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这个“反派”是相对于周望延来说的,在沈清池看来,沈放所做的一切简直是替天行道, 这部小说中他能看得顺眼的角色,除了假少爷“沈清池”, 也就剩下这个反派沈放了。
沈放其人, 看上去自由散漫、风流成性,貌似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享乐的大龄纨绔,对那些豪门争夺全无兴趣,而实际上,那些全都是他伪装出来的表象。
真正的沈放韬光养晦十几年,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将整个沈家搅得天翻地覆,手段果敢狠绝,直接将沈家夫妻送进监狱,沈家偌大的基业,就被他一人独揽在手。
沈清池看小说看到这里的时候, 还狠狠地爽了一把, 可接下来的剧情发展却让他大跌眼镜——作者为了突出主角周望延牛逼, 强行给沈放降智,居然写他因为念及和周望延的一点叔侄情分,一脚踏进对方漏洞百出的圈套, 被这个便宜侄子一刀捅死了!
开什么玩笑!
沈放把自己亲大哥送进监狱时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会在乎一点所谓的叔侄情分?
还是以捅死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哦他差点忘了, 五毒俱全的法制咖主角周望延, 不光囚禁虐待逼死“沈清池”, 冒名顶替他上大学, 身上还背着自己亲叔叔的人命。
看到沈放被周望延捅死的时候,沈清池简直气笑了,他估计是作者把沈放写得太强,结果收不回来,不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才能扳倒他,所以只能安排主角用“捅死”这种傻子才会选择的方式,强行让沈放下线。
更离谱的是,这段剧情的评论区居然没有一个人骂降智,而是全在欢呼“死得好”。
现在想想,那些不和谐的声音应该都和他一样,被删评禁言了。
或许是因为沈放收拾过原主的养父母,又或许是他死得太过冤枉可惜,总之沈清池对这个角色很有好感,几乎在他出现的同时,内心已经做出了决定。
那个低沉散漫的嗓音再度开口:“我想大哥邀请我来参加接风宴,不是特意来给我展示你们是怎么吵架的吧?”
“啊,小放啊,那个……你误会了,”沈母终于收起自己的尖酸刻薄,换上一副笑脸,“清池他刚才不小心……”
“我妈她不是故意推倒我的。”沈清池很小声地说了一句,少年清澈的嗓音格外清晰,他自己从地上爬起身,指尖轻轻在眼角擦拭了一下,拭去一滴并不引人注目的眼泪。
沈母的脸上划过一抹尬色。
“是我太不听话了,总是惹她生气,”沈清池低着头,续上自己的话音,语调竟有些哽咽,“是我心胸狭隘,嫉妒望延弟弟,所以故意没叫他,让小叔看笑话了。”
他说着转向周望延:“望延弟弟,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冷淡,希望你能原谅我的不礼貌,还有,欢迎回家。”
周望延哼了一声,那张样貌与沈清池截然不同的俊脸上挂着不加掩饰的挑衅意味。
“……嗐,清池这孩子也真是的,哪有他说的那么严重,”沈父满脸堆笑地开了口,“都是孩子嘛,小打小闹很正常,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清池不适应也很正常。没事啊清池,你跟望延弟弟多相处几天就熟悉了,你是哥哥,多包容他一点,好不好?”
沈清池乖巧点头。
沈放抱着胳膊站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貌合神离的父子,他视线从沈清池脸上扫过,只见这精致漂亮的少年红着眼尾,眼眶里还沁着一点潮湿,似乎在强忍泪意。
像只受了欺负的小兔子。
察觉到他的注视,沈清池也回过头,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简直……和小说中描述的一模一样!
