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站在窗边,也燥热不已,热浪一阵阵地席卷而来,裹挟着沙尘打在身上。严戈看着楼下井井有条,搬运物资的士兵,手指不断敲击着窗沿,不由想到昨晚张师傅的小道消息。
“老严,这次任务就俩字—邪门。前前后后三个队伍,才回来几个人。听兄弟一声劝,能推就推,实在不行,也得囫囵得回来。”
张师傅把酒一饮而尽,皱着眉咂舌,“奇怪了,别的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嗯?你—就喝水?”
严戈笑了笑,低头摩挲着杯壁,“老张放心,这杯酒,回来宰你。”
说完话,跟张师傅的杯子碰了碰,一饮而尽,倒有几分喝酒的架势,“走了。”摆了摆手,便大步走出酒吧。
“严队长,请进。”身边警卫员的声音把严戈的思绪拉了回来。
严戈点了点头,稍作整理自己的衣领,从容走进办公室。
没想到,局长办公室里还站着一位年轻人。严戈瞟了一眼,这人虽然穿着修身的研究服,却和那些成天泡在实验室,一副营养不良,随时倒地的短命鬼不一样,竟然能隐隐约约看出点肌肉线条来。
“嚯,现在研究所也讲究全面发展了?”严戈在心里笑笑,随即走上前站定,向局长敬礼,“报告局长,第六先遣队严戈。”
顾大山是基地指挥作战局局长,也算是整个基地二号人物,此次任务跳过先遣大队,直接点名道姓提人,实在是不能小觑。
“小严,此次任务,你们大队长向我提了你,果然是一表人材。介绍一下,这位是研究所第二项目部研究员小赵,这次和你们先遣队一起出任务。”
顾大山捧着肚子站起身,笑得像尊弥勒佛。
啧,就讨厌这样咧着张嘴笑的。严戈在心里嘀咕着,面色不显地看向屋里另一位年轻人,伸出手,“你好,我叫严戈。”
“赵澜颂。”年轻人言简意赅,伸出手短暂触碰便缩了回去,人依旧是挺挺地站立着。
严戈暗暗挑了挑眉,看来这个研究员也一样,一个个眼高于顶,看不起咱这个成天泥巴地里打滚的老实人。
顾大山又扶着肚子,挪进办公桌和椅子的缝隙,把自己塞进座位,眯着眼笑:“小赵啊,你跟严队长讲讲这次的任务。”顺便把一叠任务报告递给了严戈。
严戈撇了眼报告“异种出逃”,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这可真是天大的事,无论是研究院研究活体异种,还是异种出逃半月不知下落,都让人一阵头皮发麻。
怪不得打探不到任何消息,但凡泄露一点,基地怕是要闹翻个底朝天。要是像八年前那场动乱…严戈动了动喉结,手指不由得攥紧报告,指尖更是让汗晕染上点点墨迹。
赵澜颂点了点头,等着严戈快速翻阅了一遍才开口道:“实验室异种出逃,请求先遣队—支援。”
严戈看着他,不禁怀疑这人在说起“出逃”两字时,眼神中好像是露出了短瞬即逝的伤心,又或是怜悯。
严戈清清嗓子,连着出了几个任务,声音带了些沙哑:“报告说前三个队已经把安全区翻了个遍,所以,我们这次要走出安全区?”
基地四周设立针对异种生物的高频辐射装置,由此,以基地为圆心,向外延伸出安全区,警戒区以及根本无人触及的危险区。可即使是安全区和警戒区,也不是随随便便能走动的地方。想想前三支队伍,回来的人不过半数,严戈不由在心里叹了叹气。
“不,它一定还在安全区。”赵澜颂斩钉截铁,声音带上了几分急切。
严戈皱了皱眉,看向对方:“可它是异种啊!”
异种长期暴露在特殊辐射下是什么后果,研究院的不是心里最清楚吗?要这么说,异种出逃半个月,怕是早就烂在安全区里,找骨头还差不多,这人到底在胡说什么。
“他…要用人类的思维,他…他在寻找什么……”赵澜颂越说,声音越小,仿佛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但眼神却是坚定地望向严戈。
严戈发现这人的瞳孔颜色很浅,仿佛通透得不含一丝杂质,好像漩涡不断吸引着自己注视。
“小赵啊,你也先回去准备,具体事项你们再讨论,小严留下,还有事情跟你交代。”顾大山敲敲桌面,截停了两人的话茬,“明天出发,为了基地,两位可要好好磨合……”
赵澜颂点点头,转身离开。
等到他走出办公室,关门轻轻响了声,顾大山才重新开口:“严队长,本次任务带回活体异种,有任何问题,就地……”
顾大山顿了顿,不再说下去,而是看向严戈,眼神和面容不再带着任何一丝笑容。
严戈看向顾大山再一次敬礼:“请局长放心。”
走出办公室,严戈在心里盘算,处决异种,这是顾大山一人的决定,还是基地命令,所以异种出逃这件事,作战局、先遣大队和研究院的态度依旧不明朗。而赵澜颂呢,他是什么角色?前几支队伍,没听说加了这么号人。
赵澜颂…赵澜颂…严戈在心里默念,他和异种出逃有什么关系,他和这个异种又有什么关系?
