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影如今居住在原唐溱安城守将汪世忠的府邸之中,与紫羽居住的别苑行馆,仅一墙之隔。

    汪世忠是一个附庸风雅的武将,家舍布置得很雅致,小桥流水、春花秋菊,总给人一种妩媚江南的柔软感觉。紫羽在将军府的门口,被看门的卫兵微微拦了一拦,说是太子有令,禁止像她这样的闲杂人等出入此地。紫羽一摆手,靠着从前在鲁军中树立的威信,轻而易举地就让小兵知难而退,大步流星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

    紫羽先在姬影平常议事办公的将军府前院寻了一回,没有找到姬影,只好绕过照壁往□□而去。旁边青枝翠柳曲径通幽处,两名侍女手里各捧着一大叠衣物走得匆忙,未能留意到岔路上紫英树后的紫羽。

    只听走在前面的一名侍女,催促另一名侍女道:“小翠,你还不赶紧走快一点,再这么磨磨蹭蹭的,就怕赶不及收拾公主住的房间了。太子吩咐了,明日一早就要领着一众文武大臣去城门外迎接公主,今日晚饭之前,还要亲自查看公主的寝殿居舍。小翠,公主可是太子心上最看重的姑娘,咱们可千万怠慢不得啊!”

    紫羽心里“咯噔”一下子,停下了脚步。

    又听小翠答道:“翠儿知道了,请姐姐尽管放心,送给公主的一十二件锦衣裙袍,都已经预备好了,另外,龙凤金簪、蓝珠耳坠那七十二件宝玉翠饰,也都已经准备妥当了。咱们这些衣饰珠宝,无论选料做工,样样都是选的最好的,姐姐尽管放心,包管能让公主满意!”

    “嗯,这样就好,不过你记得嘴上一定要小心些,千万莫要嘴漏让隔壁住着的那个狐狸精给听到了,免得她跑来闹事。我听说,从前太子中过那狐狸精的媚术,被她迷得颠三倒四好歹不分,如今好容易太子头脑清醒过来,不再理她了,咱们行事可千万要小心些,莫要在这些事情上出了岔子。等明天公主来了,再要彻底赶走这个狐狸精,就好办多了。”

    “姐姐说的极是,翠儿记下了。翠儿也一直觉得,以咱们太子那绝世之姿,居然跟像轩辕紫羽那样丑陋的老女人整天待在一起,这可真是天理难容!不过,好在苍天有眼,终没让轩辕紫羽这个贱人给得了逞,真是天下万幸”

    红湘和小翠两人边走边说,渐渐去远了。紫羽站在紫英树下,心里似乎正被千万只嗜血的小虫狠力撕咬着,痛得差点就要摔倒。姬影这究竟是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她?

    紫羽忍着几乎就要溢出的眼泪,再没勇气去寻姬影,便转身往回走,想早点回别苑去冷静冷静。

    头晕得厉害,小腹处隐隐觉得有些刺痛,沿着将军府的后花园左绕右转了一阵,居然迷了路。远处一座大殿之中,传来一阵丝竹之声,她走进两步,想找个人给她指点迷津,好早些从这个挨千杀的鬼园子里面绕出去。

    大殿殿门虚掩,殿内传来数名女子的欢笑之声,只听一名声音柔媚的女子嗲声道:“殿下,既饮了兰妹妹手中的酒,就不该厚此薄彼,也该从奴家手上吃了这杯酒才对”

    紫羽头一晕,眼前天旋地转,小腹处,忽然就好像是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一般,痛得她整个人一下子弯了腰,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摔落途中,她右手不经意间,推开了虚掩的大殿木门,眼前立刻展现出一幅极度香艳风流的场景,只见姬影衣领微敞着,坐在一群衣衫暴露的美姬中央,正就着一名美姬柔软的手饮酒。如此温香美玉在怀,姬影显得有些春情荡漾,没留神有几滴甘露顺着嘴角流淌出来,还没来得及掉到下巴上,就立刻被另一位细腰长腿分外丰满的美人,贴着身子轻轻擦拭了去。

    紫羽腹中剧痛,顶着额头上黄豆大的冷汗,向大殿之内望了一眼

    她只望了一眼

    身体和心灵上的强烈痛苦,就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麻木得甚至连眼泪都再流不出来

    紫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转过身,想让自己尽快逃离这里,却可叹天不遂人愿,她越想走得快一点,小腹就越痛得厉害,全身的衣服很快就被冷汗浸透了。

    姬影离座起身,难得地竟然主动走过来向紫羽道:“轩辕姑娘,你没事吧?要不要我派人送你回去?”

