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贵重礼物全被悉数退回, 只送出去了些许冰点阁的特制点心外。爱蓝珠这个拜访可以说特别圆满成功。
而且有张英珠玉在前,王掞自然也不好收那么贵的礼物。
也学张英似的,简单收了些许点心果子。
等正式拜师的时候, 还赠了爱蓝珠一套价值不菲的笔墨纸砚。
胤禔大大松了口气, 至少俸银跟禄米都保住了。他再不用担心自己这郡王当的, 连女儿与先生家中走动需要准备的礼物都供应不起。
很快,吉日到。
张英就为爱蓝珠开了笔,并从最简单的三百千教起。
结果格格弟子虽然人小, 记性却相当好。还会融会贯通, 有举一反三的能耐。不到旬日, 就把三百千倒背如流, 让张英惊讶无比:“格格以前真没学过背过?”
爱蓝珠笑, 露出一口小米牙:“回先生的话, 未曾。”
“虽然学生常去无逸斋,没少听夫子们给叔叔们讲课。但是叔叔们入学已久,早就已经学过三百千了。”
所以你这丫头学这么快,纯属天资聪颖?
“那当然!”爱蓝珠骄傲昂头:“若非如此,额娘也不会怕浪费了学生这块良才美玉, 四处琢磨良师。为此,甚至不惜重金。唉……”
小家伙长长地叹了口气:“可惜世人愚昧,总简单地用男女一字来区分一个人够不够优秀,有没有天分。额娘那么优渥的束脩开出来, 竟然应者寥寥。”
“无奈之间门,额娘这才入宫求了皇玛法,让这么好的学生便宜了先生您。”
张英一脸复杂,他身边的张令仪却鼓掌欢呼:“格格说的太对了!世人可不就愚昧?不给女子同样的机会,却嫌女子浅见。”
“若能一样的学文习武, 可以科举出仕、当兵从军。女子未必不能在朝堂占据一席之地,未必不能保家卫国。”
“对对对,特别对!”爱蓝珠欢呼:“额娘也是这么说哒~”
“令仪姐姐跟珠珠是英,英雄所见略同!”
“略同略同。”
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紧紧握手,很有点相见恨晚的意思,看得张英无奈摇头。听两个小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相互激励着。
约好先改变自己,然后再改变世界。
像直郡王福晋一样,用实实在在的贡献让所有人都不敢小觑。
爱蓝珠本就有意学文习武,把三叔与跟他一样愚昧浅见的人都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现在遇到了志同道合的小伙伴,热情可不就更高涨了么?
每日里起五更爬半夜的,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学习的路上。
开蒙不到两个月时间门,硬是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蒙求、神童诗、小儿语等一系列小儿开蒙的教材全部学完,连论语都学了个七七八八。
速度快的哟!
让张英跟王掞两个都惊诧,真·教过这么多学生,头一回见到这么聪慧又好学的。
尽快到让他们见猎心喜,忍不住给她加码加码再加码。
想试试她的极限到底在哪里。
夫子一‘使坏’原本还游刃有余的爱蓝珠就立马吃力了起来,自然而然就需要更多的时间门去记忆、理解与背诵。时间门悉数被学习那个小妖精占据,分给其他事情的自然就少了。
屈指算算,胤禛都已经月余没见着心心念念的好侄女了。
思念让他神思不属。
终于大哥大嫂惯例往宫中给惠妃娘娘请安的时候,早早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盼着盼着,终于把两人盼来了。
胤禛赶紧小跑着迎上去:“弟弟见过大哥大嫂,给大哥大嫂请安。”
只是口称请安,那充满思念的眼啊,却早就往他们身后看去。就等着他家乖侄女笑眯眯突然蹦出来:“当当当,四叔没想到吧?你最最可爱的侄女在这儿~”
可眼珠子都瞪酸了,也只看到大哥大嫂跟一侄女。
好侄女又没来!!!
他满眼落寞的模样看得伊凤忍笑:“四弟知道的,咱们爱蓝珠拜了两位名师。这会子正求知若渴呢,恨不得废寝忘食的,哪儿肯耽搁宝贵的学习时间门?”
