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芷兮虽然给那些穷苦人义诊挣不到什么钱,但是经过一段时间的义诊之后,她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苏余还在她的招牌上挂了一个酒壶,代表“悬壶”,有悬壶济世之意。

    从那以后,在这西川,一名悬着酒壶的貌美女医便打响了名声,慕名来瞧病的人自然也就多了起来。

    苏余和覃令知晓自己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跟在戚大夫身边打下手,但戚大夫对苏余的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谁让她连当归和党参都分不清呢。

    在西川城内有一处贫民窟,那些不知是从何处逃难而来的人将一处废弃的院落用稀泥和破木板随意搭建了一下,算是有一处避雨的地方,地方不大,却窝着四五十人,而且每个人身上都有感染不同程度的风寒、痢疾、恶疮……

    用戚大夫的话来说,这里不是贫民窟,是疾病的温床。

    可偏偏就是这帮人派出了一个老妪和孩童来向戚大夫求助,希望可以得到她的救治。

    苏余原本还以为戚大夫对此会犹豫,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而且还十分有防护意识。她让覃令焚烧苍术、艾叶、丁香等药材来进行熏香消毒,还给了苏余和覃令捂口鼻的布条,苏余拿到一看才发现这布条是两层的,里面夹了棉花和不知名的药材,微微有些湿润,用戚大夫的话来说,这里面的东西可以“过滤”病毒。

    苏余二话不说就戴上了,还真别说,挺香的。

    苏余不善医理,不知道这戚大夫医术方面的造诣有多高,不过倒是觉得她的点子挺多的。

    所幸这些药草都是山上采的也不花钱,再加上有苏余和覃令两个打下手的,戚大夫也倒是忙得过来。

    只不过这些人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再加上住在这么个地方病总是难好些,总是这么日日熬下去苏余她们的精力也都快耗完了。

    看着戚大夫日复一日的操劳还要上山采药,苏余便默不作声地走到她身边说道:“戚大夫,采药的事由老覃去便可,跟着你的这段时日他也将这些草药认了个大概,让他去也出不了什么差错。”

    戚芷兮回头望了一眼贫民窟里的老弱病残,点了点头。

    苏余接着道:“这些人该用的药也都用了,但见效如此之慢,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们在此日日食不果腹,就算你是有灵丹妙药恐怕也无济于事。”

    戚芷兮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双手环胸无奈地叹了声气:“我的银子也只能是救急救不了穷,像他们这样需要长久接济的,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苏余沉吟了一会儿,随后道:“无妨,我去想想办法。”

    随后便朝着街上走去。

    戚芷兮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还纳闷这挣钱又不是变戏法,她能有什么办法?

    苏余在城里绕了一圈,最终来到了西川城内最大的典当行,一进门便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当口,此时小厮正趴在那里睡觉。

    苏余轻咳了一声,那小厮受了惊醒来,瞧见店里站了个粗布麻衣的女子,便懒懒地打着哈欠道:“来当什么?锅铲瓢盆还是旧衣麻布?这些东西犯不着来我们典当行。”

    这小厮会这般说也不是不无道理,实在是苏余此时这番打扮让人瞧着一看便不是那种掏得出玉石金银的富贵落魄人家。

    苏余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开门见山道:“我要当的东西无比贵重,恐怕这位小哥做不了主出价,烦请你们掌柜出来,收不收恐由他说了算。”

    那小哥揉了揉眼,眼前这姑娘虽说看起来落魄了点,可站立时挺拔如松、目不斜视、气度不凡,瞧着也不像一般的乡野村妇,听她说话的口气也不一般,若是真的认错了恐怕免不了一顿训。

    小哥摆了摆手道:“行吧,那你在此稍候片刻。”

    说完后,便跑入了内堂。

    用不了多久,一位穿着暗金色锦绣常服,戴员外帽的男人走了出来,见到苏余倒是一脸客气:“不知姑娘是要当什么物件?”