    紫羽咬着牙摇了摇头,强忍着小腹几乎就要裂开的痛苦,迈开大步加快离去。

    姬影并没有再追上来……

    她想,他以后大概再也不会来追她了……

    出将军府大门的时候,迎面正遇上来向姬影禀告政务的徐枫。紫羽低下头,从门边角落里尽量快地闪身出去,身形一滞,却被赶过来的徐枫给拦了下来。

    徐枫仔细看了看阿羽的脸色,关切道:“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阿羽只觉身上没有一处不痛的,全身的骨头也都快散架了,不过,她不想徐枫担心,遂强作轻松地一笑,道:“我没什么,挺好的!我有事先走了!”话毕拂袖便走。

    徐枫冲上来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害她不得不停下脚步。

    “你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发烧了?”

    阿羽鼻头一酸,又怕徐枫因为担心她而乱了神思,影响修行,遂坚持道:“我没事!”

    徐枫皱眉看了看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手向她的额头伸过来。阿羽吓得赶紧后退一步,想把徐枫的手从空中挡开,却不幸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被他捉住了她的右手。徐枫感受到她手上滚烫的温度,一张好看的脸,一下子就全白了。

    “你烧得这么高,居然还说自己没事儿?”

    阿羽笑道:“这点小烧对我来说不过家常便饭,实在算不了什么,你快去忙你的事吧!我还有急事,得赶紧走了!”

    徐枫紧紧地盯着阿羽的眼睛,看得她只想快一点从他眼前消失,可叹他却始终攥着她的手不放,让她好生为难。

    阿羽敛了笑容,低头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我这狐狸精的名声,早已远播在外,你如此大庭广众之下,执意牵着我不放,于我这臭名昭著的罪责,可是又添一项啊!”

    徐枫的手颤抖了一下,终于还是松开了。紫羽埋头而去,徐枫执着地跟在她的身后,说什么都要亲自送她回居处去。她心中叹气,知道自己这病以后瞒不住阿风了。

    徐枫执意将阿羽送回别苑之中,并且强迫她在床铺上躺好,卧床休息。没过多久,尤季居然也来了,他不仅自己来了,甚至还带来了十三叔,要给她把脉看诊。紫羽婉言谢绝了尤季和十三叔的好意,要他们不用再费事浪费诸多珍药在她身上。关于这个,倒也不是她托大固执,不过是觉得,十三叔若是果真能看好她的病,那早数月之前就已经看好了。他给她开的那些仙丹灵药,药虽都是好药,但不能对症,除了能帮她降热减温减轻痛苦之外,其实并无太大用处。更何况,她用过十三叔的药之后,头昏目眩,仙力减退得厉害,反倒不如现在,虽然每日烧得如炙火干烤,但是好歹保住了些许仙力,应急之时,尚能派上不少用场。

    对她这样仇家比较多的人来说,仙力至关重要,否则,若是连小命都丢了,那可是就连生病的机会都没了。

    紫羽拒绝看病,这让尤季和十三叔都显得有点为难。

    尤季面有难色,仿佛是要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似的,嗫嚅道:“其实殿下他”

    紫羽心口一痛,差点就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颜,慌忙打断他道:“我自己的病自己心里有数,死不了的,大家不用担心。我这两日夜里难眠,睡得不太好,正想卧床休息一会儿。大家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们且去,不用记挂于我。若我果真有个什么事情,保证会主动去找你们的,请大家还是先回府休息吧!”

