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的神情中显然写满了冷峻之色,看向扶苏的眼中就差把“瞧你这个蠢样”给□□裸的表达出来,天知道他看见这满头是是血的扶苏时,那瞬间就有种窒息感扑面而来的恐惧,他自认已经是多年未曾感受过了,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扶苏的母亲身上,而被这小崽子又因为怕疼不想上药闹腾了一夜的嬴政,脾气那是可见增长的暴躁,却还是只能抱着他哄了一夜。

    本是打定主意想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不知死活的小崽子,尤其是在得知这小子是因为看见殿外满树的桃花开,就那一棵树上有这么一棵光溜溜的桃子,自感有强迫症的扶苏,是怎么也看不下去,非要上去把它摘下来,那是谁也拦不住,结果这上树容易下树难这个道理还是很对的,所以他这不就是摔下来了吗,为了一个桃子爬树,可想而知嬴政得知时候的神情是可见一般的难看。

    但是在扶苏那一幅小可怜的表情中,嬴政不得不又是投降了,谁让着小崽子好死不死还是磕在了眼角上,尽管嬴政从不肯承认自己是个喜欢完美的人,但一想到这白净的脸上有那么一道疤,他还是觉得有一丢丢的难以接受,所幸太医令言道,只要忌口、静养,扶苏年纪还小,必是不会留下疤痕,才让嬴政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呢,这个代价就是,不论是咸阳殿外,还是章台宫外,这些上朝亦或是议政的大臣,仅在一夜之间,就发现这秦宫似乎宽阔了不少,再仔细一探讨,才发现原来这往日里盛开的桃树一夜之间全被砍了,仅剩光秃秃的枝干一枝独秀立在那里,似是在诉说着天地无情,而扶苏就是更为可怜了(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这一天十二个时辰那是更别想离开嬴政的视线了,虽然嬴政并没有责怪于他,但单单是那能杀人的眼神就让扶苏也是让扶苏这不敢在轻举妄动了,要知道嬴政可是正正经经的警告了他一番。

    于是乎,大秦宫中,就出现了十分奇特的一幕,嬴政无论走到哪里身边都跟着一个小人,不论是上朝议政,还是用膳召见,一时间更是成为了整个六国的茶余饭后的话题人物,有人言,是秦王未雨绸缪,率先培养继承人,大秦兴起是有缘由的,而有的人则是开始阴谋论于,扶苏的身世之谜与六国之间的关系,还有的则是探讨于嬴政的手段……

    当然这与因为强迫症犯了,非要摘那树上独苗桃子的,结果栽了一个大跟头的扶苏而言,这都是与他颇为遥远的事,而他现在只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坐在嬴政为了不让他乱跑,而设在他身边的案桌上,自己玩自己的写着课业,毕竟对于代笔这件事,就是说,很不幸的他又是被嬴政给发现了,这是又赏了他一个暴栗,又是狠狠的骂了他一通,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他也是这能妥协的自己动笔了。

    只是这接连几日,嬴政都是在与李斯、姚贾在商量对韩一事,反而是不见尉缭,这让扶苏似是有些奇怪,毕竟这对六国作战计划,主要负责的是尉缭,但虽然疑惑,扶苏亦是没敢多问,只是这些时日,“韩非”两个字频繁被提上议程,而他家父王似是在犹豫什么,故迟迟未能下定论,但已知的是如今的“韩非”已经被下了大狱。

    对于韩非,扶苏的印象不多,只是记得他家父王每每读到《孤愤》、《五蠹》之书时,总会感叹这是个人才,若是为大秦所用就好了,这是扶苏对韩非本人的第一印象,而后在对他有更深的印象,是因为韩非归秦,彼时是引起了一阵轰动,尤其是他家父王,那几日可谓是高兴的不行,而他归秦的来由,也正是扶苏对此人起了兴趣的原因之一,韩非能归秦,最初是因为六国之战定下之后,由姚贾在各国周旋收买拉拢,破合纵之势,而对韩则是让李斯先行出击,以两国结盟抵抗赵国为由出使韩国,而彼时的韩国正欲与赵国合谋图秦,自然不会搭理李斯,这无疑就给了大秦一个师出有名的借口,在与赵一战之后,即可腾出手全力攻韩,如今的韩已经是濒临灭国,可不就得把秦王嬴政看上的人给送上门来,但似乎在韩非入秦没多久,就起了波澜,他家一向礼贤下士的父王,忽而就是将他下了大狱。

