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老虎不好打，打两只伥鬼还是小意思。
就算暗算苏合香的事被张家抹干净了首尾，但是这一龙一熊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可是一点没闲着。几个人都不用去兰州去实地调查，光顺着网线查出来的这点东西就够他们把牢底坐穿了。
因此苏合香也没和警察说自己的事，就说觉得察觉到赵海不对劲，拔出萝卜带出泥，现在正好把查到的资料都交给警察。
鹏城警方笑得直搓手，这不是送上门的功劳吗？还是跨省联办的大案子。当即就要叫局里宣传部的来给苏合香发锦旗。
苏合香现在动不了张家，还不想这么早就打草惊蛇，把冯以云推出去领功去了。
兰州警方一接到消息高兴的见眉不见眼，那些背后有伞的动不了，这些零零碎碎送上门的功劳，还动不了？最近清朗行动正如火如荼地开展着，这群人哪个都别想跑。
张家再嚣张，也是耕读起家的，想做点什么，还需要借助外面的力量。现在外面这些伥鬼被抓了个干干净净，很多黑色的灰色的事情就很难和以前一样开展下去。
西北可不是只有张家一个家族，就按张家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交好的屈指可数，落井下石火上浇油的倒是不少。
一番折腾下来，张家不仅很难维持暗地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明面上的面子也险些兜不住了。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张家自诩手脚干净，但做过就是做过，哪能真的干干净净清清白白？
在苏合香养伤学习的时候，焦曲和冯以云又摸到了张家不少小辫子。虽然那些个有真材实料顶在一线的还动弹不得，但顺着这些小辫子薅下去，这些吃的满肚子流油的硕鼠是绝对跑不了的，一个个都挺有判头。
不过经此一遭，苏合香倒是在学业上更下苦功了。
学阀不是一家之事，区区一个张家还不至于让苏合香如此拼命。虽然是新时代，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人在金字塔的塔尖呆久了，难免就会越活越回去。
一如魏晋。
众所共知，统治中古时代的中坚力量便是“豪族”。什么豪右、士族、世家等等，在历史上留下的笔墨不仅仅是“名流青史”那般简单，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但凡对历史了解多一些的，都不会不知道那段“世人只知琅琊王氏，不知司马氏”的趣谈。
没有人会相信王与马共天下是殊荣，大家只会觉得司马皇族是个笑话。
经过数代的积累，众多世家豪族通过姻亲与利益输送形成了皇族与军权都难以制衡的强大集团，这些垄断了生产资料、也垄断了知识技能的庞然大物就像是一座大山，普通人想突破大山的封锁，又谈何容易呢？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
阶级的固化让很多普通人看不到出路，于是混乱割据的时事之后，是很多普通人不被听到的血泪和哭号。
让手下学生打白工的难不成只有一个张以西？翻翻某些孩子的简历，小学生能有“研究癌症基因敲除”的成果参与竞赛，中学生能有“研究dna编码”的作品保送名校，而很多硕博辛辛苦苦好几年，甚至不能在自己的论文上留下一个名字。
每年能获得硕博资格的才有几个人呢？这些已经站在普通人拼搏金字塔尖的人都是如此，那些剩下的人怎么办呢？
以前的苏合香想试着去顶替张家人的位置，现在的苏合香想试着捅一个窟窿，哪怕只能敲下这固化阶梯的一块砖，她也想去试上一试。
所以学业，就是她去找锤子的最有力的工具。
在兰州的捷报传来之前，苏合香就收拾包裹去首航报道了。首航给研究生的待遇不错，两人合住的套间，卧室门一关就是自己一个人的单间。
但是家资颇丰的焦曲总觉得女朋友住宿舍会吃苦，送人开学的时候硬是跟到了首都，拉着苏合香去首都几套房子那里录了指纹，还准备了车，就等她从宿舍搬出来住了。
苏合香十动然拒。
有那个堵车的工夫，都够回宿舍睡一觉了，傻子才去。
这还是苏合香第一次以就读学生的身份迈进大学校园，虽不是第一次来首航，但体验感完全不一样。上次是裹着寒风一身狼藉考试，这次是晚夏之际男朋友陪伴入学，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感受都大不相同。
焦曲还挺喜欢这样的苏合香，第一次看到她这么轻快又活泼的样子，连上楼梯的背影都很可爱，像头轻巧灵动的小鹿。
苏合香自己带的行李很少，除了被褥就两个箱子，一箱衣服日用品，一箱书。
倒是焦曲从苏合香复试开始就给人置办起来了，从护肤品到生理用品全都安排上了，两人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物流的人刚好把东西送到，五六个半个人高的纸箱一字排开，很是壮观。