    徐枫和尤季看样子,是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却被紫羽精神抖擞地跳下床,推出门去。她闩上门,背靠着木门慢慢滑下坐倒在地,胸中憋着的一口哀怨之气,猛地翻上来,喉头一甜,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落在木质地板之上,现出一种妖异的红色。她呆呆地有些出神,不知为何,此时心中竟有些许释然。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夙愿得偿的黎国女君尹意琉,终于来到了溱安城,而那一场奢靡豪华的婚礼,便被定在了三日之后。

    “你看我夫君为我选的这支龙凤簪,配我这百凤石榴裙如何?”

    自打尹意琉到了这溱安城,每日到紫羽这别苑来炫耀卖弄,就成了她风雨无阻的必修功课。

    “哎呀,这凤眼上镶嵌的猫眼石,可是母后的私藏珍宝……”今日的尹意琉脸上的妆化得有些重,笑起来桃红色的眼角上扬,就显得更加地得意洋洋。

    “是夫君他执意向母后讨来,说要在大婚那天替我戴在头上……”

    尹意琉忽然顿了一顿,故作谦虚地假惺惺一笑,又道:“哎哟,你看我还说这些做什么,这些珍宝,夫君和母后从前自然也赏过给你的……”

    这些天以来,紫羽每日被她折腾得身心疲惫,纵然心里气极,也没有力气同她相争。

    尹意琉如愿看到紫羽的一张苦脸,目光一转,移到同来的亡国公主彦月的脖颈之上,彦月脖颈上那一串浑圆大粒的南珠项链,看样子是有些碍她的眼。

    彦月讪讪一笑,赶紧将项链取下来,低眉顺眼道:“这珠串原是你看不入眼,殿下这才拿来赏给我的,公主若要喜欢,便请拿去吧!”

    尹意琉撇撇了嘴角,不可一世地笑了笑,道:“说得也是,以你的身份,也就只能捡捡我剩下的东西罢了……”

    彦月笑容僵硬,便想转移话题缓解一下这尴尬的气氛,门外一名侍女忽然低眉含胸地到尹意琉耳边怯怯报了些什么,尹意琉眼睛一亮,立刻从木椅里跳了起来,甩下紫羽和彦月大步离去。

    屋外,淅沥的小雨已经下了一日一夜,破旧的别苑到处泥泞湿滑。

    尹意琉踏着一地泥泞离开了没有多久,就娇滴滴小鸟依人地挽着一位贵客又返了回来。原来,她是已经不能满足于,仅仅只是在紫羽耳边念叨,姬影对她的万般娇宠,今日是想亲自向她演绎一番,她跟姬影的如胶似漆、琴瑟和谐了。

    多日不见的姬影,今天穿了一件黄底压花滚边的白色锦袍,束发的玉冠,是前两日尹意琉在紫羽跟前狠狠地显摆过、她特意给姬影挑选的龙纹凤绣冠,一身装束精致,更显得丰神俊秀、潇洒不凡。

    尹意琉进屋之后,一改刚才的得意骄狂嘴脸,立刻便假惺惺地抱怨说,自己今日给姬影束的发,略嫌松了些,自己不大满意,然后还当着紫羽和彦月的面,时不时地娇滴滴扑到姬影怀里打打闹闹,像极了初涉情事、掉到蜜缸里的天真少女。姬影看着尹意琉一脸宠溺,无论尹意琉怎么胡闹,都微笑着予以配合,千般娇纵、万般宠爱。

    原来,姬影跟尹意琉一样,也是来这里气她的。

    她心中酸涩,仗着五百多年的修为,虽面上仍能做出一副淡定形容,但却控制不住胸中的一口气顶上了心窝。身体受情绪所累,小腹处又开始隐隐作痛,先时倒还算轻微,疼痛之间也间隔较长,可是到了后来,这疼痛感就变得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剧烈。一身冷汗涔涔而下,她实在坚持不住,只好寻了借口遁出门去。临出门之前,她眼角一瞥,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写在尹意琉脸上那得意的笑容,心中又是剧烈一痛,连累身体亦忍不住微微有些颤抖。

