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小柠却丝毫没被他吓着,而是迎上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答道:“是,没错。每当电梯口有动静,基就会很激动,有时候会大叫。张义君大概不喜欢狗,所以多次要求我把狗送走。有一次情绪上来了,他就指着基骂了些很难听的话。”

    “这还不算私人恩怨?”景颂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这怎么能算私人恩怨?”封小柠反问道,“基大叫打扰到别人确实是我理亏,经过物业的调解,我们也算是和解了。我这人很佛系的,与其花精力去怨恨别人,我更愿意躺在被窝里睡一觉。”

    “那你觉得张义君是个什么样的人?”景颂转而问道。

    “外表看起来挺斯文的吧,戴个眼镜,不太爱理人的样子。等会儿,公园里死的人不会就是他吧?”

    “你知道公园死人了?”

    “今早上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也出了,我不想知道也不行啊!”

    “张义君的确死了,今天早上被人在人民公园北侧的男厕所发现了。”

    景颂看似平静的一句话,却让封小柠再也平静不下来,只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好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虽然在被问讯的过程中早想过这种可能,但乍一听警察宣布事实,她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封小柠怔了片刻,又问:“那他是怎么死的?案发地点的监控是否拍到了凶手?目击者呢?”

    景颂不答,径直拿出一份文件,摆在封小柠面前。文件抬头写着“榕云市警署物证鉴定科法医物证鉴定书”的字样。

    景颂说:“我们在死者的胸部和右臂处分别发现了一根长发,经过比对,dna与你的吻合,这你要怎么解释?”

    封小柠懵了,这才意识到刚才法医采集她的血液样本的缘由,想到此,她不由感到头皮一阵发麻。

    “所以,你们是怀疑我杀了张义君?”封小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当成犯罪嫌疑人,而且还是她刚好想写一本刑侦小说的时候。用亲身经历来增加阅历吗?大可不必。

    景颂沉声道:“根据监控,你是张义君生前见的最后一个人,而与你分开后不久,他就遇害了,案发现场也留有你的dna,你若现在如实交代,还能算作你自首。”

    算作自首,不过是惯用的审讯话术罢了,以此来击溃嫌疑人的心理防线。封小柠不想管这些,她只想知道张义君身上怎么会有她的头发,难道是之前遇上时粘上去的?不太可能,当时她距他起码一米远,也没怎么吹风,头发没理由粘在他身上。

    沉默片刻,封小柠方正色道:“警官,我没有杀张义君,至于我的头发为什么会在他身上,我也不知道。有可能是无意中粘上去的,毕竟他是我邻居,我们总有交集。我知道你们会怀疑我因为之前的矛盾有作案动机,但是你们可以去查,我清清白白,经得起查。还有关于我遛狗的证明,你们可以找黄金的主人陈美雨,她能替我作证。”

    “陈美雨我们会找,我们还会去你家搜查,这是搜查证。”景颂说着,又将一份文件摆在了封小柠面前。

    封小柠忍住满腔怒火,尽量平静地说:“搜查可以,但我家有一只狗,你们别吓着它。我的阳台上还有很多花花草草,也麻烦你们注意一些,它们都是有生命的。”

    景颂没有应声,收起搜查证,站起了身,赵齐也合上笔记本,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两位警官,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你们必然会还我清白。如果你们查出凶手,请务必告知于我,这个王八蛋陷害我,我非得扒了他的皮!”最后半句话,她说得咬牙切齿。

    景颂和赵齐都没再说话,两人径直离开了审讯室。

    一时间,压抑的审讯室只剩封小柠一人,她用手撑着脑袋,看向单向透视玻璃,又冲那里挥了挥手,只是这回没有方才那么朝气蓬勃了。

    审讯室外,几名警察有些无语地看着封小柠。形形色色的嫌疑人他们都见过,但这种像是来警署旅游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

    景颂瞥了一眼审讯室内,阔步走回特调队办公室。办公室内人还算齐,景颂一进门,就直接指派工作。

    “范嘉,你根据封小柠的口供,调查她昨晚所有行动轨迹的监控。赵齐,你查一下封小柠提到的陈美雨,去给她做个笔录。高斯泽,你随物证组去封小柠家搜查。”

