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所在的是一个有之前三四倍大的新石厅,脚下的不再是尖利或是圆滑的砾石滩,而是纯粹的泥土,脚下那湿润柔软的感觉,仿佛回到了基地的种植园。

    严戈看着眼前那一棵或者应该说是一丛植物,简直要惊掉下巴。那植物的根系外露,在泥土上虬曲蔓延,直至脚下。而这宽约巴掌的根系上方螺旋地盘绕着不知名的墨绿色藤蔓,纯白无暇的小花星星点点,在整个石厅的泥土上像水一样荡漾开来。

    这丛大树笔直笔直地向上生长着,郁郁葱葱,整树的树叶竟是散发着淡蓝色的光芒,照亮整个石厅。

    石厅顶上严丝合缝,不见任何光线穿透下来,这是何等超乎众人认知的景象。

    严戈看着那闪耀的光芒,一时不由地分了神。在他眼里,就像一阵风吹拂而来,满树满枝的叶子不断轻轻摇曳,泛起蓝色的波纹就像传闻中的大海一般闪耀。

    再看向四周,石壁上攀附着各式的叫不出名的植物,有的类似蘑菇,散发着淡淡的微光,有的则像是君子兰,从峭壁的孔隙间生长而出。

    众人呆愣在原地,不知前方是否安全,不敢贸然前进。

    严戈看向赵澜颂,这人径直走向了大树,跨过地上那蔓延的虬枝,在树底低着头坐了下来。

    小队里的几人这才缓过心神,在石厅周围观察起来。严戈还在气头上,选了离大树最远的一角生起火来,眼睛却不时地往树底下瞟。可赵澜颂只是低着头不声不响。

    这时,来时的小道传来一阵声音,众人立马聚拢,端起光启,警惕地戒备着。谁知伴随着一阵模糊不清的响声,从小道里又走出一队人来。

    为首的瘦高个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的,朝着严戈走了过来,伸出手:“严队您好,我是预备学校的宋夏溪,负责此次异化植物研究项目。

    “呃…啊?”严戈一时没反应过来,楞楞地握了手。

    “接上级命令,我们后续部队跟在你们后面,还请您见谅。”

    严戈心想呵,肯定又是赵澜颂的注意。只是自己一直没发现后面跟着人,实在是太不应该。随即应付地回了句话:“哦,明白,明白。”

    宋夏溪也不恼,打完招呼,便朝着树下走去,嘴里喊着:“颂颂。”

    严戈扭头看过去,果然这俩人认识,却注意到宋夏溪背着个大型号的防水袋,塞得鼓鼓囊囊的,背包都有些撑的变形。

    赵澜颂还在树下坐着,此刻他的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却觉得隐藏在噪音中的那个声音越来越清晰,好像下一秒就能听清,却被来人的声音打断,一瞬间,只觉得自己的脑海里一片寂静,再也抓住不住那声音来过的痕迹。

    “哥。”赵澜颂回头应了一声,“没想到是你。”

    宋夏溪走到他身边坐下,卸下背包,从里面拿出瓶瓶罐罐摆了起来。

    “前两天,你们研究院的何院长来找了我。然后老头就给我托梦,要吃这个,要吃那个。”

    宋夏溪拆开大大小小的罐头,摆在树下。

    “老师,不孝子来了啊。研究院十年出品都在这,您行行好,每样吃一半,我就是个教书的,攒钱不容易,剩下一半还得和颂颂分。”

    赵澜颂看着各式的蔬菜、肉罐头,啷啷当当摆了一地,身边这人还从包里往外拿着种子和幼苗。

    赵澜颂也笑着,絮絮叨叨地说:“师伯,煦煦最近也还行,这么多年跟不见老似的,您也不用担心。”

    “哈?敢在我师傅面前叫煦煦,你也不怕他跳起来抽你。”宋夏溪在一旁白了一眼,拿起个罐头囫囵地灌了一口。

    当年一群年轻人执着于探讨师傅或是师伯的伴侣怎么称呼的问题。结果看每天这个大老爷们跟在和煦身后“煦煦,煦煦”这么喊着,大家便一致决定喊和煦“煦煦爸”。

    和煦当年一个三十出头的人,被一群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喊爸,直接气得追着他先生这个始作俑者抡拳头。

    宋夏溪龇牙咧嘴地咽下,才低头研究配料表:“唉,师傅,给你小徒弟也托个梦,别自己喜欢酸的,就在番茄这条路上走到黑。他最近还整出番茄酸度分类标准,要了命了。原来一是最酸的。”

    宋夏溪吃了一口就停下来,又把剩下的继续摆着,孝敬他师傅。

    “颂颂,我当年去预备学校,你还生气吗?”

    赵澜颂摇摇头:“当年生气,现在还想不明白吗?”

