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利犸不知道从哪里要来了一枚银币,敲了敲,木质桌面发出独特的沉闷脆响,耳朵尖的酒馆老板约翰逊立马跑了过来。

    “请问你需要什么?要酒还是要菜?”

    约翰逊叉着腰,他高大魁梧,蓄着长到脖颈的长胡须,说话也不怎么客气。见到亚利犸后他先是撇了撇嘴,眼珠子在他和自己身上转个不停:“嚯!”

    “客人你还是出去吧,我们这小酒馆不接待你们这帮异/教/徒。”

    周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视线相当刺眼。

    他们会有如此反应,与这里的传统密不可分。

    赫德兰卡帝国人均战斗狂魔,印有战争之神约道夫的“六头五爪狼纹”才是这里的正统教廷的专属标志。值得一提的是,约翰逊的肩上就有一个狼纹纹身。玛利亚一眼就认出来那不过是一个简易伪劣仿制版,但是,在这位不合格的信徒眼中,亚利犸敢在他面前晃悠,那就是在公然挑衅。

    挑衅他最后会是什么下场,玛利亚与劳洛再清楚不过了。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发现眼底都是相同的神色。

    酒馆老板会死在他手上的!

    “亚利犸!”她按住他攥紧的手,神情十分紧张,可偏偏这时,约翰逊以为亚利犸这长着一张小白脸的家伙胆怯了。他单手撑在桌上,放声大笑:“沦落到要靠小小使女保护的异/教/徒能有什么本事,我说……你还是从赫德兰卡屁滚尿流地滚出去吧。”

    “在说这番话前——”

    “你不打算先看看这枚银币吗?”即便亚利犸想将他千刀万剐,但他现在要赶时间,并没有想对他做什么的欲望。“不分正反的轮/盘银币,赌场专用,我不要酒,要一杯只结着三根穗的大麦汁。”

    “叫可雅玛姬出来见我。”

    三根穗是这里的黑话,因约翰逊的妻子头顶上常戴着三根穗的头巾而得名。

    而约翰逊的妻子——可雅玛姬是赫德兰卡帝国著名的“地下赌场”的中间人之一,她负责车马来运送一些走私给贵族的拍卖品。轮/盘赌币是赌场专用的筹码,也是约见她的敲门砖。

    从见到可雅玛姬的第一眼起,玛利亚就觉得不太舒服了。

    她蒙着眼纱,但依然能够分辨出来:那是一双极其混浊的双眼。她将厚厚的金粉涂点在自己的唇心,掺杂着蛇舌兰散发出的异香,若有若无的糜烂的气味,仿佛才刚刚经过一场欢爱的洗礼。

    “瞧瞧你。”

    “性急些什么。”可雅玛姬披上一件薄纱,从酒窖里走出来,“你们是邻国来的逃亡者吧?既然你懂规矩……说吧,你想从我这里要什么?”

    她微微一笑,慢慢看向玛利亚,指尖滑过唇畔,可雅玛姬在思量着什么,“还是说……你现在身无分文,想把你身旁的人推出来换钱呢?”

    在她的眼中,玛利亚看见了另一个世界。她很惊讶他们怎么可以如此“轻视自己”,但与她不同,这些东西亚利犸早已见过数百遍。他毫不惊讶,“钱?那有什么好的?”

    “既然在你眼里我们是所谓的亡命之徒,那么,就应该拿命来作为赌注。”

    亚利犸熟稔地将硬币抛了起来。因为赫德兰卡贵族对骑士多有剥削,骑士的征战为他们换来巨大的领地,他们有太多的财富,而钱就变得不值一提。赌命游戏转变成为了贵族最喜欢的流行游戏,可雅玛姬也是如此。

    显而易见的,可雅玛姬面上一喜。

    自从她遵守幼时定下的婚约,嫁给约翰逊这个莽夫后,已经很久都没有享受过该有的乐趣了。

    “等等……!”玛利亚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东西,就算神不会死亡,但也不能随便拿命去赌啊!“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

    “这对你来说很难理解吗,玛利亚?”

    “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自己’啊。”

    “劳洛,带我的使女出去吧。这就没办法接受的话,那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就不是她所能看到的了。”亚利犸发现劳洛正恶狠狠地盯视着自己,他虽然没有动作,但也没有反驳。他不仅想将玛利亚带走,还恨不得将这乌烟瘴气的地方用翅膀切穿。

    可讽刺的事情是……

    亚利犸:“虽然你很碍眼,但是你的想法和我的也没有什么不同嘛。”

    “……”

    “玛利亚,我回来了喵。”

    “这么快?”

    “虽然他嘴上说的很严重的样子,但根本……就是在‘耍人’啊!”