    紫羽埋下头,简直就是夺路而逃,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别苑后院最偏僻的角落里,这才松下精神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脑袋上仿佛被插入了一根钢针,她头痛欲裂,右手扶着旁边的一颗枯萎的樱花树,只想快点将情绪平复下来。樱花树细小的树干随着紫羽的身体不住地颤抖,她咬紧牙关,努力承受着这一波高过一波的剧烈疼痛,有那么一瞬,甚至想过干脆把自己疼死算了,好歹能落个清净。

    左腕之上,没留神幻影木镯从腕上滑落下来,“咕噜噜”滚出老远,害她不慎露出了真身。她身上习禾洛这幅肉身,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病痛折磨,虽然带着幻影木镯之时完全看不出来,其实早就已经瘦成了一个皮包骨头。因为手腕没肉、胳膊太细,这才害她这从前制作的幻影木镯,显得尺寸不合,一不留神就自己掉了下来。

    紫羽看着幻影木镯越滚越远,想探手将镯子捡回来,居然也会显得有些力不从心,离了这棵枯死的樱花树,她好像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可是,她这习禾洛的肉身,一向隐藏得很好,所以说,无论如何,也得赶紧先把镯子取回来再说

    记得紫羽的老友华子桐曾经说过,她是他所见过的最不靠谱的靠谱人,虽总爱离题万里,但又经常坚强得异乎寻常。

    在她这最为悲凉凄惨的时候,忽然想起老友褒奖她的这番话,让她心头忽然一热,连一直压抑凄凉的情绪也缓解不少。身体的疼痛感随着情绪的好转立刻减轻不少,紫羽扶着樱花树又喘了两口气,起身走了两步,弯腰去捡地上的木镯

    眼前,忽然落下一只手指修长的手,先她一步将木镯拾了起来。她抬起头,看到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庞。姬影眉头微皱地打量着她,眼中不知有什么东西轻轻晃动了一下,这神情,竟不知为何猛然刺痛了她。小腹再一次隐隐作痛起来,紫羽避开姬影的眼睛,从他手里抢过她的幻影木镯,戴在手腕上,头也不回,只想快点离去。

    却听背后姬影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似是自言自语一般,低声问道:“你怎么会怎么会瘦成这个样子了”

    紫羽没理他,埋头走路,不一会儿就把他甩在了身后

    姬影难得来她这别苑一次,居然出人意料地,想跟尹意琉在她这里用一顿饭。紫羽很不幸被安排在姬影身旁落座,提筷看着一桌子的美味佳肴,遗憾地毫无胃口。说实话,其实她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吃过饭了。

    吃饭,对于神仙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想吃就吃点,不想吃就饿着。反正她每天都烧得七荤八素的,对饭菜也毫无胃口,便正方便她省了这吃饭的麻烦。

    而姬影自从尾随她从外面回来以后,脸色就显得不太好看,尹意琉见姬影脸上冷冰冰的,也不敢造次,多日以来,头一次安安静静地闭上了一张不炫耀就会死的嘴,让紫羽难得地耳根清净了一会儿。

    姬影提着筷子,将诸多菜肴夹到紫羽的碗里,几乎是命令一样地,强迫她吃下去。她这长时间未进过食的肠胃,遇到一丁点饭菜,立刻便满腹翻滚。她惹不起姬影,只好忍着恶心呕吐,勉强一口一口把饭菜吃下去,眼角因为恶心的原故,忍不住泛出几点泪花,她趁着姬影不注意,偷偷拭去,也免得当着尹意琉的面,丢了所剩不多的最后一点尊严。

    千辛万苦地,她终于把一大碗饭菜成功塞进了肚里。尤季捧着茶盘从外面进来,一眼瞥见紫羽那早已完全绿掉的脸色,皱眉看了看姬影,没敢多说什么,给大家上完茶就出去了。紫羽忍着一肚子的翻江倒海,趁着姬影正盯着手里的茶碗出神的机会,小心翼翼从房间里面溜出来,火速向那五谷轮回之地奔去,刚刚跑到路途的一半,这份恶心就再也忍不住了。她奔到一株山茶树的后面,“哇”的一声,就把饭菜给吐了出来。

    关于呕吐这件事情,曾经经历过的人大概都会晓得,这恶心的感觉,若是一直都忍着倒还难受得有限,但若是一旦呕吐起来,那就非得把肠子肚子里面全部吐干净不可,否则就无法罢休。

