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子矮,力气小,一个人抱不动爷爷的遗体。
只能挨家敲门,挨户叩首。
求他们帮把手把爷爷遗体安置回陈家,入棺下葬。
敲遍整个村的门,最终只有几个受过爷爷大恩惠的叔伯,还有一个姓李的爷爷,肯帮忙。
要说受过爷爷恩惠,这村里谁没受过陈怀义的恩惠?
可最终肯帮忙的又有几人?
爷爷的遗体抬入陈家院子之后,我亲手给爷爷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然后才装尸入棺。
爷爷生前就给自己看好了墓地。
离村子很远。
大概走了三个小时,才到。
棺材落地,就不知从哪飞来了九只乌鸦。
这些乌鸦,通体漆黑,黑得发亮。
个个如同成年雄鹰一般。
九只乌鸦在墓穴上空徘徊了一会儿,最终尽数落在了棺材上。
在农村,乌鸦普遍被当做不详的代表,甚至还有个说法,说乌鸦是地府派来的鬼差。
几位叔伯都皱起了眉头。
李爷爷开口,小声呢喃。
“九差同出,分魂裂魄,老陈怕是入不得轮回了。”
那乌鸦走也不走,叫也不叫,就静静地站在棺材之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棺材。
或者说是盯着棺材里的爷爷。
乌鸦不走,几位叔伯也不敢动手。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这九只大乌鸦,才展翅飞走。
不知飞往何处。
乌鸦飞走之后,才抬棺入土。
棺材落进墓穴中时,墓穴底层的土猛地陷进去一截。
不多不少,正好十八厘米。
李爷爷站在边上,一脸阴沉。
“老陈这是让自己落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轮回啊!”
李爷爷说话时,声音颤抖。
说来也是好笑。
爷爷生前风光无限,人人敬仰。
死后却抬棺之人都找不到几个,甚至墓碑都没有立一个。
爷爷下葬之后,我向几位叔伯和李爷爷一个磕了三个响头。
独自在爷爷这小坟包面前跪了三个小时。
回到陈家,家中从此只有我一人。
空空荡荡,死气沉沉。
才走过院子,踏进房门。
我眼前一黑,便晕倒在地。
梦中,我看到了投井而亡的母亲,吊死在自家门口的父亲,还有才下葬的爷爷……
他们站在迷雾之中,朝我挥手。
脸上满是笑容。
迷雾消失,父亲母亲和爷爷的身影也慢慢隐去。
后半夜,我隐隐感觉到有只蛇,大白蛇,与我同眠。
按说,我应该是很怕蛇的,这晚我却睡得出奇的香甜。
醒来之时,我已经在床上了。
床边站着李爷爷。
李爷爷手中抬着满满一大碗饭菜,见我醒来,就把饭菜递给我。
我本就是被饿醒的,赶忙接过饭菜,很快就让这些饭菜下了肚。
李爷爷让我洗漱干净,换一套干净衣服,说是带我去报名念书。
李爷爷说,我爷爷,老陈,对他有过大恩,救过他一命。
现在我爷爷不在了,没亲人了,他会把我代我爷爷把我抚养长大。
李爷爷说,老陈给他算过一卦,说他命中犯独,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所以他就一生没有成家,不耽误别人。
李爷爷说,他会把我当亲孙子养,别人怕我,他不怕。
那天,我跪下来给李爷爷磕了三个响头。
认他做了爷爷。
在那之后的每一晚,我都能梦到那条白蛇,就盘在我身旁,眼睛血红,带着凶光,嘴巴张得老大,似乎想把我生吃了。
每晚我都会被这梦惊醒。
这梦,一做就是三年。
三年之后,才慢慢有了好转。
也就是我十二岁那年。
白蛇眼中的凶光,好像在慢慢消失了。
说来也可怜。
这三年里,村里人,无论男女老少,见到我都如同见到瘟神一般,都避着我走。
对我敬而远之。
唯一与我亲近的,只有李爷爷。
还有梦中这条白蛇。
我有时候会怀疑,白蛇会不会只是我太孤单幻想出来的。
后来觉得不重要了,能梦到就行了。
十五岁那年,梦中的白蛇,开始爬在我身上,与我同眠了。
那晚,白蛇还衔给我一本掉了半边封面的泛黄古籍。
虽是梦中,但我看得很清楚,这本书书名叫《地藏蛇经》。
我不知道书名是什么意思,也看不懂书里写的什么,反正每晚在梦中,我都会翻看这本书籍。
随着我一天天的年龄增长,梦中的白蛇与我也越来越亲密。
甚至我能伸手去碰它,它不躲开。
要只知道之前,那眼神,像刀一样,就差把我活剐了。
十七那年,我开始看得懂书中内容了。
这本书,写的是风水堪舆,其中还包括巫术祝由道术等术法。
之后的每天,我像发了疯上了瘾一样,每天就想着夜幕降临,我好梦中看书。
本就不爱说话的我,因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成绩也因此一落千丈,沦为班上吊车尾。
与此同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在梦中,那白蛇,开始缠到我身上了。
并且一日缠得比一日紧。
十八岁,班主任见我每天课也不听,书也不念,便找我谈话,让我退学。
说是现在我这状态,考不上大学的,再读下去也是浪费钱。
这时候的学费,可不便宜。
几乎花了李爷爷小半辈子的积蓄。
回家之后,我去找李爷爷商量,说我不想上学了,我想辍学。
李爷爷沉默着没有说话,低头犹豫了许久。
点了点头,说只要我能好好活着就行。
辍学之后,我白天在村里帮李爷爷干农活,晚上回去研究那本古籍。
说来也奇怪,我晚上梦中看了那本古籍,白天醒来之时就把这梦里的记忆忘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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