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池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暂时放下手里的核桃,压低声音道:“叔叔有办法帮我找到录取通知书?”
“找?”沈放轻轻一哂,“沈家那么大,想藏一份录取通知书可太容易了,你上哪去找?”
沈清池听了这话,不免有些着急:“那要怎么才能拿回来?”
“当然是让他们主动把东西交出来,”沈放不紧不慢地说着,从容不迫地给自己续了杯茶,“他们私藏你的录取通知书,是为了给周望延用,既然要用,就迟早有把它拿出来的一天。”
“叔叔是说……”沈清池好像懂了什么,眼中重新有了光亮,“开学报到的时候?”
沈放点头。
“可是,”沈清池有些犯难,坐立难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等到那天,会不会有点太晚了?沈敬都派人监视我,肯定不会放我去学校的,万一被周望延报到成功,那就……”
“放心,这种程度的监视我还不放在眼里,我有办法让你顺利离开这栋别墅而不被发现,至于学校那边……”沈放语气玩味,“好巧不巧,我和青大的校长有些‘交情’,可以带你去见他。”
听到这话,沈清池是真的有点惊讶了——沈放居然认识青大校长?
虽然原著里曾经提到过,沈放韬光养晦的这些年,偷偷发展了很多人脉,却并没说过他跟青大校长有什么交情。
沈清池微微睁大双眼,又是惊讶又是惊喜:“叔叔和青大校长是朋友?”
“朋友嘛……也不算,”沈放说得模棱两可,似乎不愿细聊,“别问那么多了,总之我带你去见他,以他的性格,是不可能对这事坐视不理的。人总是会先入为主,我们告诉学校你的录取通知书被偷了,周望延顶替你去报到时,自然会引起学校重视。”
沈清池连连点头,但很快又产生了新的忧虑:“可是……叔叔认识青大校长的话,那沈敬会不会也认识?他们这么自信能让周望延顺利顶替我,不会和学校那边……”
“他?”沈放似乎对他的担心不屑一顾,“他要是真有这本事,何必大费周折让周望延顶替你呢,直接让学校帮忙造假岂不更好?直接把录取通知书上的名字和照片换成周望延的,不比偷你的身份证冒充你更彻底些?”
沈清池想了想,觉得也是,当时他看周望延去学校报到那段看得太生气了,翻得很快,没怎么留意细节,不过他隐约记得,沈父母是买通了辅导员和系主任,校长的话……貌似没提起过。
不过也对,青大再怎么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名校,要是从校长那里就烂了,这个小说世界岂不是彻底完蛋了?
那些作者没有写到的设定,居然还是在遵循逻辑的。
“先休息几天吧,等监视我们的人放松警惕,我带你去见校长。”沈放说,“这几天,垃圾你负责扔,碗你负责洗,其他的活儿你随意,重点在于让外面的人看到你被我使唤,明白了吗?”
沈清池点头:“明白了。”
“哦对了,核桃别忘了盘。”沈放说完便站起身来,径直上了二楼。
沈清池看着他的背影,心说叔叔心里最在意的果然还是核桃。
于是他老老实实地刷了一天核桃,刷到手都疼了,总算是把核桃表面清理得差不多,去掉那些白色粉末以后,核桃居然呈现出了一点光泽。
别说,还挺有成就感。
时间已经是晚上,沈清池拿着核桃在灯光下左看右看,余光忽然扫到有人影在动——沈放从二楼下来,身上只松松垮垮地扎着一件浴袍,边走边用毛巾擦头。
他经过客厅时,扫了正在观察核桃的沈清池一眼,从茶几上拿走一盒膏药,转身准备离开,又不知道为什么停下脚步:“别盘了,早点睡觉。”
沈清池疑惑抬头。
睡觉?
现在?
这才刚不到十点,这么早就睡觉,这是什么老年人作息?
他视线看向沈放手中的膏药,忽然灵机一动,忙叫住他道:“叔叔……手还疼吗?”
“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沈放回过头,“好多了,老毛病而已,不用总放在心上。”
“叔叔不是说,做戏要做全套吗,”沈清池似乎有点紧张,小心翼翼地注视着他,“那是不是也包括,使唤我……嗯,照顾你?”