沈放的外表要比实际年龄显得更年轻些,却又有着成熟男人式的英俊,唇角总是微微勾着,脸上时常带笑,他用那种漫不经心的眼神看人时,透出对一切置身事外般的懒散。
然而他左眼眉骨处的一道伤疤冲淡了这种懒散,伤疤从眉峰一直斜切到眼尾,他笑着的时候还好,一旦不笑了,眉宇间就会平添一股不容冒犯的冷厉。
沈清池还记得原著中的描述——【沈放像是一把藏于鞘内的利刃,没人知道这把利刃什么时候出鞘,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利刃出鞘,必定见血。】
匆匆一瞥间,他从对方那饶有兴致的眼神中感觉到了审视。
沈清池移开眼。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饭吧?”沈父——沈敬笑盈盈地去搭弟弟的肩膀,亲切地寒暄起来,“小放啊,你可有些日子没来了,今天一定陪我多喝点。”
他们两人先走,沈母朱正娟陪着亲儿子周望延,只有沈清池独自落在最后。
之前发生的那场闹剧貌似已经落幕,但熟读原文的沈清池知道,其实它才刚刚开始。
这顿接风宴,几乎是决定原主命运的“最后的晚餐”。
他今晚必须逃离沈家,宴席结束后,是最好的机会。
几人到了宴会厅,虽然沈清池知道沈家是豪门,但亲眼看到和小说里描述一模一样的装潢时,还是有些震惊。
宴会厅的餐桌是张能够坐下十六人的长条大台,实不实用不知道,反正气派是足够了。
沈敬招呼着沈放率先落座,沈清池回忆了一下——小说中描述,沈母让原主坐在了周望延旁边,正是因为坐得太近,让周望延盯上了他。
于是他想了想,赶在朱正娟开口之前,果断拉开椅子,坐到了沈放右手边。
所有人都已经落座,他和周望延的位置刚好是五人中最远的斜对角。
朱正娟刚要出口的话卡在喉间,有些恼羞成怒。
沈清池感觉到众人的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沈敬也面露不悦,而就在他即将开口时,沈放却先一步截住了他的话头。
男人朝沈清池偏过头来,语调中带着一点笑音:“怎么,清池要陪小叔喝酒吗?”
他有意无意地朝沈清池这边微倾身体,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
沈清池像是不敢看他,怯生生地应了一句“嗯”。
沈放一挑眉,转头对沈敬道:“大哥,你儿子还是挺懂事的嘛,知道家里来客人,要陪客人喝酒。依我看,倒也没有嫂子说得那么夸张,清池他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差不多就行了,不要逼得太狠。”
他刻意将那个“也”字咬得极重,朱正娟听了,脸上一阵青白。
诡异的气氛当中,沈清池忍不住又看了沈放一眼。
不知道有心还是无意,沈放似乎在维护他。
原著中并没有这段内容,虽然小说里沈放进门时也说了“欺负小孩”那句话,但原主没有给予他任何回应,所以在饭桌上,沈放没再维护原主。
也许因为他更改了台词,剧情开始发生微妙的偏移。
这让沈清池精神振奋,他视线停留在沈放身上,鼻端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清凉发苦。
与此同时,沈放不着痕迹地将放在右手边的筷子挪到了左手边。
他身上原本披了一件铅灰色的西装外套,进宴会厅时顺手挂在了衣帽架上,现在上身只着一件黑色衬衫,扣子敞开到襟前,露出轮廓分明的锁骨,以及优美有力的肌肉线条。
随着他的动作,衬衫袖口微微撩起,露出藏在
沈清池瞬间明白了药味的来源。
书中描述,沈放是沈敬最小的弟弟,也是唯一活下来的弟弟,其他人都成为了豪门内斗的牺牲品。而沈放之所以能活到今天,是因为在数年前沈敬遭受仇家追杀时,拼命保护了他,自己不慎被伤到右手臂,伤处每逢阴天下雨就会疼痛难忍,只能借助药物镇痛。
今天晚上,刚好预报有一场大雨。
沈放在那次事故中破了相,伤了手,却也因此得到了沈敬的信任,在沈家的话语权仅次于他,甚至连沈母朱正娟说话办事,都得看这位小叔子的脸色。
沈清池势单力薄,想独自对付周望延,以及沈敬这只笑面虎显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够得到沈放的帮助……
沈清池正打着小算盘,又听到“笑面虎”和稀泥的笑声:“小放啊,你可说到点子上了,你嫂子哪里都好,就是对孩子们太严苛,我知道她出发点是好的,想让他们更加优秀这没错,可有时候未免过于望子成龙,严厉过头了。”
听了这番话,沈清池只感觉自己还没吃饭,已经有点反胃了,这夫妻两个,真是恶心人都能恶心出不同的境界。
“好了,不说那些不高兴的,”笑面虎端起酒杯,“今天是望延回家的日子,从今往后,我们沈家就要多一个人了。望延,清池,你们兄弟两个要互相帮扶,多说说话,别搞得像陌生人一样。这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们有什么需要,就跟爸爸说,别不好意思,听到没?”
沈清池乖巧应声。
周望延则站起身,冲他举杯:“我敬小池哥哥一个。”
沈敬笑逐颜开:“哎,这才对嘛。”
沈清池被迫起身跟他碰杯,周望延杯子里是汽水,而他杯子里是酒。
他浅浅地抿了一小口酒,被辛辣的酒液呛得直要咳嗽,生生忍住了,就听得周望延道:“我听说,小池哥哥考上了青州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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