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姑娘, 打起架来鬼哭狼嚎。
“哎呀我的鞋”
“呜呜呜我的头发”
“快救我我的脸要被挠花了”
“把她拉开啊我喘不过气了呜呜呜”
阿圆这会儿就坐在之前那小姑娘的身上,她长得胖,体型敦实, 这么坐上去, 那小姑娘动都动不得, 只能闭着眼睛胡乱挥舞双手。
阿圆一只手扯着她头发, 同时,把旁边冲过来的个瘦弱姑娘顺手一推,那姑娘轻飘飘地就滚去了老远。
其他人:“”
对方拢共也就三个小姑娘, 一个被阿圆坐着,一个被阿圆甩去了老远, 还剩一个站着不知所措。
站着这人便是陆亦姗。
她来书院之前得了父母再三叮嘱, 千万不要惹褚家姑娘。尽管她瞧不上阿圆, 可这会儿也被她这架势唬得一愣一愣的。
被压着的那姑娘姓陈, 叫陈茹。见陆亦姗愣在一旁, 喊道:“阿姗,你快来帮忙啊。”
这些人平时都是巴结陆亦姗的,如今因为她被打, 陆亦姗也不好袖手旁观, 于是走过去。
阿圆这会儿是一鼓作气,身上那股凶猛的气势收都收不住。她转头横了眼陆亦姗, 陆亦姗立即不敢动了。
只小心翼翼地帮陈茹捋了捋她被掀乱的衣裙。
陈茹:“”
“呜呜呜呜你起开——”
陈茹扭了两下没扭动, 气哭了。
她一哭,被甩的那小姑娘也跟着哭起来,因为她手肘磕地上,破皮了,疼得很。
就这么的, 两人哇哇大哭,哭声在安静的小院里格外清晰。
阿圆渐渐消了火气,后知后觉地懵了懵。
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
她站起身,整理了番衣裳,又理了理头发。一缕发丝胡乱地搭在脸颊边,她呼出口浊气吹开。
心有点慌。
不好了!
上学第一天她打架了!
这里可是慧兰公主设的书院,跟她以往念的那些私塾是不一样的。
很快,有人听见这边的动静,跑过来。
是两个女掌撰,见这些姑娘小姐们衣裳发髻凌乱,躺地上七倒八歪,顿时大惊失色。
一刻钟后,慧香书院警言堂。
四个小姑娘身形狼狈地对墙而立,由高到矮。
阿圆最矮,站在角落位置,耷拉着脑袋。
监院是个矮胖的妇人,负责监督慧香书院的各项规矩。此时,她手里拿着把戒尺站在堂中央,横眉冷目。
“是谁先动手的?”
几个小姑娘一开始不敢吭声,随后陈茹怯怯地指了指阿圆:“是她,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她突然推门进来打我。”
“你撒谎!”阿圆忿忿地抬眼:“你分明说我和我姐姐的坏话了。”
监院一眼斜过去:“是你先动手的?”
阿圆缩了缩脖颈,老实点头。
陈茹趁机告状道:“她不只打了我,还打了其他人。监院你看,柳欣欣的手肘还破了皮。”
监院板着脸,沉声斥责:“你们来慧香书院就是来打架的?”
几个小姑娘脸如菜色,顿时低头。
“按照我院的规矩,”监院道:“先动手打人者需哎,山长来了。”
慧兰公主刚得知了消息,一踏进门,就问:“怎么回事?”
监院上前行了一礼,道:“山长来得正好,这几个学子上学第一天便打架滋事,我正欲处罚。”
慧兰公主坐在上首处,扫了眼靠墙站的几个小姑娘,最后目光落在身形微胖的小丫头身上。
那小丫头穿着件粉霞锦绶藕丝缎襦裙,头上双丫髻,其中一个还歪了。额前的发丝凌乱,水润的大眼睛怯怯地瞧她,像犯错后乖乖等罚的猫崽子。
竟莫名令人想笑。
“哦?”慧兰公主问:“如何处罚?”
像这种小事她原本是不会过问的,但听说这其中还牵连了褚家的姑娘。想起她那个护犊子的弟弟,便还是过来问问情况,免得不小心重罚了他这小徒弟届时不好交代。
“根据我院的规矩,”监院道:“打人斗殴者该罚二十板子。”
“主要罚谁?”
?
监院愣了愣,这还有主要吗?当然是谁惹事就罚谁啊。
慧兰公主笑了笑,说:“监院且莫急,待我细细问问。”
“你叫褚婳?”她看向墙角的小姑娘。
阿圆被点名,心头一跳,赶紧行了一礼:“回回山长,学生叫褚婳。”
她悄悄抬头打量慧兰公主。跟想象中金枝玉叶的公主不一样,她衣着朴素,身上就一件素色长裙,头发也是随意地挽起,只插了根简单的木簪。
面容含着浅浅的笑,很是平易近人。
不知为何,阿圆莫名就不害怕了。
“为何打架?”慧兰公主问。
“因为她们说我和我姐姐的坏话呢。”
陈茹否认:“我没有!你胡说!”
“我没胡说,我听见了!”
“那你说说我说了什么?”