    后来他从蒙毅的口中知道了,此人与李斯一般师从荀子,但在出使韩国过程中,因韩王的刻意回避,而二人最大的矛盾点,在于韩非曾经的一篇《存韩》,韩非提出了秦韩之间几十年来的亲密关系,韩是秦必不可少的一道屏障,因此秦不应将矛盾对准韩,而李斯却是提出了另外一种观点,叙述了韩非此言都是虚妄,只是为了一心为韩,而韩并非是秦之盟友,反而是秦的心腹大患,必须除国。

    对于嬴政而言,六国之中只能有秦存在,其余各国必然是要除国,而他喜欢韩非的才学,本指望韩非能以自身才学襄助其大秦崛起,而非是一心谋私,故李斯此言无疑就是戳中了嬴政的心怀,这就导致了嬴政对韩非的态度有些许的不满,而最后的导火索还是在李斯出使韩国中,为了验证韩非所谓的《存韩》谬论,他向韩王表达了联韩之意,希望韩国借路攻赵,但却被韩王所无视,这也就是佐证了韩秦盟友一说不攻自破,因而也使嬴政对韩非的印象再打折扣,他喜欢韩非的才学,但并不表示他喜欢有人挡他统一六国的步伐。

    这也就成为了如今韩非下狱的缘由,韩已经在灭国边缘,嬴政不希望彼时再出任何的乱子,哪怕这个人是他所欣赏的韩非亦是不行,更何况在李斯与姚贾的释义下,这让嬴政对韩非的态度是一再动摇。

    但这恰恰也激起了扶苏的兴趣,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一说,凡是李斯讨厌的,他都很有兴趣去了解一番,更何况这明明是自己的师兄,李斯却要至他于死地,这就更激起了扶苏的好奇之心,照道理来说,他二人师从一人,主张应当都是嬴政所喜,在日渐的相处下来,他越发发觉吕不韦当初的识人之明,当时吕不韦就对他说过,“人往高处走,有利所图,斯可用……”故而他有意的收敛了锋芒,不再针对于他,反而是开始静静观察起来了他,慢慢他便觉得李斯真是精致的利己主义。尤其是在今日李斯居然提出了“韩非不可留”这一说法,不知为何,扶苏莫名就是有些心慌,似乎就是又想起了那“自杀”的一幕,而他似乎更是想到了,能让李斯所忌惮之人,其才学本事必然不在话小,更何况他们师从一人,他家父王如今那么看重李斯,不就是因为他的主张切合嬴政所需,忽而他又想到了,既是如此,那如果留下韩非,李斯是不是就不能再一家独大了呢。

    轻皱了皱眉头的他,越想那便是越觉得有道理,似乎在那一刻就是想见见这传说中的韩非,忽而便是想到了当初吕不韦编著《吕览》时,好像有写过韩非的文章,其中有一篇他印象颇为深刻的是,他记得韩非主张的是,“事在四方,要在中央;圣人执要,四方来效。”其意是在说明,一个国家若要强盛,必须将所有的权利都集中在君王一人手里,而非如周一般分散出去,这样很容易导致有权有势的将军等人心有二心,他很有印象的是,韩非的这套“中央集权制”就连吕不韦也曾盛赞过。

    不由就是在心中暗叹了句,“本公子真是个心善之人。”想着便是,拿嬴政摆着那里的竹简当起了梯子欲往放在一旁的身后书阁上爬去,毕竟嬴政这里的书籍着实是多,而他记得这套书似乎是被嬴政放在了最上面,就他这身高,不借助点东西,那是怎么也不上去的。

    可他哪里知道嬴政放在底下的反而是他最心爱的藏书,眼看他那嬴政的藏书当梯子也便罢了,毕竟嬴政一脑门子就想着如何处置韩非之事,压根没空搭理这个在一旁“捣蛋”的扶苏,那里知道,这小崽子胆子是真的大,没到下一秒,他就是听到后面的似是有东西落地的声音,所幸是他眼疾手快,一把就是接住了从竹简上面掉下来的扶苏,还没等扶苏反应过来,本就是心情不佳的嬴政,那是一把就将人翻了过来,“寡人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在寡人眼皮子底下,你也不消停,爬上瘾了是吧,不知道死活的东西。”

    气急了的嬴政压根没管在场的还有外臣,噼里啪啦就是一通狂揍,惹得扶苏是泪眼连连的就顶了他那么一句,“我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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