    紫羽扶着山茶树吐了很久,不仅是将刚刚吃下肚的饭菜都吐干净了,甚至于连胃里的酸水都吐了个七七八八。不知从何时起,她感觉好像是尤季来到了她的背后,他扶着她的胳膊,轻轻拍打着她的脊背,让她感觉能稍稍好受一点。一脸的眼泪和嘴角流下的秽物,让她显得狼狈不堪,尤季将自己的巾帕从背后递了过来,她心怀感激,却不想弄脏了朋友的手帕,最后还是从身上搜出了自己的手帕,认真地擦了一擦。

    紫羽这一番狂吐,虽然令身体觉得有些虚弱,但却出其不意地让她的脑袋觉得分外地神清气爽。一丝仙力慢慢恢复回来,她手指一抬,总算将一地狼藉收拾了个干干净净,心情也略微好转。

    紫羽迈着虚浮的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正想跟尤季道一声谢,入眼处,却是一张眉头紧锁、略嫌忧郁的脸。

    姬影……又是姬影!

    今天他两次跟踪她出来,不知道是不是特别喜欢欣赏她这一身狼狈的样子。

    紫羽叹了一口气,连招呼都懒得跟他打,绕过他的身子,径自回屋去卧床休息。

    紫羽闩上里室的木门,将一脸忧郁的姬影关在门外,他静悄悄地待了一会儿,终于还是一言不发地带着尹意琉和彦月离开了。

    紫羽蒙头大睡,一觉睡醒,已是下午申时。尤季带着十三叔守在外室里,似乎已经等了不少时光,居然,又是来给她看病的。

    紫羽对十三叔的医术讳莫如深,绝不想把自己这千辛万苦恢复的一点仙力,付诸东流。尤季和十三叔枉费半天唇舌,而她却雷打不动,恨得尤季差一点就要冲过来,把她绑来问脉。

    尤季和十三叔双双一脸无奈,恨铁不成钢地拿她毫无办法,只能你一言我一语地,想锲而不舍地把她这根铁杵磨成细针。

    房门“吱呦”一响,姬影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识趣的尤季和十三叔立刻前后脚出了房门。

    姬影在窗下小几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端着茶水默默地啜饮了几口,愣愣地盯着地板沉默不语。

    房间里安静得让人觉得有些窒息,紫羽起身将一件外袍披在身上,打算出门去透透气。

    屋外,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门前形成一道湍急的雨帘。她在门口左顾右盼良久,没能找到任何雨具,回想刚刚姬影进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干爽的很,应是早在雨下大之前就已经来了,大概是悄悄地留在门口等了不少时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姬影,正好对上了他望过来的目光。

    “外面雨那么大,你还是不要出去了吧!”姬影的声音生硬而冷淡,让人心里冷冰冰的。

    紫羽幻出一把雨伞,一脚踏进了茫茫雨雾之中。

    背后突然伸出一只有力的手臂,姬影握着紫羽的手腕,一把将她拉回屋来。她一时不察,被这股大力拉得失了重心,一个趔趄跌到姬影的身上,慌忙挣扎着使出仙术,才总算摆脱了姬影的钳制。

    紫羽冷下一张脸,对姬影道:“我知道你是来劝我就医用药的,不过,你刚刚站在门外,也应该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管天雀的药有多好,我都绝不会再吃了。”

    姬影低下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发呆,看着倒像是被她滚烫的手腕给烫伤了。

    紫羽叹一口气,又道:“天雀的药虽然能够退烧,但是也会令我仙力衰退。我这种人,一向过得朝不保夕的,没有了仙力,只会死得更快。我虽不恋生,但也不想这么快就去死,好歹也得撑过这几个月再说……”

    姬影猛地抬起头来,眼眸黝黑,深不见底。

    “撑几个月?几个月以后到底会发生什么?”姬影忽然显得有点激动,又道,“你的穗气观天术不是能预知未来么?那你告诉我,几个月后到底会发生什么?”

    “没什么,”紫羽看着窗外的雨幕淡淡道,“你不会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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