞。

    “这样吧,等姑母回了宫之后,便悄悄带你去你母后宫里。”

    姜行舟点点头,正当姜宝鸾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却忽然哭起来。

    “他们说母后吐血了,”他哭着道,“我想我母后。”

    姜宝鸾大惊,连忙给玉画使了个眼色,玉画便退了出去。

    再问姜行舟,可毕竟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孩子,也说不清什么,只说盛妙容是被气的。

    一时玉画已经匆匆赶了回来,附在姜宝鸾耳边说了好一阵,姜宝鸾这才弄清楚原委。

    原来是宫里这些时日查出来丢失了不少器物摆件,大大小小什么都有,徐太后这几日闭门礼佛不见人,盛妙容便只能强撑着病体去查,倒也不难查,盛妙容世家大族出身,徐太后精挑细选的儿媳,手段是有的,过了两三日便查到了几个私自夹带的小太监,各宫都有丢失的东西,都是里头的宫人们偷出来托了他们带出去卖的。

    眼下时局不好,便是宫闱之中也不宜再大干戈,且这次犯错的宫人多,都打杀了又哪来的人填补上去呢,盛妙容只好严惩了几个偷得最厉害的,杀鸡儆猴。

    那几个私自夹带出去买卖的小太监更是最不能轻饶的,可盛妙容正要罚,却被姜昀拦了下来。原来这几个小太监是姜昀一个新进宠妃的宫里的,正是仗着主子才敢这么胆大包天,甚至盛妙容查到宠妃自己也不干净,还瞒下了没算,要罚下面的人却被姜昀阻止。

    姜昀大抵和盛妙容说了什么,说她装病又多事,专找其他妃嫔的麻烦,专给他不痛快,盛妙容听了,当晚就呕了好几次的血。

    姜宝鸾听得心惊不已,外面不好也罢了,怎的宫里都出了这样的事,这竟是树倒猢狲散的前兆了。

    若换了从前,便是徐太后和盛妙容都不管,姜宝鸾也是要出面去找姜昀的,但眼下也只剩下一声叹息。

    她又能怎么办呢?

    徐太后要杀谢谨成,她到最后才知道,姜昀要杀容殊明,她求也只能求谢珩。

    她连自己的前路在哪儿都不知道。

    面对姜行舟,姜宝鸾也只好安慰道:“你母后会好的,你乖乖的,她很快就好了。”盛妙容的身子这几年也只是拖着,不好不坏的,好生养着倒不见得会如何,但像这样呕了血,到底是不妙了。

    姜行舟为了盛妙容很是哭了一阵,姜宝鸾给他洗了面,又听他问:“姑母,为什么你说谨成是我的弟弟?”

    姜宝鸾想了一下,才说:“因为姑母是谨成的母亲,他比你大,所以是你的弟弟。”

    “可是那日,皇祖母明明说了他不是你的孩子,而且我从没见过他。”

    “傻孩子,”姜宝鸾想起他那日所说,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姑母在你母后生你之前生的他,你自然没见过。”

    宫里就姜行舟一个孩子,他大约也搞不懂这些事,虽还是不能理解,但也没再问,只等了谢谨成睡醒再一起用午膳。

    深夜,火光染红了半面山谷。

    谢珩带人沿着水流的方向搜寻了整整一日,这才找到容殊明那对人马驻扎的方向。

    将将在天黑下来时赶到,却发现已经迟了一步。

    容殊明这里果然撑不了多久,饶是谢珩紧赶慢赶地过来,叛军也已经攻出城外救下先前迎战时被容殊明俘获的那一支兵马,并将容殊明围住。

    谢珩只能先按兵不,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这容殊明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即便被君主猜忌抛弃,又身处显而易见的败势,他既没有投降,也没有让对方将他拿下,仍是胶着着。

    但谢珩很清楚,这也只是暂时的,若无援兵,最多到下半夜,容殊明就会败得彻底。

    他倒是想有闲情逸致看这位昭宁侯战败后会如何,但他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人先带出来。

    属下劝他:“世子,眼下要救已经难了,不如还是回去,只说救不出来,那长公主自己又没来看过,糊弄着也就过去了。”

    谢珩轻轻叹了一声。

    要是有这么简单就好了,现在莫说是他什么都没干就回去骗姜宝鸾,哪怕他是真的救不出容殊明,回去和姜宝鸾交代,姜宝鸾也是不会信的,一并全认为他是在骗她。

    姜宝鸾八百个心眼子,什么想不到。

    而且人都到了,看着容殊明身处险境而见死不救,也不是君子所为。

    谢珩只告诉手下,先等着。

    眼下能不正面与叛军起冲突就不起,他带的人少,只能智取,若真的起了兵戈,闹得静大了,这事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一直到了丑时初,几乎所有人都有了一些困意,连那边被困的营地也渐渐没了声音。

    谢珩小声对手下道:“主帐的灯火未灭,我先过去看看,想必容殊明就在里面。”

    手下要跟随,却被谢珩拦了。

    人多了难免静大,出来反而不易,左右都有危险,不如他先去探个究竟。

    谢珩等此时正潜伏在山坡处,自上而下便可一览无余,谢珩从西边下去,大抵是对擒拿容殊明势在必得,围攻的那些叛军并不很看紧,这让谢珩轻而易举就找到了松散处进去。

    可越往主帐而去,谢珩心里却越有不详之感,事出反常必有妖,这里太安静了。

    只是既然已经来了,就算这会儿再退回去也不是完全安全,谢珩皱了皱眉,早晚都是要有这一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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