陈茹笃定阿圆不敢说出来,毕竟那些话难听,对于一个姑娘家名声不好。若是她,铁定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的。
但阿圆才不管这些,一股脑地说了个干干净净。她也没添油加醋,就把之前听到的话复述了遍。
“她们说,想到跟我这样身份低微的人做同窗,就浑身不得劲儿。”
“还说,来这读书的都是世家贵女,我的身份是书院最低的了。”
“说我没资格与她们同坐学堂。”
“更说我学业差,是靠作弊考进慧香书院的。”因为有慧香公主作证,阿圆挺直身板,震声道:“可我分明是自己考进来的呢,山长您说是不是?”
慧兰公主咳了咳,不大自在地“嗯”了声。
“还有,她们还说我姐姐也是作弊考进国子监的。又说”
“说什么?”慧兰公主问。
“说我们姐妹俩来书院读书是假,攀附权贵才是真。”
听到此,慧兰公主脸色骤然沉下来,视线平直而压迫地看向陈茹她们。
“她说的可属实?”
陈茹脸色发白,两股战战。
“你是哪家的姑娘?”慧兰公主再问。
“我我”陈茹心里害怕,连声音都带着哭腔。
“我问你话,你是哪家姑娘?”
“公主我错了,我我不该说这些话。”陈茹哀求道:“公主怎么罚我都行,但别跟我娘说。”
陈茹能来慧香书院读书,是她母亲花了许多心血。
她母亲在家不得宠,就盼着她能争口气,一心想要她出人头地。平日里见她跟靖海侯府的姑娘玩得好还颇是高兴,可若是得知她在书院丢了脸,定不会轻饶她的。
想到此,陈茹竟是难以抑制地捂脸哭起来。
慧兰公主无奈,这些个娇滴滴的小姐们,稍微严厉一点都哭得不行。
她道:“你且莫哭,此事我还未下定论。”
她瞥了眼其他两个小姑娘,又看了看低着头不吭声的褚家小丫头。说道:“慧香书院规矩森严,不论是斗殴还是挑事,皆会重罚。情形严重者,还会予以除名。”
几个小姑娘顿时吓得噤声,个个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慧兰公主笑了笑,话头一转,又道:“不过念在你们今日第一天上学,还未知晓院规,可从轻发落。”
“这样,你们且各自回去抄院规十遍,再写一篇告罪书呈上来即可。”
闻言,小姑娘们齐齐地松了口气。
但慧兰公主接着道:“松气太早了,我话还没说完。在这之前,你们都得继续罚站一个时辰,待日上中天方可离开。”
她话音一落,又听见一阵唉声叹气。
慧兰公主好笑,转头吩咐监院:“今日新来许多学子,为以防再发生类似的事,还请监院趁早跟学子们说明院规。”
“是。”监院道:“今日下午我便交代下去。”
最后,慧兰公主留下个掌撰监督,就离开了。
警言堂里,几个小姑娘一开始还乖乖巧巧安安静静地面壁思过,但时间一久,便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阿珊,你脚疼吗?”
“疼,你呢?”
“我也疼,我还腿麻”
掌撰在一旁咳了咳,两人赶紧闭嘴。
“你们饿了吗?”没多久又有人小声问。
“饿了,早知道我上午就多吃些,我娘亲给我准备了水晶虾饺呢,鲜嫩得很,一口咬下去,满嘴虾肉的香味”
她话没说完,就听见有谁的肚子咕噜噜地叫起来。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整齐划一地朝阿圆望过去。
阿圆额头抵着墙壁,羞得脸颊通红。
她饿了,很饿很饿!
原本早上就没吃多少,后来打架又费了许多力气,这会儿肚子里早就空空荡荡。
此时,她不仅饿,还脚酸腿麻,脑袋昏沉。
过了会,她看了看窗外天色,离日上中天还早着呢,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扛不住,且肚子又叫了一遍后。
有人进来了,径直问道:“谁是褚婳?”
阿圆扭头过去,迟疑片刻,讷讷开口:“我我是。”
“山长找你,请跟我来。”
事情不是结束了吗?怎么还找她?是不是还有其他要罚的?
阿圆苦着脸,垂头丧气地点头。
与此同时,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
慧兰公主向来规行矩止、公正不阿,这下好了,褚家女居然被公主亲自喊过去,定是要被狠狠罚一顿。
众人皆以看好戏的姿态,目送阿圆出门。
这边,阿圆跟着女掌撰走。慧香书院大,七拐八拐,拐了许久也没到地方。
她原本就腿酸,还饿得慌,这么走一段路下来,更是累得两眼发昏,却还不得不努力忍着。
不知不觉地,眼里就蓄了点泪,欲落不落的。
可怜得很。
以至于到偏院时,萧韫就看见小姑娘拖着步子,跟个小难民似的灰头土脸地进门。
小姑娘见了他,先是惊讶了会,而后眼眶里的金疙瘩颤颤巍巍地落下来。
“沈哥哥呜呜呜”
萧韫心下一紧,轻声问:“怎么了?”
“呜呜呜”阿圆抽噎,说不出话。
她头发凌乱,身上的襦裙还沾了泥,脸上也不知蹭了什么东西,浅浅的一块印子。
此时,哭得身板一抽一抽的,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连旁边站着的陈瑜都心疼得不行,也跟着问:“褚姑娘,到底怎么了?说出来,我家公子为你做主。”
阿圆哭了会,等酝酿了点力气,才可怜巴巴地开口:“我好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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