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汐一走,拍摄进度又停滞了。
导演拧着眉头听陈凌汐的经纪人道歉,撂下话。
“能拍就拍,不能拍滚蛋换人。”
陈凌汐的助理连连说好话,点头哈腰,从兜中摸出来一根烟,递上去。
等着陈凌汐处理感情纠纷的十分钟里,盛晏之接到了一通电话。
盛淮打来的。
上来开门见山。
“妹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sq十周年盛典负责人联系我们,说既定人选中有一个行程冲突不来了,现在空出来一个名额。”
“我推荐了你。”
盛晏之:“没骗我吧?”
“当然,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说得你骗少了似的。
盛晏之心中腹诽,问出疑惑,“不推言言姐吗?”
言梓跟她都隶属于她哥娱乐公司旗下艺人,区别就是言梓目前是公司一姐,正当红的新晋顶流,而她只是糊穿地心的十八线关系户。
一个借由改“艺名”(姓氏)攀关系的资源咖。
盛淮反问她,“你深哥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作为投资方之一指定言梓参加sq十周年,不占用名额。”
盛晏之蓦然收紧手指,抓紧手机。
讶异地站起来。
“真的?”
察觉到自己语气太过于兴奋,又低咳一声,“我是说,真遗憾,又一塑料婚姻的典型案例。”
一般话题进行到这时候,就该saygoodbye了,但是今天盛淮明显心情好,慢悠悠地调侃。
“原来你和你深哥是塑料婚姻。”
盛晏之背脊一僵,被自己亲哥哥的口无遮拦弄得头发发麻。
于是,在盛淮即将说出让她更尴尬的字眼之前,眼疾手快地,挂断了他的电话。
很好,世界清净了。
才怪。
她收到微信震动提醒。
【妹儿,被揭穿心事,恼羞成怒了?】
不知道怎么说话也可以闭嘴。
【你深哥今天告诉我,你用我的名义偷偷问他生日几号】
【你说我是告诉他呢,还是告诉他呢,还是告诉他呢】
幼稚鬼。
盛晏之被气得想笑。
她抓起手机键盘快速打字。
【去呀】
【顺便也记得告诉他,他那辆坏掉的兰博基尼是你撞的】
果断拉黑。
真·清净了。
盛晏之还是觉得心烦,胸口堵堵的,被盛淮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弄得缓不过来劲来,绕着自己座椅踱步两圈,叫了声夏藤。
“帮我拿一下包。”
夏藤正在跟场务讨论未来的拍摄日程,转过身。
手刚刚伸进去,握住她的手腕。
警惕地看她。
盛晏之:“补个口红。”
“luki刚刚给你补过。”
“刚刚喝水蹭掉了。”
夏藤深吸一口气,对于她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一个字都不信,从包中掏出一盒东西,左右看看,塞进她的手心。
做贼心虚一样。
“去厕所。”
“太臭,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爱蹲坑。”
夏藤额角隐隐地跳,她用两根手指并在一起,顶在额角上揉了一会儿,这才告诉她。
“这间房后面有个小院,你去那边,躲严实点,不要被人看到。”
盛晏之耸了下肩,转身就走,顺手抄了一把遮阳伞。
这处拍摄地是专门为了拍男主和女二的过去和现在特意租的,一处老旧小区的仓库,还自带一个后院。
后院由红砖墙垒成一个正方形,半边覆盖一层葡萄架,半边露天。
天边挂着一轮金日,光热无边漫散,夏日的闷潮倾覆而下,站一会儿便能汗湿一层。
盛晏之出门裹了一层防晒,此刻站在炙烤的后院,打着一把伞。
背对人群,口中叼着一根细烟。
葱白的手指夹在烟管中间,抽一口吐一口,缭绕的烟雾泛起特殊的果香,袅袅升起,逸散到葡萄架附近,像蒸腾的水汽。
盛晏之从高中开始学会抽烟。
那时候她迷恋一个人和一部国外电影,电影里面的男主角能打能泡妹,最喜欢叼着一根雪茄戏耍反派。
她有样学样的买一盒,躲在老师学生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抽,第一次被呛到咳嗽,揪着喉咙弯下腰,连背上的书包也随之往下滑。
那人最先发现她抽烟。
他漫不经心的斜靠在墙角,伸手掐走她嘴上叼着的东西,淡淡地告诉她。
好女孩不抽烟。
盛晏之回问:“好男孩抽烟吗?”