    当年宋夏溪没选择当研究员,而是孤身一身回预备学校教书,却间接地保全自身,还发掘了不少新一代的研究员。

    赵澜颂回头看了眼:“这些跟你来的人靠得住吗?”

    “别担心,何院长亲自派的,大部分是我以前教过的学生,应该没什么问题。其他的可能是作战局下来的,不知道上面是谁。”

    赵澜颂皱了皱眉,说着:“应该也没事,你自己也小心点。”

    “嗯,我就在这待三天,收集好样本就回。”

    “十年了,没想到是李朝阳发现的。”宋夏溪感慨道。

    “嗯。那些足够聪明的研究员都没发现,只有李朝阳,不过,可能也只有他这样勤勤恳恳,始终低着头的人能发现。”

    赵澜颂又想到了那个爱笑,爱尝鲜院里新出品的年轻人,聪明未必是一件好事,但他的勤恳足够让人称赞了。

    “可惜了…”

    “哎,老师啊,十年了也该拿出些研究成果了。您老有事没事记得给我托托梦啊。”

    宋夏溪从各个罐头里挑肉吃,简直就是在跟他师傅抢似的。

    “行了,别皱着眉,说件搞笑的。那几个老骨头一听说这下面有东西,拼了命也要从上面挖条地道,亲自下来。呵,只要我负责这个项目一天,他们作战局局长来了,都得给我游进来。”

    坐久了,腿也麻了。赵澜颂扶着腰直起身,只觉得后腰越来越疼,心想着大概是掏青苔的时候摔的那一下。

    听见赵澜颂“啧”了一声,宋夏溪抬头看过去:“我可看见你和那个严戈脸上都挂彩了,不会是打了一架吧!”宋夏溪语气挺正经,嘴角那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可是出卖了他。

    赵澜颂一手扶腰,一手在他头上捶了一拳。

    看着赵澜颂暗暗抽气的样子,宋夏溪嘴里还塞着肉,口齿不清地直接扯开嗓门喊:“医生,医生!”

    远处的严戈听见,望了过来,只看见赵澜颂弯着腰蹲在地上,心里一紧,不会是打架打出什么毛病了吧,也顾不上生气,急急忙忙拎起一旁站着的医生,朝着两人赶过去。

    霍可傻愣愣地站着:“嗯?嗯?这就走了?”

    两人奔到眼前,赵澜颂摆着手:“没事,就是岔气了。”

    一旁的宋夏溪放下罐头,拽着医生往前拉:“别听他瞎说。这人都是打碎牙齿往自己肚子里吞。医生,你赶紧给他看看,人都破相了,身上指不定成什么样了。”

    防水服是连体设计,卸了上半身的衣服,严戈这才看见赵澜颂前后都是大大小小的淤青,最严重的便是后腰一片巴掌大的青紫,还往皮肤表面渗着斑斑点点的淤血。

    医生看了看,又问了问情况,看赵澜颂一点儿也不愿多说,用手指轻轻触碰一下,赵澜颂便控制不住地瑟缩一下。

    “这边条件有限,大概是骨折,所幸没有移位,可千万不能随意动了。我还是建议早些回基地处理比较好。”

    一旁的严戈低着头抠手指,活脱脱一副自己做错了事的模样。趁赵澜颂没注意,他悄悄抬起头看赵澜颂,看见宋夏溪瞪了过来,又做贼心虚地赶紧低头。

    宋夏溪赶紧扶着赵澜颂坐下,一阵嘘寒问暖。医生看了两人破相的脸,睁大眼睛,像是明白了什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还是赵澜颂抬起头来圆场:“知道了,医生。哥,你也赶紧干活,别跟你师傅抢了。”

    宋夏溪看实在是拗不过他,只能叹了口气,开始工作起来。

    严戈在一边坐下,支支吾吾地说了声对不起。

    赵澜颂没有看他,独自开口道:“这里躺着我师伯。当年我们来的时候,根本看不到石滩,我们一路游游停停。没有人知道师叔什么时候感染的,出了水下的甬道我们才发现。当时,他整个面罩里全是从鼻子和嘴里喷出来的血,那个时候还没有针剂,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撑不住了。”

    赵澜颂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当时没有这条瀑布,我们直接从通道里进来,他先生一路背着他,我师伯也争气,看了一眼这个地方才闭眼。”

    严戈看着那微微凸起的小丘,上面的藤蔓层层叠叠,开满了白色的小花。

    赵澜颂把地上的罐头一个一个从浅到深排列着:“十年前没有燃烧棒,我们就从石缝里扣干燥的青苔做火引。没想到一烧起来,队里的几个人就开始咳血,混着那种黄色的粉末。可惜,我师伯已经回不来了。”

    “我师父扇了他一巴掌,说这是无用的牺牲,最不值钱。他不许我们任何一个人扭头,让我们牢牢地记着。”

    严戈有些手足无措,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他深知以自己的阅历,任何安慰都会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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