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明宴过来的时候,  漫天雪色里,叶青尧坐在地上抱着浑身是血的周宿。

    小辣椒急忙到处喊人,道观里所有人都跑来帮忙。

    周宿流了太多血,  叶青尧先为他止血,希文帮忙脱掉他衣服,  周宿身上遍布恐怖刀伤,血肉模糊没有完好的地方。

    小辣椒吓得蒙住眼睛,  希文则是一脸惊讶,  虽然猜到他伤得严重,  但没想到已经伤可见骨。

    叶青尧少见的语气冷肃:“普通人听到我的身世只会背会议论,对我避而远之,  就算有人来闹事,也不可能拿着火把和武器置我于死地,  今天来的人不普通,  是被人指使的。”

    叶青尧边说,  边为周宿敷药包扎。

    希文同样严肃:“梓月朋友多,已经去查了,你放心,  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

    止住血紧急送医院后,  周宿被推进急救室。

    医院外面,  大家都在紧张等候。

    小辣椒忍不住低声问:“小师叔,是谁要害你啊?”

    叶青尧缓缓看向胥明宴。

    胥明宴眉头微蹙:“青尧,  你怎么会以为是我?”

    “不是你,但和你有关系!”梓月愤怒声音传来,大步前来,劈头盖脸先给胥明宴一巴掌,打得十分响亮。

    “是不是你救了叶芊芊!”

    希文皱起眉:“明宴,  真是梓月说的那样吗?”

    梓月的那一巴掌毫不留情,胥明宴被打得耳根麻痛。

    他语气淡淡:“许莉昉四处求医求到我跟前来,我得知是青尧用毒,怕损她阴德才治的,这和闹事的人有什么关系?”

    梓月冷笑:“今天这伙人就是许莉昉母女指使的!据说叶芊芊刚醒过来就扬言要杀了青尧。青尧的身世是绝密,可事情是在叶家发生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叶芊芊和许莉昉那对母女心思歹毒,想害人,肯定千方百计找漏洞,肯定是在叶家发现了什么,才派人来闹,如果今天青尧被弄死,事情闹大了,也完全可以推给这个世俗伦理,是世人容不下她。”

    “而叶家不可能让世人议论整个家族,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到最后,许莉昉母女完美脱身!”

    “胥明宴,你其心可诛!愚不可及!”

    胥明宴没有想那么多,只是在看到许莉昉痛心疾首控诉叶青尧的狠心时,想起了她从前的果决狠辣,如果是叶珺娅,一定会温柔可亲,所以他才救了叶芊芊。

    “抱歉。”

    梓月还想动手,希文拦住了她,“回去再说,这里是医院,别把事情闹大。”

    注意到许多人都朝这边看来,梓月愤怒不甘地收手,瞪着他:“回去再跟你算账!”

    “师姐有没有报警?”叶青尧问。

    面对着师妹,梓月语气温和许多,“没有,一旦报警就会彻查,到时候你的事就瞒不住了,所有人都会知道。”

    叶青尧略微点头,“师姐帮我办一件事好吗?”

    “你尽管说!”

    叶青尧看向希文:“要借师兄的宝贝们用一用了。”

    希文正想答应,胥明宴问:“你要做什么?”

    都是相处多年的亲近人,梓月和希文猜得到她想做什么,胥明宴又怎么会猜不到,“你还要继续做这些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事吗?不如报警,交给警察。”

    叶青尧笑吟吟看他:“然后把我的身世公之于众,让我在道观待不下去,世界上再没有藏身之处吗?”

    胥明宴皱眉:“我不是这个意思,总有办法解决的,你不要戾气太重,你应该学学……”

    叶青尧打断:“学叶珺娅是吗。”

    “她是你母亲,你怎么能直呼其名。”

    “胥明宴!”就连脾气最好的希文都听不下去了,他和梓月还不知道胥明宴的心思,但感觉这话里话外都怪怪的,“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好像很了解叶珺娅?”