那人笑着睨她,直截了当。
“不抽。”
“所以我不是什么好男孩。”
后来也是他说。
“烟是洗刷混乱的脏东西。”
高中时代,她抽烟为刺激、为新奇,自以为没有试过的东西都要试一遍才叫酷,年少的轻狂无边膨胀,能当一个厌世少女diss把“村上春树”念成“村上正树”的英语老师,也能对学生之间耍过的小手段嗤之以鼻。
只因为那时候她还不明白。
盛晏之狠狠嘬了一口,把烟头捻熄在红砖墙缝,又用湿巾小心翼翼的包好烟头,往回走。
快要走过葡萄架时,听见一个女声。
“你想跟我分手,是因为盛晏之吗?”
有幸被提名的人霎时停步。
低矮的葡萄架内,还隐隐站着陈凌汐和秦沐。
此刻陈凌汐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跟晏之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
秦沐骤然提高声音。
“陈凌汐,你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提过多少次盛晏之的名字吗?”
“你说你只是欣赏她入戏快,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你冷落我,对我敷衍了事,甚至还要跟我分手,都是你跟她二搭之后开始的。”
“到现在为止,你还在信誓旦旦的说,这件事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旁边麻雀扑腾翅膀惊飞,掀动枝桠,绿叶簌簌地响起。
“沐沐,你对她太敏感了。”
“是我敏感,还是你真的把她放到你的心里去?”
“陈凌汐,你不要再被她的假象所蒙蔽了,你知道她在外面的名声是什么样的吗?”
“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的?”
“你喜欢她睡老男人还是喜欢她朝三暮四专挑有钱凯子吊?”
“现在她盯上了你,勾搭你,把你迷的团团转,等你没有了价值,她第一个踢开你。”
几句话,让陈凌汐的脸色沉下来。
“秦沐!”
“怎么了,她能做,我不能说吗?我说得哪里不对?”
两个人吵的昏天黑地,浑然没有发现他们口中的盛晏之就站在他们旁边,面无表情。
半晌后,听腻了墙角和被骂的话的盛晏之忽而缓步走到一边,用遮阳伞把勾起来一把乱放的老式铁簸箕,拖拽在水泥地上,立于墙边。
发出刺耳的声响。
比两个人压抑的争吵声还要大。
葡萄架下站着的两个人顿时噤声,装作什么话都没有说过,迅速拉开距离。
秦沐撩整自己额前碎发,环胸抱臂,把身上吊带红裙往上拉。
陈凌汐转头看她,叫她名字,“晏之,我们……”
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被她捉了奸。
他们的头顶正上方,悬着一颗颗绿色的圆葡萄颗粒,大大小小,成珠成串,饱满圆润。
唯独不够成熟。
盛晏之摆好东西,收回遮阳伞,整个人沐浴夏季灿烂的大太阳下,每根头发丝都在发亮,一瞬间占据两个人的眼光,像是天然的光源聚合体。
她眼睛眯着,似有不屑。
“秦老师口口声声我睡老男人还钓凯子,现在又勾搭你男友,那您认为,陈老师这样子的男人……”
“也能算凯子?”
“还是秦老师认为,他算老男人?”
笑起来的时候,眼梢上挑,瞳仁也黑,同样穿着吊带红裙,皮肤白的发光。
话直白、犀利,短促两个问题,让葡萄架下的两个人均变了脸色。
盛晏之偏生还要在这时追踩一脚。
“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从垃圾桶里捡男友。”
她说得浅缓,还隐隐歪头,笑了笑。
“陈老师和秦老师慢慢聊,我就不陪了。”
嚣张的撂了话之后,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咯噔咯噔响的出奇。
只是重新回到拍摄地,她一秒破功,瘫坐在剧组简陋的座椅上,矮下身揉着自己脚踝。
“到底是谁发明的恨天高,能不能站出来聊聊怎么想的。”
夏藤已经完全弄清楚了盛晏之后面的拍摄计划,听见这话后冷漠回,“要是发明人真站出来跟你聊,你才要被吓死,棺材板都压不住的人,怕不是有什么怨念。”
顿了顿,像看透她一样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唔……看了场戏。”
“什么戏?”
盛晏之模糊一下说辞,“情侣吵架。”
只是夏藤太聪明,瞬间猜到,压低声音。
“陈凌汐和秦沐?”
“你跟他们……”
后面的话甚至没有说完,周围的人已经动了起来,只因为导演举着喇叭。
“陈老师回来了,灯光,灯光就位了吗?道具组准备,化妆老师劳烦先给陈老师补个妆,我们马上拍下一场。”
盛晏之也顺势抬头。
去的时候是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却变成了陈凌汐一个人,于是,许多暧昧不明的目光像追光灯一样追在陈凌汐身上。
他却好像看不见一般,朝着盛晏之的方向走,站在她的面前。
温和有礼的模样。
“晏之。”
他说。
“我代替沐沐像你道歉,她只是心直口快,其实对你没有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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