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级警报”拉响。辛琥粉笔一晃,黑板上出现一个大大的“解”字。

    “今天周一,都打起精神来。lookat”

    无人响应。

    “这题我想先请同学上来尝试解答,有谁愿意?”

    底下沉默一片。

    辛琥咧嘴一笑,端起保温杯呷上一口:“叶然,你来。”

    高一到现在,每到黔驴技穷,辛琥都会喊叶然救场。

    这闷葫芦虽面无表情,但从不直言拒绝,让自己下不来台。而且,这题确实有点难度。傻狍子们正值狂骄年纪,面子大过天,不愿上台出丑也情有可原。

    辛琥大步走下讲台,把□□笔递上。闷葫芦今天的表现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老师,让其他同学解吧。”“葫芦嘴”一张一合。

    辛琥一愣,豆大的眼睛瞬间停止眨巴。

    这理由在文一班数学课上通用。辛琥每次点到那些没跟上节奏的傻狍,就被以此搪塞。

    他们表情真挚,语气诚恳,美其名曰,把机会留给愿意秀出风采的人。

    如果判断没错,能完整解出这题的,本班不超过4个。辛琥摸摸自己日渐光秃的脑袋,侧身看向后门处。

    “秦越?”

    “老师您别闹,我不爱抛头露面。”

    辛琥皱眉,早知他又会搬出这借口,自己多嘴一问。

    “陈晨?”

    “老师您别闹,实不相瞒,我解不出第二问。”

    “张——”

    “阳”字还没出口,坐在教室中间位置的学生义正言辞:

    “老师您别闹,他们仨都不行,您指望我?”

    教室里一阵笑声。

    辛琥长叹一口气,准备自力更生。

    耳畔传来声音,他又一愣。

    “老师,让白浔来解。”声音不大,字字清晰。

    凭借超高的职业素养,辛琥迅速咽下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为什么”,但心中忧虑骤起。

    相处一年多,他非常清楚,闷葫芦从不强推同学上去现眼。今天一反常态,难不成她俩也有矛盾?

    辛琥眉头紧锁。这班上看着一片和谐,实际棘手问题不少。尤其那两个女生。辛琥曾多次找她俩谈话。无论单独交流还是二人一起,学生都避重就轻。

    离开办公室前,她俩还信誓旦旦:“老师,不是什么大事,您不必担心。”

    老师也想,但老师不能,也于心不忍。

    白浔接过粉笔时,辛琥低声:“允许拒绝。”

    得到的回答是微笑。这孩子总是面带微笑。她对每个人都温和,可与每个人,也都若即若离。

    这个年龄段的学生,面上平静从容,内心波涛汹涌,辛琥再清楚不过。他试图走近他们的内心,但他们后退三丈。

    窗外凉风习习,粉笔声响起,公式、数字、表格,步骤清晰明了。

    等折叠黑板的第三面被写到只剩一小块位置,辛琥眼角尽是笑意。

    这孩子高一数学的内容没掌握透彻,国庆后他推荐了几本资料,让她查漏补缺。

    不到两个月时间,竟有如此进步。辛琥十分欣慰。

    他转念又想,不对,上周五的测试,她依旧没上一百二。看来,这题她之前曾被指点一二。

    辛琥把视线径直落在推举之人的身上,眉开眼笑。

    团结友爱,互帮互助,非常好,继续发扬。

    叶然解完另一道题,抬头看了一眼黑板,对上一双笑眼。

    视线扫过塌鼻梁、小眼睛,以及棕白格子衬衫上套着的深蓝运动服,她不自觉地眉头微皱。

    有些人,明明审美奇差,却还迷之自信。一年四季,从不见他更换穿搭。

    恰好眼睛干涩,她拧开眼药水滴了一滴。

    讲台上,辛琥迅速收敛起笑容,神色愤然。

    嫌弃得不加掩饰,那动作是在暗示谁脏了她的眼?