苏合香住的公寓没有电梯，宿舍在五楼，焦曲袖子一挽就当起了搬运工。原本苏合香也想帮忙搬的，硬是让焦曲给支开了。
焦曲实在是怕了，苏合香的两只手从她被张利雪的违规操作砸坏开始，大大小小的伤可没少受，小到抽筋大到骨折……基本上能遭的罪都遭了一遍，反正只要是两个人在一起，焦曲基本不会让苏合香拿东西。
苏合香的新室友是个甜妹，导师是隔壁组的刘敏珺，苏合香对这位刘教授的印象还算深刻，如果不是突然冒出来的贺教授，那苏合香很大概率会选择刘教授。
对于这个差点就成为同门的室友董悠，苏合香还是很有好感的。
董悠一看就是被包裹在爱意里泡大的女孩，为人直率又坦诚，性格虽然有些跳脱，但是能进到刘教授的组里，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
“香香！送你来的是你男朋友吗？”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董悠还是很热情的迎了上来。
接过董悠递过来的奶茶，苏合香笑着点头，“嗯，是我男朋友。”
董悠笑眼弯弯，眼神真诚而单纯，“之前听师姐说我室友是你，我还在想什么样的男生能配得上这样众导师抢人的大才女，现在看真是郎才女貌！现在我就是你们cp粉的粉头啦！”
苏合香愣了一下，“什么粉？”
“cp粉！cp就是couple的缩写，cp粉就是自己不想谈恋爱，但是喜欢看别人组cp，磕他们爱情的粉丝！”董悠笑嘻嘻的解释道。
苏合香一下子哑巴了。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会玩，居然还能磕别人的爱情？
本来苏合香和焦曲想请董悠吃个饭的，但是董悠来学校来的早，还加了社团，被直接叫去搬砖了，于是简单归置了一下焦曲就拉着苏合香出去吃饭去了。
说来也好笑，焦曲一个钢铁直男，勉强能算上护肤品的只有一个洗面奶，还是家里阿姨买什么用什么的主，为了给苏合香添置开学用品，特地下了好几个美妆软件去研究成分功效什么的。刚刚开箱的时候苏合香都被这堆瓶瓶罐罐给震撼到了。
“我就一张脸，你买这么多套腊梅是想让我腌入味吗？”苏合香看着一箱子白白绿绿的瓶瓶罐罐，有些搞不懂焦曲的脑回路。
“多吗？”焦曲挠头，“一瓶水也就一百多毫升，一盒面霜最大的也就一百毫升，这些够用吗？”
苏合香看看这个自己抱都抱不住的箱子，就算是保守估计，里面怎么也有个三四套吧？而且里面还有一堆小样什么的，就是用到过期，苏合香也不一定能用完。
“我留两套，剩下你拿回去。”苏合香一边挑，一边向焦曲交代。
焦曲面露难色，“我也不会用这些啊……”
苏合香看着已经收拾得七七八八的宿舍，笑了起来，“来，我教你。”
被女朋友牵进浴室，焦曲这还是头一回，虽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但焦曲还是不争气的心脏狂跳起来。
“这个是洗脸奶。”苏合香一边贴标签，一边打开包装把膏体往焦曲手上挤。
焦曲晕乎乎的，红着耳朵在苏合香的注视下把脸洗了。
“这里还有泡沫。”苏合香抽出一次性的擦脸巾，打湿后帮忙擦掉了焦曲发际线处残存的泡沫，“这里一定要洗干净哦，不然会变秃，发际线会升高的。”
焦曲吓了一跳，连忙低头又是一顿猛冲，“现在好了吗？”
苏合香有点移不开视线。
今天为了那该死的仪式感，焦曲穿的是衬衫和西裤。刚刚焦曲洗脸的动作有点糙，水珠顺着他的动作溅到身上不少，整片胸口呈现出星星点点的半透状水迹。里面虽然还有件紧身背心，但是还是可以看清楚胸肌的轮廓线条。
晶莹的水珠顺着焦曲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下，在洗手台上砸出细碎的辉光。或许是因为刚刚清洗过的缘故，焦曲的眼睛看起来格外地亮，里面除了她自己的倒影，什么都没有。
“苏苏！”焦曲低下头，把自己带着水的脸凑到苏合香面前，“怎么擦脸呀~”
苏合香艰难地咽了下口水，抽出一张擦脸巾“啪”的一下拍在了焦曲的脸上，“自己擦！”
焦曲直起身子，胡乱地擦了一下，“擦好了！”
好了什么！脑门上全是水！头发还在往下滴水！
苏合香只好踮起脚伸手去帮焦曲擦脸，“你好好擦，把水擦干净。”
焦曲美滋滋地弯下腰，“好，下次我好好擦。”
苏合香：……
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洗完脸之后呢？”焦曲甩甩脑袋，继续盯着苏合香。
“先用醒肤水，然后是精华、眼霜和面霜。”苏合香把这些瓶瓶罐罐一字排开，开始施工。
“水可以倒在手心，然后一点点拍在脸上，像这样。”
焦曲看着苏合香轻柔的动作，想起之前看电视里女明星拍得“啪啪”作响的动作，美滋滋地翘起了身后的尾巴：她对我真好，她好爱我！
“然后先用赋活再生精华。”苏合香拧开瓶子，“像这样滴几滴就够了！”