“你?照顾我?”沈放一挑眉,笑了,他将沈清池上下打量一遍,“沈家小少爷会照顾人?这还真是新鲜。”
他语调低沉懒散,带着笑音,听起来便是十足的揶揄,沈清池瞬间红了脸颊,支支吾吾道:“我……我可以的,我可以帮你……嗯,揉揉。”
“揉揉?”沈放模仿着他的语气,“揉什么?”
“就是……”沈清池看向他的右手,“疼的话,揉揉会好一点。”
少年脸红的样子实在有趣,沈放又想捉弄他了,一个没克制住,脱口而出道:“这个揉啊……我还以为,你想帮我揉哪里呢。”
沈清池迷茫地看着他:“哪里?”
“唔,”沈放不小心在侄子面前耍了个流氓,被他这单纯无害的眼神一盯,顿觉自己又不太做人了,忙正了神色,在沙发上坐下,冲对方伸手,“你这么想的话,满足你也不是不行。”
因为洗澡,他已经把膏药揭掉了,胳膊上的伤疤便完全¨裸露在空气当中,沈清池看了一眼,虽然有心理准备,却依然觉得触目惊心。
伤疤从手腕往下十公分的位置,一直延伸到靠近手肘,他记得小说里描述过伤口很深,切断了神经,伤到骨头,加上当晚下着雨,沈放护着沈敬一路躲藏,也没能及时治疗,等到终于逃过一劫,去医院治疗时,手都已经没知觉了。
后来,深受感动的沈敬花了大价钱给弟弟治伤,可惜再先进的医疗手段也不能让他恢复得完好如初,神经是接好了,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沈放被迫从右撇子变成了左撇子。
沈清池看着那道伤疤,一时竟愣住了,直到沈放带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怎么,不是要揉吗?害怕了?”
“没……没有!”沈清池连忙回神,伸手轻轻触碰了他的手臂,指尖小心地在疤痕处划过,“真的……不疼吗?”
或许是刚洗完澡的缘故,沈放体温有些高,沈清池的指尖擦过时,他感到一丝凉意。
明明伤疤处的皮肤并不敏感,他却莫名有种要起鸡皮疙瘩的感觉,这种轻描淡写的触碰就像是被一片羽毛扫过,痒且麻。
这让他忍不住“嘶”了一声,很想抽回自己的手,好悬才克制住,咳嗽道:“你到底揉不揉?不揉我上楼睡觉了。”
“啊,揉。”沈清池忙顺着那道伤疤按揉起来,结果才按了一下,他突然吃痛地缩回手,捂住了自己的手掌。
“……怎么了,我身上有刺儿?”沈放皱眉。
“不是,”沈清池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又装作不在意般将视线收回,重新贴上对方的胳膊,“我给你按摩吧。”
他这拙劣的掩饰让沈放眉头皱得更紧,一把扣住沈清池的手腕,强行让他掌心朝上。
沈清池下意识缩起手指,被沈放用力掰开,后者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唇角时常挂着的笑意悉数收敛,眉骨处的疤痕衬得他面目冷厉,低沉的嗓音也透出不容置喙:“怎么弄的?”
沈清池吓得一哆嗦,想抽回自己的手:“没……没什么。”
沈放用左手制住他——虽然他右手疼起来连握筷子都费劲,左手的力量却出奇的大——沈清池没能挣动分毫,反而被捏疼了。
看到他露出吃痛的表情,沈放意识到自己用力过猛,忙松了力道,尽可能让语气保持平和,以免吓跑这只胆小的小猫:“我也没让你玩命吧,盘个核桃,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沈清池手上有好几处细小的刮伤,应该是被那把硬毛刷子划出来的,刷毛的材质是细钢丝,确实扎手,但沈放没想到他真会笨到弄伤自己,一时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他最看不得受伤生病的小动物,每次看到,都忍不住捡回家来,现在沈清池就在他眼皮底下,居然还能受伤,简直突破了他所能忍受的底线。
他冷着脸命令道:“伸直了给我看看。”
沈清池只好把手掌摊平,十根手指指尖都红红的,可见磨得不轻。
沈放看得直想叹气,他轻轻捏了捏对方通红的指尖:“很疼?”
“没有,不疼。”沈清池连连摇头。
“那你刚才躲什么?”