    苏余仔细地从袖口里拿出了一个手串,虽说是在屋檐内,可那手串却晶莹剔透,恍若流光溢彩,一颗颗蓝色宝石绚丽夺目,就连穿环都是银线层层编股,一看就价值不菲。

    掌柜仔细瞧了瞧,想伸手去接,苏余却收了回去,可见其珍重。

    掌柜讪笑道:“这手串看起来不像是玛瑙玉石啊,倒像是……琉璃。”

    看来老板还算识货,苏余寻思也不至于卖个低价了。

    苏余始终一脸淡漠地说道:“不错,此物正是琉璃,乃是我祖传的宝贝。”

    掌柜说:“本店还未收过此物,也不知是真是假,姑娘可否给我仔细瞧瞧。”

    苏余垂眸思虑片刻,随即点了点头。

    掌柜把苏余引到内堂,沏了一杯茶,苏余浅尝了一口,六安瓜片。

    虽说是白日,可那掌柜还是点了灯,把苏余的手串放在灯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又一遍。

    这琉璃成色通透,毫无杂质,而且切割工艺非凡,一看就是出自名匠之手,掌柜瞧了一番之后小心翼翼地询价:“不知姑娘打算当多少钱。”

    萧祈泽送的东西,苏余自然是知道不会差,便毫不犹豫地开口:“两千两,但不是绝当,以后有了钱我要赎回来。”

    两千两并不是苏余心目中“南柯”的价值,而是这家店能拿出的最高价。

    掌柜听了价之后手中又掂着这手串半晌,随后压价:“一千五百两,不能再多了,且以一年为期,若是一年后你不能来赎,便是绝当。”

    掌柜的话还没说完,苏余便伸手要拿回“南柯”,掌柜脸上惊了一下,苏余一边把“南柯”往怀里塞,一边道:“两千两就是两千两,掌柜的你若是不肯,那便没什么可谈的了。”

    苏余刚准备转身离开,便被掌柜叫:“我瞧这手串对姑娘来说极为重要,想必姑娘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来典当的吧。我知道我出的价并不算很高,但我敢保证西川城再无人能比我出的更高。这样吧,我出一千八百两,典当期限为一年,一年内姑娘可随时赎回,如何?”

    苏余看了看手中的“南柯”,即使是随她流落却也还是难掩光芒,可这终究是死物,人得意的时候靠它锦上添花,若是落魄了揣在怀里反倒坐立难安,生怕叫人偷了去,倒不如当了解一时之困,也算是全了萧祈泽护她的心意。

    给自己做完心理建设之后,苏余转过身道:“那便一千八百两。”

    当了东西后苏余立马去买了些干粮准备带回贫民窟,却在路上瞧见有人在贴海捕文书,苏余在路边听了会儿墙角,只听那些老百姓都说这海捕文书上都是些流放的罪人,因为解差押送途中遇上了沙匪才让他们给死得死逃的逃,眼下朝廷要将那些没找到尸体的给抓回来。

    所幸苏余的视力好,遥遥便瞧见那城墙上张贴的通缉令上就有她和覃令的名字,而且这还是悬赏令,若是找到其中一个人便可以领十两赏银,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一瞧见这个苏余便不淡定了,赶紧低着头慌慌张张地跑回了贫民窟。

    苏余一路跌撞,回去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槛绊倒,戚大夫正在煎药,瞧她如此紧张,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怎么脸色如此苍白,是生病了吗?”

    苏余摇了摇头说:“没有,只是怀里揣了肉包子被野狗盯上了,追了我两条街。”

    戚芷兮点了点头,便也没说什么,一心一意地煎药。

    苏余将怀中的包子分给大家,分到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之时,他却摇了摇头,坚毅的眼神中充满了拒绝。

    苏余笑着说:“这个包子很好吃的。”

    那少年的嘴唇都干裂开了,脸颊明显因为消瘦而凹陷,他说:“我不饿,其他人比我更需要。”

    苏余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拿到包子的正狼吞虎咽吃着,没拿到的也是虎视眈眈。

    苏余二话不说地将包子塞到了那少年怀里,说道:“其他人自有其他人的份,你不必舍身为人。”

    说罢,苏余便起身继续为其他人发包子。

    只不过发的途中,苏余总是忍不住回过头偷偷看那个少年有没有在吃。

    苏余发现,虽然同样都是难民,可那个孩子不论是吃饭、睡觉都比他人要斯文不少,他虽是孤身一人,却会主动肩负起照顾他人的职责,他身子好些了之后,便会帮着苏余干活。

    戚芷兮可不是一天到晚都在这贫民窟里,白天的时候她还要去街上帮其他人诊治,苏余以往都会跟着一起去,但瞧见了通缉令之后,苏余都会找借口推脱,一会儿又是这边老人需要照顾,一会儿又是需要做饭给他们吃。

    戚芷兮倒也无所谓她跟不跟着,毕竟也没有发她工钱,没理由一直让人家打下手。

    闲暇的时候,苏余便会坐下来在地上写字。

    “年年岁岁香如故,相聚相离总断肠。”

    耳畔的声音悦耳动听,苏余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不愿吃包子的少年在读她写在地上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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