    梓月已经气到恨不得把他丢出去,小辣椒狂翻白眼,只有叶青尧冷冷静静,含着一抹笑意,只是这笑容,讽刺居多。

    从前的时候,她总不明白为什么和胥明宴相处时,会觉得他像个长辈。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喜欢她,而是喜欢叶珺娅,所以以长辈自居,在某些方面想代替叶珺娅管束她。

    真是可笑。

    “师兄师姐还不知道吧。”

    胥明宴看着她笑吟吟的样子,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但不可以!这是他藏得最深的秘密,就如同她的身世一样不能被知道!

    “青尧!”

    “你们的师弟,我的师兄。”

    “住口!”

    叶青尧深笑:“竟然喜欢着我死去的母亲。”

    三人震惊,齐齐看向胥明宴。

    叶青尧轻轻笑出声,“你们说他,变不变态啊。”

    胥明宴害怕的,就是这个词语。

    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

    胥明宴总觉得投放在他身上的眼神充满不可置信以及,隐隐约约的恶心龌龊。

    他受惯追捧,哪里承受过丁点恶意,脸色很快苍白下来,有些责怪地瞥向叶青尧。

    “你一定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叶青尧淡淡笑:“也让师兄尝尝秘密被人知道的滋味不好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连你都有不想被人知道的事,我又凭什么像个物品一样呈现在众人面前,供他们议论?”

    胥明宴眼神失望,叹了叹气很快离开。

    梓月气得鼻子歪:“他什么意思?他还失望,该失望的是我们好不好!”

    希文看向叶青尧,试探问:“师妹没事吧?”

    毕竟谁都知道她从前心里有胥明宴。

    叶青尧表情平淡:“我比较担心周宿。”

    梓月非常认同:“这就对了嘛!”

    她坐到叶青尧身边,揽住她的肩膀,“说吧,要让师姐做什么?”

    叶青尧慢悠悠一笑,“既然那对母女不老实,就让她们彻底老实下来。”

    叶芊芊和许莉昉也没有想到叶青尧的身世居然这样离谱,要不是偷听到老爷子和叶斐的谈话,许莉昉怎么也不会相信,规矩森严的叶家会出这种事。

    叶芊芊曾经动过散播叶青尧身世真相的心思,但被许莉昉制止,如果这样做,整个叶家都会被毁,大家族总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能毁叶家,但可以毁叶青尧,于是母女俩花钱请了一群社会边缘人物去闹事,事后得知受伤的人不是叶青尧,而是周宿,叶芊芊一整天在家中坐立难安。

    许莉昉冷笑着告诉她,“你不用担心,周宿已经被叶青尧迷得着了魔,就连家产都不要,周家现在的继承人是周礼,他无权无势,用不着害怕。”

    叶芊芊仍旧惶恐不安。

    虽然她侥幸醒过来,可胆子因此变小很多。

    “真的没有问题吗?”

    许莉昉笑着戳戳她脑袋:“放心,你就好好打扮,多出去交朋友,最好让周礼喜欢你,嫁进周家拿下周家的财产,站稳脚跟,看谁敢欺负你!”

    叶芊芊还是有些担心,“妈,要不你今晚陪我睡吧。”

    许莉昉心疼女儿,连声说好,心里恨毒了叶青尧,要不是她,芊芊怎么会变得这么胆小如鼠。

    虽然这一次没有伤到她,但她绝不会就此罢休!

    叶芊芊总嚷嚷有蛇,许莉昉哄了她大半夜才睡着。

    半夜时,许莉昉被叶芊芊惊恐声吵醒,看到眼前画面,也立刻吓傻眼。

    像是误闯了蛇窝,满屋子蛇虫乱爬,就连她们睡的床上,都全部被蛇占据,俩人的腰间,手臂,脖子,甚至头发里都有蛇在爬动。

    “啊!!”