走出大楼,便被一阵热浪和尘土包围,这个季节,黄沙漫天,严戈带上护目镜,又拉起脖子上的围兜罩住半张脸,这才走进风沙中。
“头,怎么说?”急不可耐奔上前的是小队里的霍可,一见自家队长,叽叽喳喳像鹰巢里等着父亲带食而归的,毛还没长齐的雏鸟。
“出任务,安全区。”六个字说完,严戈便听见这个家伙一声欢呼,不由地一个巴掌拍在他背上,“啧,叫什么叫,稳当点。”引得卡车车斗里蒙面的四人一阵哄笑。
严戈踩着卡车踏板,跳进车厢,一把拉下围兜:“东西装好没,人上起没?出发回去细说。”
回到驻地,六人围坐一桌,分着研究了几遍报告书,仍是一片寂静。
“老大,那研究员卖的什么关子,异种长什么德行不知道,藏在哪儿也不知道,明天开始就跟着他瞎转悠?”霍思倔驴一头,直心眼,直脾气,跟自己弟弟完全两个路子。
严戈看着报告书,其中一张背面有着浅浅的笔迹印,重新描绘,只得到几个字:“明天、东南、信。”必定是赵澜颂瞒着顾大山留下的笔迹,果然在办公室里俩人都深藏不露,自己倒是夹在中间,两头受折磨,啧,真闹心。严戈在心里暗暗生气,这家伙,怕走漏风声,又在这求信任。
“咚咚…”常宁敲敲门,快步走了进来,“老大,张师傅的消息。”说罢,把信封递给严戈。
严戈直起身,接过信封拆开:“他倒是动作挺快。”
信封中夹着几张纸,有手写小纸条,也有文件复印件,映入眼帘的即是赵澜颂的证件照和在职信息。
赵澜颂,3320年出生,3326年至3338年就读于基地人才储备学校。3340年入职研究院第一项目部,同年9月申请调往第二项目部,担任生物组组长。3346年工作出现重大失误,院内通报,生物组解散,调往后勤组。
无论是3340年的主动调职,还是3346年工作失误的寥寥数语,这个赵澜颂必定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研究院三个项目部,分别负责基地日常生产维护,危险品处理以及军用工业生产,其中的弯弯绕绕以及项目部之间的勾心斗角,即使严戈是个局外人,也是略有耳闻。3340年叛乱之后,整个第二项目部人人自危,赵澜颂二十岁自请前去,还担任组长,其中可大有文章。
“工作重大失误…”翻遍纸条,也看不到更为详尽的信息,严戈摩挲着边沿。难道,难道说,严戈瞬间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狂跳,不会这次的异种在外游荡两年了吧!
瞬间,严戈觉得自己一定是窥探到了一丝“天机”,好家伙,异种出逃两年,现在才抓,还是抓了两年都没抓住。赵澜颂啊赵澜颂,年纪轻轻,仪表堂堂,读书读了十二年,别是人都读傻了,还能把异种放跑。
严戈把纸条分发下去,霍思瞟了眼:“啧瞧瞧,这大起大伏的人生经历,三十岁之前全体验一遍,40年自请调职,至少不是个孬种。”
“头,头,他都二十八了,还比你大四岁,看起来倒是…嗯…俊秀。”霍可大嗓门,嚷嚷个不停,引得严戈直翻白眼。
对对对,自己成天风里来雨里去,二十四的人,硬是被折磨成四十四。
雅丹恶狠狠地给霍可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羡慕?等回来,姐姐就把你打包扔给研究院,好生滋养,你也一样能这么俊秀!倒是你们几个,一个个都糙成什么样,胡子刮刮,有点危机感吧。”
“照常做准备,明天都机灵点。常宁和霍思整理物资,明天我们开两辆小车,霍可和雅丹今晚把安全区东南方向的信息整理好。青山检查武器装备,明天一早,准时出发。”严戈发话,算是救了屋里一帮男人。
“放心吧头!”“老大,遵命”几人应声,便各忙各的去了。他们知道自己忙完了,队长会再一次重新检查装备,收集信息,制定计划,保证万无一失。也正是这样严戈成为六队队长后,第六先遣队一直是任务完成度满分,队员阵亡率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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