    辛琥正准备强调一遍“上课不准做与课堂无关的事”,耳畔响起细小声音。

    “老师,我解完了。”

    “好。归座。”

    白浔走下讲台,顺着过道前走两步,见不远处有人冲自己比划“ok”,再抬腿时,已同手同脚起来。

    “哎呦~你这不禁夸的白马。”钟塬用力按下自己竖起的大拇指。

    落座前白浔特意看了一眼靠窗最后一桌。女生还看向窗外,她已收回手势,此时正十指交叉担上课桌,嘴角微微上扬。

    可下一秒,她就不得不恢复常态。

    半截粉笔丢来,直冲她脑门。

    “叶然,你要再敢把脑袋塞出去,我就让沈芸用窗帘把你裹起来。”

    被突然点名的沈芸大惊失色。

    “老师您别闹,请分秒必争,快讲题快讲题。”

    压在她舌头下的那句是:“您敢下达命令,我也不敢执行好吗?”

    沈芸整天抱个膀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姿态,但无人知道,她怕叶然。

    一来,学生时代,出于对成绩优异者的天然敬畏。

    二来,她目睹过那双眼眸瞬间变冷,寒意刺骨。

    那天,她拿着一道题去请教。叶然审完题干思忖片刻,提笔画草稿。

    清风不识字,偏要乱翻书。“哗啦”一阵后,页面被翻到书签夹着的那处。

    “抱歉”还未出口,沈芸已见身旁之人面色大变。

    只见她死死盯着书签上的“hellokitty”,拳头越攥越紧,手背青筋暴出。

    “叶神?叶神?”

    喊到第五声,叶然才回过神,低声一句“没事”,埋头继续解题。

    那一刻,迎着微风,沈芸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下课铃一响,钟塬明知故问:“白马,你又灵光乍现了?”

    “不是,昨天我请教了叶神。”

    “哎呦~我可真是羡慕你,都没人给我开小灶。”钟塬撇嘴,意有所指。

    叶然合上试卷:“有话直说。”

    “这题,光靠拍图,她能看懂?”钟塬说完立马捂嘴,看向右边,“白马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没事,你说的是事实。”

    眼前是一张梨涡浅笑的脸,钟塬狠抽自己一嘴巴。

    苏格拉底说过,专挑软柿子捏,猪狗不如。

    不如猪狗之人立刻反省并当面忏悔。再三确定对方真没生气,才又转移话题。

    “叶神,我问这题时,你可没带语音讲解。”

    叶然专心翻书包。

    “你是不是高估了我的能耐?”钟塬委屈巴巴。

    叶然抽空“嗯”了一声。

    “哎呦~你不要太过分。我告诉你,你伤害我脆弱的心灵可不是一次两——”

    叶然掏出《银魂》一二册:“要不要?”

    “要要要,谢谢叶神,你是我爸爸。亲爹。”

    无视某狂亲封面的神经病,叶然以指腹摩挲眉心。

    半分钟后,这神经病的欣喜程度已饱和泛滥,几欲掀翻天花板。

    “啊——白马,你是我亲姐。哦不,你是我亲妈。”

    抱着前三册,钟塬声泪俱下:

    “二位的深情厚爱,在下感激涕零。有生之年,愿结草衔环,以报深恩。若二位不弃,请与在下高举酸奶,结拜为——”

    “弃,很弃。”

    两个女生不约而同做出回答。

    被拒绝也无所谓,钟塬已如愿得到了精神养料。

    总算能消停一会儿,叶然与白浔相视一笑。

    “啊——我瞎了。”

    顷刻间,暴躁之声直冲耳膜,叶然叹了一口气。

    “你要干嘛?”

    “你刚才,你刚才那是”钟塬揉眼睛、晃脑袋,“在笑吗?”

    叶然答非所问:“不想看就还给我。”

    “绝不。”钟塬舌头舔过书脊,五官乱飞,“还要吗?有本事伸手来接。”

    “”这货中毒不轻。

    叶然揉了揉眉心。

    “叶神,一笑解千愁,你需好好领悟此道。”

    一分钟后,钟塬面露愁容:“如此看来,那‘追光者’还真猜对了。可那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去哪里给ta送奖品?”