    “啊!!!”

    周宿被抢救过来后,梓月也给叶青尧带回来好消息,“那对母女被吓得精神失常,闹得叶家鸡犬不留,别提多好笑了。你放心,我会盯着叶家,只要她们还敢乱来,我一定不会让她们好过!”

    叶青尧点点头,看向病床上还处于昏迷状态的周宿。

    梓月暗自笑笑,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在这个冷心冷情的小师妹脸上扑捉到几丝担忧。

    “你有什么打算?”

    叶青尧微愣,看向梓月。

    梓月戳戳她胸口,“不要跟我装傻,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叶青尧但笑不语,样子模棱两可。

    梓月叹气,去瞧周宿,他身上伤口太多,几乎包成木乃伊,除了心跳检测仪里传来的心跳声,安静得倒真像个死人。

    “感情的事师姐不会干涉你,也尊重你的任何决定,师姐只希望你开心幸福。”

    梓月想起了从前,玉奎刚带她回来的时候,她还是襁褓中的小娃娃,转眼已经亭亭玉立,还遇到可以保护她的人,梓月真心替她高兴。

    “师姐觉得。”叶青尧难得会与她讨论感情的事:“我和周宿在一起会幸福?”

    梓月愣了下,“每个人对幸福的定义都不同,我不知道对你而言是什么,所以无法为你做判断。但是青尧,作为家人,我知道他会保护你,会爱你,不会让你受委屈,就够了。其他的由你做决定,谁也左右不了。”

    叶青尧轻垂长睫。

    梓月都以为她不会回答后,听到一个低缓的,近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音节。

    “嗯。”

    周宿的梦里,还是那群来闹事的人,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在,于是他们得以顺通无阻的闯进云台观。

    他们人多势众,如同正义讨伐罪孽,占领道观后将叶青尧捆起来,在她身上刺下无数刀。

    鲜血染红她无暇的裙子,渗透进雪地里,黑夜里熊熊燃烧的火把丢到她的身上,瞬间将她点燃。

    “他怎么了!”

    希文和梓月合力,都已经快要摁不住昏迷中乱动的周宿。

    他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泪打湿了枕头,双手死死抓着被子,用力得弄歪了手背上的针管,导致血液回流。

    他的身体像是要冲破某种结界和禁锢,似乎想拯救谁,想替谁承受一切。

    “不要……”

    他嘶声喃喃,苦痛着,低泣着,忽然狂乱起来。

    “青尧!!!”

    他身上的纱布都因为他乱动而重新破开,显露出斑斑血迹。

    希文和梓月就快要摁不住。

    叶青尧冲到前面来抱住他,俯低脑袋在他耳边轻语。

    “我没事。”

    “我在呢。”

    “还活着。”

    大概她的拥抱真有作用,周宿缓慢地安定下来。

    叶青尧轻抚着他的头,如同安慰一个婴孩,温柔擦去他的眼泪,指腹从他眼睛下方擦过时,周宿睁开了眼睛。

    叶青尧看到一双布满恐惧与疯癫的眼,红色血丝蔓延进白色眼球,延展出森森的戾气和杀心,却在看清叶青尧的脸时,都化成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委屈。

    “青尧。”

    他不确定地轻喃,嘶哑嗓音极为轻,极为颤,叫完她的名字,他又变得分外紧张,唯恐这是自己的幻想,唯恐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叶青尧。

    叶青尧温柔弯唇,用袖子擦他一直掉个不停的眼泪。

    “嗯,我在呢。”

    替他擦完额头的汗,她没急着起来,就趴在他的怀里,“梦到什么了?”