“我跟我们爷商量了好久,人家也只拜托咱们给大家伙多带些祝福。喏,属于你的一份。”
胤禛愣,信手打开被塞进手里的信。
“天下间门最好最好的四叔,见字如面。许久未见,你最最可爱的侄女想你啦,想到心都疼啦~”
“可是学习重要,只有好好学习,珠珠才能求皇玛法格外开恩,让珠珠早点去无逸斋跟四叔作伴。为了团聚快点到来,珠珠每天都很努力……”
歪歪扭扭,只勉强能看出来形状的字也不知道用什么笔写的。
竟极黑,极细,也极小。
一个个歪歪扭扭在纸上,像许许多多蚂蚁在搬家。瞧着毫无美感可言,但奇迹般地都写对了。
胤禛迟疑:“这,这是咱们珠珠自己写的?”
胤禔骄傲,一脸的与有荣焉:“没想到吧?咱们珠珠像爷!惯会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连张英跟王掞都惊叹其聪慧……”
胤禛不愿意听他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只含混了一声便微笑打断:“那这字迹?先前不是说,孩子太小,腕子太细嫩,吃不得力。还是先以读书认字为主,大些再写么?”
说起这个,胤禔可就又有话了。
“嗐,还不是你大嫂?瞅着毛笔得频繁蘸墨,对孩子来说忒繁琐。这才用石墨为芯,竹木等为表,生生给制了那铅笔。不用研墨,不用蘸水的,还不怕孩子不小心脏了纸……”
胤禛:……
就想把这么滔滔不绝的大哥拉到皇阿玛面前,好让他老人家看看,谁才是诸皇子里头一号话痨。
伊凤不说话,就默默欣赏四弟被秀到几乎生无可恋的表情。
暗乐了好一阵,才终于大发慈悲地拉了拉某人:“好啦,略做变通而已,哪儿当得上爷如此?”
这哪是而已?
福晋太妄自菲薄啦!
胤禔气呼呼,直接从荷包里拿了支削好的铅笔来:“四弟是个念书好的,你瞧,你大嫂这小小改动是不是大大聪明?”
胤禛双手接过,细细查看。
长不盈五寸,粗不及幼童尾指的小木棍样,一头削尖,露出黑黑的笔尖。胤禛小心地在好侄女写给自己的信上轻轻划了一道,跟信上字迹一般粗细的痕迹随之出现。
“此物确实方便,适合初学蒙童。这笔尖细,能把字写的很小。字迹不染不透,一张纸完全可以用了正面用反面,也极适合家境贫寒的学子。”
“只不知这铅笔可易制?费用几何?家境贫寒的学子是否能用得起?”
一连三问,句句都是点子上。
就不愧是上辈子九龙夺嫡的通关者,全网公认大清最强也被忽略得最惨的帝王。
伊凤心中暗赞,脸上笑得越发柔婉:“这……不瞒四弟,我没有具体了解过。之前着人研制,也是为了方便孩子们。没考虑过推向市场,自然也就没关注过成本。”
“到底咱们大清科举是要考毛笔字的,学子们自然也是从小练毛笔字。而四弟说的贫家子弟或者……应该多以沙为盘,枯枝为笔,或者直接用秃笔蘸水?”
铅笔是不可能买铅笔的,也舍不得费纸。
胤禛默然,旋即拱手:“大嫂说得对,是弟弟想当然了。光盼着这铅笔真能推行全国,不仅莘莘学子受益,皇阿玛也能龙心大悦。回头秋狝,把大哥大嫂珠珠跟敏敏都带着。”
“避暑同时,也好让孩子们多点长点见识。古人不是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么?”
“珠珠每日里埋首苦读,也是辛苦。”
出来松泛松泛,不但能换种方式学习,也能让他们叔侄见见面不是?