“刚才……”沈清池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他心虚地别开眼,半天才憋出一句,“手上好像扎了根刺。”
沈放脸色更难看了:“在哪儿?”
“应该是这里。”沈清池在自己左手掌根处摸了摸,按到某处时,疼得“啊”了一声。
沈放定睛细看,果然在他刚刚按过的皮肤上看到一个小黑点,已经深深扎进肉里。
在确定徒手没办法把刺挑出来后,他神色不善地看向沈清池:“手上扎了根刺都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有多迟钝?”
他这个卡壳卡得很突兀,让沈清池怀疑他原本想说的可能不是迟钝,而是“笨”。
他现在在沈放眼里,怕不是只娇气的小笨猫了?
倒是也……还不错。
沈清池羞愧地低下头,试图为自己辩解:“我真的没注意,当时也没感觉,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留着对你自己说吧。”沈放站起身,“在这等着。”
他说完就走,沈清池偷瞄他一眼,又看了看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掌……
嗯,他好像对这具身体有些判断失误,没想到原主的手这么娇气,不小心蹭一下刷子就能破皮。
不过也对,原主是豪门长大的小少爷,和他这个孤儿院出身的肯定不能相提并论。
沈清池乖乖在原地等待,看到沈放回来时,手里拎着一个医药箱,不禁觉得他有点小题大做,小声道:“叔叔,用针挑一下就好了,以前也扎……”
沈放:“闭嘴。”
沈清池果断闭嘴。
沈放从医药箱里翻出酒精,把针消过毒,这才去挑那根刺,表皮被挑开的过程难免¨流血,他尽可能地不扩大伤口,埋着头问:“疼吗?”
沈清池:“不疼。”
他是真的不疼。
小时候在孤儿院,为了不被欺负,他没少和人打架,这点小伤口还不算什么。
但沈放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像是没信。
沈清池也不打算说服他,干脆顺着他的想法,微微咬住下唇,眼睫轻颤,一副忍痛的模样。
沈放没再说什么,针尖已经触碰到了那根刺,连挑带挤,好一通拨弄之后,总算是把刺挑了出来。
居然是一截钢丝刷断掉的刷毛,足有两三毫米长。
沈放无法理解,某人到底是怎么把这么长一截刷毛扎进肉里还全无所觉的,他看了沈清池一眼,起身把他拽向洗手间:“过来。”
沈清池只好跟过去,沈放把他按在洗手台前,把他手上的伤口放在水龙头底下冲洗,用力挤出脏血,并用肥皂清洗消毒。
沈清池觉得他小题大做,不过是扎了根刺,倒也不用这么紧张,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就听沈放道:“你就不怕得破伤风?”
沈清池一愣,还没出口的话顿时犹豫了,半天才说:“不……不会吧?那刷子不是新的吗,而且也没生锈……”
沈放瞪他一眼,似乎不满于他还敢反驳:“那万一呢?”
沈清池赶紧低头闭嘴,不吭声了。
狗血小说的世界里居然还有人在意破伤风的吗……倒是新奇。
他看看自己手上那个小米粒大点的伤口,又看看沈放胳膊上快二十公分的伤疤,觉得这人也挺奇怪的,自己受过那么严重的伤,他多问一句却告诉他不用在意,而他不过是扎了根小刺,沈放就紧张得不行。
沈放给他清洗完伤口,又把他拉回客厅,从医药箱里拿出碘伏,用棉签蘸着,往他伤口上涂抹。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沈清池原本白皙的手指变得更红了,十指指尖都染着剔透的粉红色,指甲修剪得圆润光滑,看上去……可爱极了。
让他莫名想起小猫粉红色的肉垫。
沈放的视线停留在少年指尖,正捏着棉签的手指忽然顿住,鬼使神差地,他多看了一眼。
又看了一眼。
直到沈清池见他半天不动,尝试着唤他,他才如梦方醒,神色不太自然地别过头,滚动了一下喉结。
他迅速给沈清池擦完碘伏,把用过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咳嗽一声:“那什么,这两天核桃就先别盘了,我先回了,你也早点休息。”
说完,匆忙转身上了二楼。
沈清池低头一看,沈放原本打算拿走的膏药,就这样被遗忘在了茶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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