    “给我呗。”笑声爽朗。

    “去去去,说正事呢,狗皮膏药别凑热闹。”

    钟塬嘴上说着嫌弃,屁股已自觉挪开座位,任凭帅鸠侵占自己巢穴。

    秦越拿起小方盒晃了晃:“怎么只有一种口味?”

    “不想吃就别吃,我都没资格碰这盒子,你还挑三拣四。”钟塬白眼上翻。

    秦越乐呵:“我跟wuli叶的关系,无人能比。”

    说话间,他被人在桌下袭击了小腿。

    “有事?”动武之人神色平静。

    “没,纯粹来讨糖吃。”

    西瓜的清甜漫向味蕾,秦越心满意足,潇洒离去。

    上课铃响,“大乔”似笑非笑地审视着30颗脑袋。

    “老规矩,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主动站起来。”

    同学们左看右看,而后异口同声:“我是独立完成的。”

    “都别欲盖弥彰,保守估计,至少有一人抄袭。”

    大家:“”还是太保守了。

    上周末,文综三科试卷装订在一起。一鼓作气完成政治和历史,许多人已筋疲力尽。另外,地理选择题难度偏低,一班成员普遍不喜欢应对太基础的题目。

    周六晚上,不知谁先提了意见,很快群起响应,大家决定分工合作。

    10个同学自告奋勇,每人10道,不到5分钟,所有答案集结完成。

    私聊群每逢周末吵个不停。叶然前些天设置了“接收信息但不提醒”,不再有红点烦恼,也没点进去看。

    “同学们,万丈高楼平地起。题目再简单,也不能掉以轻心”

    苦口婆心了几句,魏峤自顾自笑了起来。

    “就这些题,还有同学出错。我笑点高,除非忍不住。”

    底下心照不宣。

    出错必然会有。抄袭的精髓在于,故意抄错一两道,以此增加可信度。

    魏峤咳了几声,勉强冷静下来。

    “我国与非洲相比,资源优势是,咱班有且仅有一位同学,选了热带草原。”

    大家面面相觑。

    角落里响起一声“牛了大掰。”

    出错也要讲究策略,在稍有迷惑性的选项之间徘徊,才是明智之举。

    左顾右盼,窃窃私语,众人纷纷寻找那滑天下之大稽的“猛士”。

    等魏峤喊出“猛士”的大名,大家呆愣片刻,随即一片哗然。

    “天呐,我没听错吧?”

    “怎么回事?她中了什么邪?”

    “啊——疼。”“爪贱党”用圆规针尖戳了胳膊。

    夜空寂寥,飞机滑过苍穹,带出一条悠长的纯白丝带。

    自行车并排而行,拐过街角,白浔开口。

    “你怎么会选错?”

    “你猜。”叶然捏下手闸。

    “我猜是因为眼花。”

    叶然挑了挑眉,默不作声。

    啾啾长大了许多,但仍柔弱无骨。某人只顾着“吸猫”,叶然已习以为常。

    她倒好水和猫粮,再把剩余的东西放回那人自行车的车篮,手表显示9:21。

    “还不走?”

    对方答非所问:“你喜欢那份礼物吗?”

    早上一见面,叶然就收到了一个八音盒。

    “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女生笑意盈盈。

    “还挺讲究。”

    课间叶然看了一眼,水晶球中间是八大行星,太阳处在正中,光芒热烈。

    耳边风声“飒飒”,夹着温柔的人声。

    “叶神,你走到哪里,都很耀眼,像太阳一样。”

    “”不过是成绩好一点,倒也不必被架得那么高。

    “曲子是《月光下的云海》,你应该会喜欢。”

    前些天回家路上,这支曲子被播放的频率太高,白浔默记于心。

    叶然说了一句话,让对方久久回不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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