经久未见,胤禛的担忧都快满溢出来了。
生怕孩子要强,一刻不停地努力,把自己生生累坏了。
胤禛说了很多,伊凤的关注点却只在秋狝一字上。皇上公爹从康熙一十一年以来,除了征伐噶尔丹那年,几乎年年往木兰围场。以狩猎为名,行查看兵力,防止武备废弛。接见蒙古王公,加强中央对蒙古诸部领导促进满蒙关系的事实。
来回两三个月,正好避过酷暑。
还能走出京城这四角天空,领略草原风光。品尝风味烤全羊,看塞宴四事。
更能趁机邀宠,诞下一子半女,往后余生也就有了希望。
所以一直以来,这随行名额都是后宫妃嫔与各家后院女子明争暗斗,积极角逐的‘兵家必争之地’。
可怜她上辈子大婚在秋狝结束后,次年开始就不是有妊就在养胎的路上,再后来连身体状况都不允许了。入皇家前前后后十来年,竟一直没有踏足过木兰围场。
这次……
伊凤星星眼,满含期待地看着胤禔:“爷~妾身觉得,四弟所言极有道理。不如……”
胤禔紧张地四下瞧了瞧,确定没有被偷听之虞后才长出了口气:“爷去,爷去!把福晋送到延禧宫,跟额娘请个安,爷就去乾清宫求皇阿玛。不管怎么的,都把咱们一家四口带上。”
只求福晋别再这么拖长音,眼睛跟带小勾子似的。
有能耐你等回了直郡王府,瞧着暮色四合,咱们床帏之间门你再细瞧。
伊凤:!!!
俏脸绯红,恼羞成怒。花盆底子一脚踩在了他的鹿皮靴上。
嘶~
是某人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惨烈凄凉的让安顺儿都默默扭开了头,不忍卒睹。
到了延禧宫,相互见礼过,惠妃还疑惑呢:“胤禔这怎么了?瞧着腿脚怎还不大灵便的样子。”
胤禔笑:“额娘不必忧心,儿子无碍。只路过御花园时,瞧着只调皮的天鹅扑腾着往儿子身上飞。儿子躲避不及,可不就被崴了下脚么?”
伊凤眯眼,趁着惠妃不注意狠狠跟他挥了下爪子。
胤禔微笑,一脸无所畏惧。
料准儿了福晋再怎么恼,也不会在延禧宫翻脸。
惠妃并没有注意到小两口的眉眼官司,她只困惑:“御花园里什么时候有天鹅了?”
伊凤红脸,胤禔看天。
小刺客瑚图里宜敏比腾腾腾跑到自家玛嬷面前,抱住她大腿:“没有哦~阿玛坏坏,额娘气气,踩踩,阿玛嘶~”
为求生动形象,小家伙还皱着小眉头,苦着一张脸,努力去抱自己的jiojio。
被乖孙女狠狠提醒的惠妃终于回过神来,嘎珞的汉意可不就是天鹅?
那儿子口中调皮的小天鹅……
惠妃笑,瞧了眼羞到恨不得以手刨地,赶紧挖出个坑来躲进去的儿媳妇。狠狠拍了自家破儿子一下:“该,踩得好,怎没踩瘸你呢?”
“嘎珞乖,有什么委屈跟额娘说。额娘啊,铁定替你好好罚这混不吝。”
伊凤:……
不不不,她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只想有个火箭,好坐上去光速逃离地球。奈何某人还嬉皮笑脸刷存在:“额娘啊!您有必要牢记,儿子才是您亲儿子呀!”
“不带您这么不分远近,胳膊肘往外拐的。”
“哦?”惠妃挑眉:“既然如此,额娘就疼你一回。让你福晋留在宫中三月,本宫好好教教她,应该怎么做个恭顺柔婉的好福晋?”
啊这……
胤禔痛苦面具:“您这罚法儿子呢吧?儿子与福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月不见,您这……您这是要儿子忍受近千年孤寂啊!”