    “yes,sir!”高斯泽做了一个夸张的敬礼动作,而后与痕检古洁修一道出门,去找法医杜谨杭了。

    其他人领了任务之后,也相继出门干事,风风火火,氛围紧张。

    晚上九点过,各路调查的人才带着手头的调查结果回来了。景颂组织众人开会,逐一报告调查结果。

    首先开口的是前去调查陈美雨的赵齐,“我去找陈美雨仔细询问过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叫她带我走了一遍她们昨晚遛狗的路线。陈美雨的口供与封小柠的一致,在死者的死亡推测时间内,陈与封一直在一起。”

    赵齐说完后,范嘉接着他的话说道:“监控显示,封小柠在昨晚8:09牵着狗出小区,8:23出现在公园东大门的监控之中,8:48在公园里遇见死者张义君,10:01与陈美雨一起从公园东大门出来。张义君的死亡推测时间在昨晚九点至十点,而这个时间段,封小柠又有不在场的人证,所以她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杜谨杭简明扼要地说道:“我们去封小柠家也一无所获。”

    景颂用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陷入了沉思。

    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他们面前:仅凭一段关系不大的监控和两根现场的头发,根本不足以证明封小柠的作案嫌疑。如果封小柠不是凶手,那么现场的头发极有可能是凶手刻意放置的,这就意味着这名凶手与封小柠打过交道,甚至是熟识。

    沉思良久,景颂方道:“释放封小柠。”

    赵齐道:“就这么放了?但如果她是凶手呢?我们现在还不能排除陈美雨给封小柠做伪证的可能,万一她们是一伙的,这样放走封小柠风险也太大了。”

    景颂道:“我只说放了她,没说她就此自由了。”

    赵齐瞬间明白了景颂的意思,冲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还在审讯室里待着的封小柠全然不知警方动态,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们太忙,她似乎被遗忘了,也没说给她挪个窝。她没有大喊大叫,甚至连面前的水喝干了,也没有要求续杯。

    她满脑子都是张义君的死讯,虽然与他没打过什么交道,唯一的交集还不太愉快,但他好歹算是她认识的人之一,就这么平白无故死了,实在让她有些无法接受。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开门说:“封小柠,你可以走了。”

    恍惚中,封小柠还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那警员走过来解开了审讯椅上的锁,她才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洗清我的嫌疑了?”

    警员并未答话,大概是级别太低,他也不清楚状况,所以索性不说。

    从审讯室出来,警员将手机归还给封小柠,开机之后,她才发现已经晚上十点过了。

    她随警员往外走,期间路过一间办公室,门框上挂了一块印有“榕云市警署刑侦特调队”字样的铜牌,封小柠便探着头往里面张望。

    “干什么干什么,赶紧走!”放她出来的那名警员严声说道。

    “别急,我要找你们景队长。”封小柠心不在焉地答道,所有目光和注意力都落在了屋里,试图找到景颂。

    “别看了,你这是妨碍公务。”警员义正辞严地说,显得刚正不阿,毫无转圜的余地。

    封小柠无奈,一时又没看到景颂,只好先行离开。

    这时,迎面走来一个年轻的警员,与赵齐一起将封小柠从公司带来这里的就是他,高斯泽。

    高斯泽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对心不在焉的封小柠说:“在审讯室坐了这么久很累吧?回去早点休息。”

    封小柠茫然地看着他,努力回想这个警察的身份无果后,心想:他是不是有点过于自来熟了?谁啊他是?

    高斯泽见她迷茫,便道:“我叫高斯泽,今天与赵齐一起去你们公司找你的就是我,你不记得了?”

    高斯泽有些苦恼,他明明长得又高又帅,她怎么会记不得?

    “哦。”封小柠这才释然地点了点头,却并没有恍然大悟般的惊喜,这让高斯泽有些挫败。

    封小柠并没有在意高斯泽的神色,兀自问道:“高警官,请问我现在是洗脱嫌疑了吗?”

    高斯泽点了点头,道:“目前的确如此,但后续如果我们有需求,还会随时找你。”

    封小柠眼珠一转,说:“那为什么现场会有我的头发,该不会有人想要害我吧?高警官,要不然我还是留在警署好了,这样安全。”

    “但我们没有理由再留你啊。”高斯泽道。

    “你们不是可以扣押嫌疑人四十八小时吗?你们就让我待在这儿,就这个办公室就行,四十八小时我哪里也不去。”封小柠说着,指了指特调队的办公室。

    高斯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与旁边的警员面面相觑,半晌无语。

    这个嫌疑人脑子是不是有病?莫非她就是真凶,想方设法留在警署,为的就是探查警方的调查方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一定深谙这个道理。

    思及此,高斯泽微眯起眼睛,戒备地打量着封小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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