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馥浑身湿透地被李砚从河里抱起来,周身没有一点温度,脸色惨白,脑袋直直往下垂。

    李砚抱住她身体的手臂紧了又紧,怀里的人儿没有半点反应。

    恐惧几乎战胜了他的所有意识,他脚步虚浮,差点仰面栽下去。

    “大人,你没事吧,要不我来抱夫人吧。”杨子上前一步,有点担心地看着李砚的脸色。

    “走开。”

    李砚把杨子甩倒在地,脸色发白,他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怀里人的呼吸。

    她那香香的、软软的、让他脸颊发痒的气息消失了。

    那个挑逗他、欺骗他、羞辱他的活蹦乱跳的姑娘此刻毫无声息地躺在他的怀里。

    他不相信。

    李砚强撑着,眼尾染上一抹血色,从喉咙口又漫出一股腥甜,虚浮着脚步一步一步往回走。

    河水混着河泥流了一路。

    洁白的被褥也染上了浑浊的颜色。

    “太医,她怎么样了?”

    李砚微弓着腰,脸色难看地盯着床上那毫无生气的脸。

    “公主本身身子就虚,这好不容易养好的身子受了这么多寒气,她的胸口上、腰上、脚上都受了伤,尤其是她的那双脚,可再经不起折腾了。”

    好好的一个姑娘,万一成了残废,太医摇了摇头,交代好要煎的药和外涂的药,就匆忙退了下去。

    早就听闻阉人花样百出,手段不比常人,公主没了父亲落得如此下场,可怜可叹。

    李砚并不知道一个太医的心理活动,他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姜馥的身上。

    她眼睛紧闭,呼吸微弱的像要消失,没有半分醒来的迹象。

    但好歹还活着。

    李砚盯着她微微起伏的肚子,脸色舒缓了些,上前一步,把姜馥露出来的部分都盖进被子里,唤人拿过几个汤婆子放在她的脚边,又让人在房里点上一些炭火,等整个房间都温暖起来后,他才小心地合上门。

    舒缓的脸色彻底冷下来,他阴沉着脸,缓缓在门口坐下来。

    杨子按着程珏来到李砚面前,一脚踢向她的腿弯,强迫她跪了下来。

    程珏被迫双膝跪地,眼里闪过恼怒,不过一瞬,便很快恢复。她抬起眼,委屈道:“阿砚,你这是做什么?”

    还没等她再多说些什么,冷凌凌的刀光横在她眼前,下一秒,刀子狠狠捅入她的左肩,金属摩擦骨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血光四溅,喷在李砚的脖子上,衬得他整个人越发阴狠。

    杨子眼疾手快,撕下一匹布料,揪成一团塞入程珏的嘴巴,堵住了她的尖叫。

    程珏闷哼了一声,眼睛睁大,被强硬贯穿左肩的痛苦使她整个人痉挛起来,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襟。

    李砚又重新坐下来,慢条斯理地看着她,似笑非笑。

    等程珏适应了这种痛苦,杨子把她嘴里的布料一把扯下,站在一旁紧盯着她。

    程珏狠狠瞪了一眼李砚身后守着的房门,但到底不似寻常家女子,她还勉强维持着表面的仪态:“阿砚,我可是才努力把你救回来,你这就如此对我,你可对得起我,对得起我死去的爹?”

    当年她爹为了救李砚,赔上了一条命。

    她娘不忍孤苦,也跟着去了。

    她成了孤儿。

    恨意慢慢在她眼里涌现,不过几秒,便被泪水代替:“阿砚,你救杀你的人,杀救你的人,你可有想过那姜馥,可曾对你有半点真心?”

    程珏又扭过头,对着杨子:“你家大人是非不分,你也跟着是非不分吗?”

    杨子被她说动,对着李砚道:“大人,夫人下毒要杀你,她留不得,有这一次就有下一次。”

    姜馥早就不是之前那个单纯的小公主了,她早就变了,她只会对大人不利,成为大人的绊脚石。

    李砚的脸色越来越沉,眉毛完全向下压起,房内却传来声响,剑芒在程珏的喉尖停住。

    剑被李砚扔在地上,他擦了擦脖子上沾染的血迹,小心推开房门。

    姜馥正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醒了多久了。

    琥珀色的瞳仁,圆圆的,亮亮的。

    李砚动了动嘴巴,看了她一眼,手指下意识地蜷起。

    他紧握住房门,站在门边,并不靠近。

    姜馥把被子掀开,笨拙地下了地,但缠满绷带的脚趾并不太灵活,她走得慢,但坚定。

    李砚杵在门边,看着她慢慢挪到自己的身前,眼神落在她渗出血迹的脚上,一眨不眨。

    他眉毛皱起,丝丝痛苦出现在他的脸上。

    他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她要攀上来的手。

    复杂的情绪从他眼里闪过,他轻轻颤抖起来,眼睛盯着她的脚,眼圈血红:“你不必这样作贱你自己。”

    如果她想要他消失,她只要说一声,他这辈子都不会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会乖乖喝下她所给的一切,永远消失。

    姜馥没说话,小脸苍白,挪动着步子再次向他一点点靠近。

    这次李砚没法再后退,她如愿以偿地碰到了他。

    棉花一般软的身子轻轻靠在他的怀里。

    滚烫的热度传到李砚身上。

    “李砚,我难受,你给我请个大夫好不好?”