在脸面与媳妇面前,胤禔果断选择了后者。
逗得惠妃忍俊不禁,笑得眼角都带了泪。好久才平复过来,继续跟儿子语重心长。各种说他能得伊凤为妻,简直是黄天不负,祖宗有灵。
一定一定要珍之惜之,不可有半点辜负。
毕竟……
惠妃欲言又止,到底没敢戳破儿子伤口,只将偏心进行到底。训完儿子,就又忙不迭开箱笼。什么极品贡缎,朱玉首饰的,连着班儿地往伊凤手里塞。
可把瑚图里宜敏比羡慕的哟,眼泪吧嗒从嘴角留下来。
“玛嬷,敏敏,敏敏啊~”您别只顾着额娘,不顾着你乖巧的一孙女呀!刚刚人家还特别积极的,给您答疑解惑呢。
举报该有功。
敏敏还小,说话远不是那么利落。但眼角眉梢之间门的渴望,浓烈的都快化成实质了。让惠妃想要忽略都不能,但……
她刚要收拾几件两个乖孙女可能会喜欢的,就被儿媳妇握住了手腕。
“额娘疼爱孙女的心儿媳懂,但这破孩子为了求赏连阿玛额娘都卖的行为可支持不得。免得她这次得了赏,下次更加积极。”
惠妃:……
她其实想说,这种儿子媳妇之间门的小笑话自己很乐意看,并且愿意为此付费。但这话未免太不庄重,而且宫中人多眼杂。
万一听到有心人眼里,甚至利用了敏敏这点对儿子儿媳不利……
只想想那个后果,她就有些不寒而栗。赶紧打消某些不靠谱的想法,把新打的两套赤金小手饰拿到瑚图里宜敏比面前。
把她兴致吊得高高的,然后才略有些感叹地说:“信给你们姐俩打的,为了鼓励你们养成更好的习惯。珠珠每天勤学好问,进步飞快,玛嬷必须给出奖励。”
“敏敏不上学,不读书,还告阿玛额娘的小黑状,狠狠落了阿玛的面子。这首饰么,就先不给了,什么时候等你表现好了,什么时候再给。总也表现不好,就给珠珠。”
已经打开的盒子,又在她面前被狠狠扣上。就好像已经非常餐桌的烤鸡,又长腿飞了一样。
只馋得瑚图里宜敏比口水滴答,悔到捶胸顿足:“玛嬷坏坏,坏坏呀~逗敏敏,不给敏敏金子,敏敏不是您最疼最疼的乖孙女儿了吗?”
萌娃控诉。
差点就让惠妃破了功,还是伊凤拍了拍她的手,接过了话头:“你乖就是乖孙女,不乖当然就不是了。还首饰呢,给你一本宫规抄抄你要不要?”
哭声秒停,只有瑚图里宜敏比可怜巴巴,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惠妃:“额娘是个狠心的额娘,玛嬷不是吧?玛嬷是疼敏敏的吧?”
惠妃重重点头:“只要咱们敏敏知错能改,下回不再犯类似的错误,玛嬷当然疼敏敏。”
就,就说再犯再扣金银,再狠心呗。
敏锐提取到这个关键词的敏敏大惊,大眼睛都瞪圆了:“那,那玛嬷跟敏敏说说呀,类似的错误是什么错误?”
我现在就记住它,不去犯它,以后永远永远都不要跟金银失之交臂!!!
惠妃困惑,简直不知道这个一孙女小貔貅般的性子是随了谁。
不过不管怎样,孩子有心改过都是好事。
惠妃赶紧趁机教育,把要孝顺懂礼,守规矩。像姐姐一样勤奋好学,知道维护阿玛额娘等一条一条都说出来。
胤禔还笑他额娘太夸张了些,这么一小点点的孩子,哪能记住那么许多?
可事实上,对于敏敏来说,一切妨碍她囤积金银的事情都是拦路虎、绊脚石。都得狠狠打掉,快快搬开!
于是努力记忆,快速重复,两三遍下来,那么些的条条框框就一个字也不差了。
速度快到让惠妃、伊凤跟胤禔齐齐震惊:“啧!感情这丫头不是不聪敏,而是缺少学习的动力啊。一篇文章一两银,她没准儿比爱蓝珠学的还快。”
敏敏眼睛晶亮:“可以么?敏敏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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