    安格鲁没想到自己还能派上些用场。玛利亚让他去监视亚利犸,如果一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马上回来汇报。他自认为自己还算好打发,只要能懒洋洋地窝在玛利亚怀里晒晒太阳就够了。

    他翻过身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支起短爪指了指,示意玛利亚他们已经进入到下一个流程了:“他们在玩一个叫作‘只剩一发’的飞镖游戏。”

    “那个小酒馆后面就是一个射击马场,空地上一共有六个发射飞镖的箭筒和六个标靶,其中只有一个箭筒是空的,赌徒要选择一个标靶站在正中心,作为‘筹码’。”

    “那些标靶的名字就叫‘心脏’,一共要选择五次,只要抽到了空箭筒就会停止。所谓赌命,就是在赌那个空箭筒啦。”

    “不过,就算不幸选中了有飞镖的箭筒也不要紧。如果运气够好突然刮起一阵大风,那粗糙滥制的飞镖是绝对会射歪的。”

    说到这时,安格鲁咂了咂舌。

    “那些普通人哪里能伤害得了他,他可不就是在耍人嘛!不过……亚利犸真的是一个疯子啊!他明知道哪一个箭筒是空的,却故意选择站在了有飞镖的箭筒前面!”

    “约翰逊和可雅玛姬高兴坏了,旁边还有一堆看热闹的人在起哄。”

    “怎么会这样……”玛利亚突然有些难过。这些事情本不会发生,她应该去阻止他的,可她却坐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做。

    “天呢,光明神你是傻了吗?!”安格鲁一个翻身跃了起来,“为他这恶魔担心,还不如为可雅玛姬担心担心呢!”

    玛利亚:“她怎么了?”

    “她因为一时冲动,答应了亚利犸好多奇怪的要求。”

    “他先是要了一辆马车,又要了两筐面包和一大桶酒,还有一箱咸鱼干……嗯?难道咸鱼干是给我准备的吗喵?我才不吃那种腥臭的东西呢!!!”

    但玛利亚注意到安格鲁说到“鱼干”这两个字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舔了舔舌头。

    “然后呢?”

    “然后啊……我想一想吼……”安格鲁又躺下了。他团起身揉了揉胸前的猫猫毛,将玛利亚好不容易理顺的毛给揉乱了,揉乱之后,他还要玛利亚给他再顺好。

    也就只有玛利亚这位光明神会这么温柔地待他,要是换成别人,早把他给轰走了。

    “才刚射到第四支飞镖,可雅玛姬怀疑亚利犸对箭筒做了些什么手脚,她和约翰逊一齐上前检查的时候被射伤了眼睛。”

    “总之,看到这里我就没再看下去了……无聊。”安格鲁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他慢悠悠地钻回小篮子中,“不用为那种家伙难过,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那是恶有恶报。”

    “虽然亚利犸坏透顶了,但我觉得他做的没错呢喵。”

    玛利亚打开篮子,她的光让安格鲁睡不着觉:“为什么?为什么你觉得他没有做错?如果他一开始不那么说,就不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情了。”

    她还是不喜欢看到有人受伤,还是没办法接受冲突与暴力,她一直对这些避而不谈,现在她知道了:有些悲剧总是会不断上演。玛利亚一直在思索着最完美的做法,她也一直坚信自己的恩赐能改变一切,从信徒开始,但亚利犸的出现几乎击碎了她的幻想。

    越是了解他,她便发现他与自己一样“无法轻易改变”。

    “我……我只是随口一说!为什么要问我这么难的问题!”

    “别问我,去问他啊喵!”安格鲁蹬脚一踹,将篮子上的盖子踹了下来,像是将可以说话的窗台“砰”地一声大力关上,他不再吭声了。

    “玛利亚大人,他来了。”

    劳洛站起身,发现亚利犸带来了一辆马车,后面还装着一些货物,和安格鲁所说的大致相近。

    “比徒步更好的选择就是这个了。赫德兰卡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乘坐马车,但那种马车又小又挤,还不如这种装载货物的马车。”

    他们这次运气不错,还走进了一家有走私赌场私货的黑店酒馆,亚利犸本来可以选择直接抢走,但……还是算了。

    用别人定下的不公平的规矩来不公平地抢走别人的东西,本来就是一种独特的“乐趣”。

    “你不正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他们所创造出的一切、所使用的一切、所享受的一切,感受他们所感受的,这件单纯的事情令你无比喜悦。”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玛利亚一如既往,她静静地看着他:“是的,但不是用‘你的方式’。”

    当他们对上眼神的瞬间,原本清晰的视界限开始朦胧一片,他追寻着她的身影来到她的手边。遵循着最原则的悸动,亚利犸牵着马,靠上了玛利亚的肩。他呢喃着:

    “原来你也和那个虚伪的守护天使劳洛一样不会反驳我啊。”

    “我不擅长反驳。”玛利亚拍了拍亚利犸的肩膀叫他起来,“你可以继续做你想做的事情,但是,我也会按照我的意愿和想法去做。”

    “所以?”亚利犸一顿。

    那天,玛利亚以亚利犸的名义将马车上的食物分出去大半。面包分给了还忍饥挨饿的流浪的孩子,酒则分给了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至于没分出去的那一小半……

    安格鲁一听自己的咸鱼干恐怕不保,立马从篮子里跳了出来:“等等!”

    “别全分完了!”

    “给我留一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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