    “我没有给你下毒,你相信我好不好?”

    粗粗沙沙的声音从胸膛响起,磕磕绊绊的,哑得不像话。

    李砚的胸膛一重,一颗滚烫的脑袋倒在他的怀里。

    姜馥昏迷着被抱到床上,迷迷糊糊地发起高烧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什么。

    李砚眉头紧蹙,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她的脸上,带了点阴鸷,一把揪住太医的衣领,把他举高。

    太医被掐得快要断气,从喉咙里勉强挤出话来:“我说了她受了凉,受凉发烧就降温,没什么其他好的办法,她身边不能离开人。”

    太医挣扎着,双脚不断乱蹬,下一秒,他啪叽一声摔在地上,再也不敢在心里腹诽什么,揉着屁股飞快跑开,降温用具被草率地扔在地上。

    是一块冷毛巾和一副药方。

    李砚想了想,把冷毛巾放在水盆里洗了洗,搅干,摊开,完完整整地盖在姜馥的脸上。

    毛巾很大,盖住姜馥的脸绰绰有余。

    做完这一切后,李砚拿起那副药方,看了一眼上面的用料,有些东西没有,又打开大门,把执拗站在外面的杨子拉进来,把药方塞给他,让他去买,而程珏则被锁好,嘴里塞上布条,绑在门外的柱子上,忍受风吹雨淋。

    李砚重新回到房内,把即将燃尽的木炭换了个遍,又在卧房角落又添置了一些炭火。

    整个房间都充斥了一股热意,李砚身上也出了不少汗。

    他把外衣脱下,坐在床前的凳几上,眼神又落在那张被盖了毛巾的脸上。

    似乎是有些呼吸不顺似的,姜馥不安地动了动,把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

    李砚伸出手,又把被子给她盖好,四个角都掖好。

    姜馥被困在里面,小身子滚烫,四肢不安分地扭动着,脸上的热意尤其蒸腾,汗珠一点点从额头上滑到下巴,再落进脖子里。

    李砚注意到了她脖子上的汗珠,以为是毛巾有了作用,拿开了她脸上的毛巾。

    露出一张被热意蒸得通红的脸。

    李砚犹豫了几秒,缓缓地把手覆盖在她的额头。

    手心传来的温度依旧滚烫。

    不增反减。

    “难受,太热了。”姜馥嘀咕着,眼睫毛有了湿意。

    莫非是他用的方法不对?

    李砚重新把毛巾浸入热水里,搅干,对折一半,遮盖住姜馥的半张脸,只堪堪露出鼻孔和嘴巴。

    “大人,药材买到了,药也煎好了。”杨子有些不愿,心里有怨气,但还是按照李砚的意思,规规矩矩地熬了药,端着一碗黑漆漆的东西来到房内,看到眼前的一幕,愣了愣,嘴角抽动了下。

    李砚把姜馥的双手牢牢按在身体两侧,止住了她的挣扎,她全身都被被子整个盖住,脸上的那块大毛巾几乎盖住了她的鼻腔。

    这样是会死人的吧?

    杨子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李砚,指了指姜馥脸上的毛巾。

    “这个东西不是这么用的,以前我娘发烧我给我娘降温的时候,都是把它折成一个方块,盖在她的额角,你这样给她用,她会憋死的。”

    杨子小心看了眼李砚,见他正认真听着,不由自豪了下:“而且她现在烧成这样,普通方法可不行。”

    李砚抬起头来。

    “你得用毛巾给她擦擦身子,才能起到快速降温的效果。”杨子挺了挺胸脯,指了指她红腾腾的皮肤,随后非常懂地给李砚递了个眼色,退了出去。

    毛巾被李砚拿在手里,露出姜馥完整的小脸。

    鼻翼轻轻地翕动着,长而密的睫毛卷翘,在眼睑投下一排阴影,正颤动着,一下一下撩拨着李砚的心房。

    粉嫩小巧的唇瓣在热意的蒸腾下更加艳红,此刻正不安分地嗫嚅着,引人采撷。

    “好热啊。”

    姜馥翻了个身,小脑袋向前蹭了蹭李砚的胸膛,小手紧紧挽住他的手臂,把它压在身下,身上的被褥滑下。

    李砚的五官隐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看不清神色。

    一团柔软正在他的手臂上不断摩擦。

    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壳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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