精华只有几滴，不像是水，还有些许凉意，现在涂抹精华，焦曲就只能感受到苏合香手掌的温度。
纤长的手指带着微微的温热，掌心却是炽热的，淡淡的香气从苏合香的指尖传来，分不清是她的香，还是护肤品的香。
焦曲弯着腰，视线几乎和苏合香平齐。苏合香的瞳色浅，此时在洗手间灯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晶莹，这便使瞳孔的颜色显得更加深邃起来。
看着苏合香瞳孔中的自己，焦曲已经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你的眼中只有我。
这真是最浪漫的情话了。
你什么都没有讲，但是爱意已然在我耳畔汹涌。
焦曲脑子已经晕乎乎的了，满脑子只有女朋友眉眼弯弯给自己涂护肤品的样子，哪里还想的了其他？
林林总总七八个瓶瓶罐罐，苏合香连涂带介绍，忙活了小半个小时，这才结束了这个浩大的工程。
“……学会了吗？”
刚刚接受女朋友倾情教学的时候，焦曲还暗喜自己这套护肤品买的好，瓶瓶罐罐多，亲密时长x7。现在到了女朋友检验教学成果的时候了，焦曲突然有点慌。
刚刚听了一脑子“赋活”“再生”“紧致”，好像每瓶的名字都差不多。
好像有三个精华两个面霜？
还是两个精华三个面霜？
“先用洗面奶！”斟酌再三，焦曲报出一个正确答案。
苏合香点头，“回答正确！哪个是？”
焦曲配合地指了个白色的瓶子。
“很好，那下一个用什么？”苏合香继续追问。
焦曲试探道：“眼霜？精华？”
苏合香：“……哪个精华？”
焦曲开始排列组合，“赋活……紧致……再生？”
苏合香：“……哪瓶？”
焦曲看着几个长得大差不大的瓶子，瞬间哑然。
“哎……”苏合香叹气，“过两天我贴好标签给你寄回去。”
焦曲如蒙大赦，低头在苏合香颊侧偷了个香，“苏苏对我最好啦！我们去吃饭吧！”
苏合香被焦曲直接拽了出去，边走边摇头：真会撒娇。
两人刚坐下，菜都还没上来，焦曲的手机就疯狂的响了起来。等他接完电话回来，菜都上齐了。
接完电话回来的焦曲没说什么，依旧笑着和苏合香讨论今天的晚餐，但苏合香的手机却在此时响了起来，是白纪的电话。
不等苏合香接通，焦曲就按断了电话，“不是什么大事，别理他！”
苏合香瞪了焦曲一眼，反手拨了回去，“不是大事？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
白纪几乎是秒接，“苏苏苏苏苏苏苏！救命啊！你快让老大回鹏城！新项目出大事了……”
白纪的哀嚎即使是不开免提，对面的焦曲也能听个七七八八，顿时气到骂人，“白纪你个老狗币！谁让你这么叫苏苏了？明明你加两天班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叫我回去？”
“哥！老大！老大哥！你晚回来一小时，我们的日活和收益就掉一小时啊……”白纪嚎得更大声了。
苏合香揉揉眉心，出声劝道：“白纪，今天焦曲就回去。”
焦曲杀了白纪的心都有了，赔点钱怎么了？自己这个老大还没心疼，他嚎个什么劲？
可惜苏合香手快还凶，直接帮焦曲定了最近的航班，吃完饭就收拾收拾把人送机场去了。
焦老师的一周伴学计划在第一天就宣布破产。
从机场赶回学校就太晚了，苏合香直接回了之前备考的那套房子去过夜，打算第二天再回宿舍收拾。
踏着清晨的阳光迈进校园，还是昨天走过的路，但景色看起来却有些不一样了。
一棵不太高却很茂密的桂花树出现在苏合香的视线中，阵阵泛着金黄的香气传了过来，苏合香兴奋地转头想分享这股甜香，却发现自己身侧空空的。
发现桂花的兴奋瞬间荡然无存，苏合香怔怔地愣在了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
一股带着茫然的怅然若失细细密密的裹了过来，一点点的遮掉了新开学的兴奋。苏合香这才意识到自己马上要迎来的学生生涯，是几乎没有焦曲的异地生涯。
之前都没考虑过异地问题的苏合香，终于明白了焦曲对一周伴学计划的执着——那是他作为男朋友，在异地生活开始之前留给自己最后的陪伴。
苏合香摸着手上的戒指，心脏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微微的疼痛中带着一股酸软。这种感觉有点陌生，苏合香觉得自己需要适应一下。
“嗨！你是新学妹吧？”
一个声音突兀地从耳边响起，苏合香被突然凑近的声音吓了一跳。
“学妹刚刚一直在看我，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看着面前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笑得冒油的男人，苏合香退了两步，拉开距离，默默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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