    周宿呆怔看着她,很久之后才敢伸出手,轻轻地碰碰她的脸。

    叶青尧握住他手腕,用自己的脸蹭他掌心,“有温度的对不对,我没死。”

    他仿佛还不太敢确信,立刻坐起来检查她身体,没摸到任何伤口,才如释重负将叶青尧摁进怀里,用力到已经不管破开的伤口是有多痛。

    病房里响起他低闷哽咽声。

    无助,仿徨,害怕,恐惧,小心翼翼。

    很久很久,他仍旧抱着叶青尧不愿意撒手。

    叶青尧哄他重新处理伤口后,周宿怎么也不愿意再闭眼睡觉,哪怕深更半夜,也始终紧紧盯住她。

    叶青尧无奈笑:“你受伤很严重,需要好好休息才恢复得快。”

    周宿喜欢看她笑,目露温柔,哑声应:“好。”

    “那睡觉。”

    “好。”

    但就是不愿意闭眼睛。

    “要我陪你吗?”

    周宿愣了愣。

    叶青尧解开衣服腰带,周宿瞬间瞪大眼,手忙脚乱扑过来拦住她的手,慌得指尖都在抖,“不,不,我睡,我睡。”

    叶青尧淡淡皱眉:“你嫌弃我?”

    “怎么会!”他急得拔高嗓音,一点一点温柔替她把腰带系好,不敢抱她,只敢把额头轻轻靠在她的怀里,“我怎么敢奢求这些,你能陪着我,我就应该感恩戴德。青尧,不要做自降身价的事,我不值得。”

    叶青尧发现,他好像把配不上她这件事刻进了骨子里。

    “我问你,如果我真被那群人烧死了。”

    周宿立刻握紧她的手,“我不会让你受伤害!”

    他语气缓了缓,充满后怕:“庆幸那天我一直没有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叶青尧又怎么会不知道,那天他能及时拦住那些人,应该是送她回来后一直没有回去。

    所以她算不算他命里的劫?

    “我是说假如。”

    周宿沉默了一会儿,温顺地回答:“假如你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替你报仇,然后选一块风水宝地给你修最好看的墓,再给我修个小的,我下去陪你,还守着你,永永远远。”

    那就是了。

    他刚刚醒过来的时候,叶青尧所看到的杀心不假。

    如果她真的出了事,周宿恐怕会闹得腥风血雨。

    还用怀疑什么。

    她就是他的劫难。

    “何必呢。”

    周宿有些无奈:“你总这么问。”

    但他也总会耐心回答,宠溺无边:“因为我爱你。”

    “有爱就够了吗?”叶青尧实在不懂爱,这世界上的爱明明那么不堪一击,为什么周宿就能经得起千锤百炼?

    周宿笑笑,从病床上起来,把她拉到床上,用枕头垫着她的腰,好让她靠得舒服,再用被子盖住她的腿,他这个病人竟然就披着件外衣坐到床边。

    叶青尧想起来,被他摁住。

    周宿嗓音温柔,看着她,眼里装万千疼爱。

    “够的。”

    他俯下来,双手捧起她的脸。

    她就是他的宝贝,值得被珍视呵护。

    “外面的声音太嘈杂,你不要听,也不需要听。”

    “青尧,你没有错,错的是老一辈的荒唐。你是干净的,纯洁而无暇的。”

    “你就是你,是如同青山溪流般清澈美好的人,是我最宝贝,最心爱的姑娘。”

    关于身世,大家都避而不谈,可越是逃避,越让叶青尧知晓自己的特殊和禁忌。

    唯有周宿大大方方,坦坦荡荡。

    叶青尧忽然想起空寂曾经说过的话。

    渡她的人。

    已经出现了。

    “周宿。”

    看她有话说的样子,周宿乖乖凑近,洗耳恭听。

    叶青尧凑到他耳朵边,软语温婉,“你真好。”

    周宿一愣,被她气息拂过的耳朵瞬间滚烫灼热,很快晕头转向。

    身体里仿佛被灌进一股猛烈的电流,心房颤动频率超标。

    周宿承受不住这股突然而来的惊喜与甜蜜,没骨气地昏倒在她怀里。

    叶青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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