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许脑子开始大了，她僵持着身体，想转身，然而纪尘安语气寒凉道：“别动。”
宁为许有些无奈地问：“你在干什么？狼妖在前面啊——”
前面的狼妖此时肆无忌惮，他把额前的发拂到脑后，大步上前，兴致勃勃道：“舍不得杀吗？不如，我帮你？”
说着，他一只利爪伸了过来。
纪尘安脚步一转，拉着宁为许躲开，他横在两人中间，对望阑道：“还有事情没问清楚。”
望阑急切道：“还有什么可问的，她连骨毒都给你下了，还不能证明她的身份吗？”
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身份的宁为许：“恕我直言，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她这番话来得十分突兀，下一刻两人齐发：“闭嘴。”
宁为许：“……”
纪尘安脸色难看，他瞥了一眼受伤的宁为许，看着她无辜的模样，总觉得还有地方对不上。
宁为许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她受了伤，又被剑抵着，不知现在状况如何。
望阑却趁这个功夫，又袭来一掌。
纪尘安回过神替她承了一部分，但她还是吐出一口血来。
饶是她这个温吞性子也受不了，这样不上不下，究竟是要做些什么？
宁为许咬了咬牙，大喊道：“纪尘安，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站哪一边？”
然而说完，她就感受到了一道阴沉的视线。
宁为许：“……”
望阑替他答了话，他扭着那只爪子，边说边靠近，“自然是我这边！”
宁为许见势不妙，刚要出剑，但下一刻，纪尘安就又挡在她的面前。
她松了一口气，还好，还算有点人性。
但实际情况并不乐观。
望阑不要命地攻击着她，而纪尘安只是敷衍抵挡，所以在这过程中，她免不了要受些伤。
到了这会儿，她算是看明白了，纪尘安保的是她不死，至于她伤势如何，全然不管。
怎么办，好气哦！
气自己技不如人，也气所信非人！
她拿着剑，不想再狼狈被动，于是主动上前迎敌。
望阑嘴角扬了扬，好似早就料到一般，本已经伸出的右手突然缩回。
剑就划破了另一人的手臂。
宁为许抿着唇，微微一顿。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望阑笑得越发开心，然后继续打过去添堵。
就在这时，宁为许被他一个掌风拍在崖边。
她抵着脚下的巨石，总算没摔落下去。
黑木崖的风口，五年才开一次，其余时候，只进不出。
况且，崖底还有众多不知名的凶兽和恶魂，一但掉落，必定凶多吉少。
她既不能死在狼妖手上，也不能掉落悬崖。
望阑乘胜追击，这次不再拖沓，五个爪子微微弯曲，直抵宁为许的心口。
宁为许还未站稳，便见长长的指节伸了过来，她连忙侧身，却还是让爪子按住了右肩。
面前的狼妖兴奋至极，利爪划破她的皮肤，扣了进去，疼地她直发抖。
她看向纪尘安，纪尘安冷漠地盯着她，并没什么感觉。
若不是下一刻长回剑风打了过来，宁为许都要觉得他会冷眼旁观这一切。
她配合着躲让，但望阑却带着她的肩膀往前一扑，让那剑风正好打在她的心口。
她顿时感到一阵绞痛。
纪尘安神色微动。
望阑似乎还不解气，把人往风里一推，转眼间，宁为许就被凛风卷入崖底。
下落的那一刻，纪尘安一身袭青衣，在崖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充满轻蔑。
宁为许体会到钻心的疼，她想，不愧是长回。
听闻，长回仙剑所过之处，生灵湮灭，连魂魄也消失殆尽，不入轮回。
所以才有“此尽长回，宿命无悔”的说法。
之前她听弟子说过，但从未真正见过那噬魂杀魔的场景，没想到今日，却是要用在自己身上。
不入轮回吗？
那体内真正宁为许的死魂是不是也被她连累了呢？
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想了。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己越来越轻，浑身都感觉轻飘飘的。
渐渐地，眼前开始出现虚影，脑中许多人的脸都开始模糊。
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她忘了自己置身于何处，然后浑浑噩噩地失去意识。
……
林中，苏伏衣还在和弟子说笑。
不知何时，纪尘安步子慢了下来，他有意无意地跟在某个人身后，保持着三两步的距离。
宁为许走在队伍中间，总觉得后背冷飕飕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盯着她。
她的感觉不错，纪尘安表情淡然，目光却一直放在她身上，他手指微动，心中在算。
离刚才密林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他察觉到，宁为许身上的灵力的确有些细微的变化。
他修的是魂灵之术，能看见普通修者不能看见的东西，比如——人的魂。
一般修士的魂似清水一般透亮，就算是魔族的魂，内里混沌，轮廓也十分清晰。
唯独宁为许的魂，混乱不清。她的魂，他看不透。
为什么呢？
他其实没多大兴趣去探究。
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
但他好奇地的是——为什么宁为许身上逸出来的灵力可以安抚他身上的眠宿骨毒？
而且经过黑木崖一事后，这人的魂，现在变得清澈见底！
随着灵力的汇聚，宁为许也感觉到了，她抬手看了个仔细，又扫了一遍周身，发现好像是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当年宁长宜把她采回去后给宁夫人解毒，她进入宁夫人体内并没有转化为其他的东西，而是代替了死去的宁为许。
就这样，死魂和她一起留了下来，融为一体。
纪尘安当初那一剑，把原本宁为许的魂斩断，也把她的记忆斩去几分，留在剑中。
没想到刚才无意的触碰，她的记忆又回来了。
还真是因祸得福。
然而她却高兴不起来。
看刚才的样子，后面那人多半盯上了自己，如果不是十分确信，纪尘安是不会放过她的。
接下来的日子，估计她要经受百般试探。
新霞山以景取名，太阳西垂的时候，红色的晚霞遍布碧空，将清澈的河水染了一片绯色。
快夜幕了，苏伏衣他们打算在河边歇脚，明早再赶路。
走了一天，宁为许去河边打水解渴。
河水甘甜，就是有些凉牙。
她就着河水洗了洗手，涟漪泛开，又很快聚拢，河面上逐渐倒出了某人的影子。
纪尘安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环胸正看她，那双眼睛犹如三尺的寒冰，比河水还凉上几分。
宁为许隔着衣物摩擦臂膀，已经觉得冷了。
她尽可能忽略身后人的存在，默默朝旁边挪了挪。
但纪尘安不想放过她。
她刚想起身，就听见他道：“水好喝吗？”
宁为许看着水面的倒影，平静地答道：“你可以亲自尝尝。”
纪尘安考虑了一会儿，竟然真的蹲下来，把手放进水中，但他没有要喝的意思，只是凫了凫了水，便站了起来。
他垂手于腰间，骨节分明的手上滴落水珠，显得更加彻骨凉人。
宁为许打了个寒噤，不再看他，转身而起。
但就在起身的一瞬间，纪尘安已不知何时挪到了她身后，猝不及防，咫尺之间，她往后躲避，身体向河面倾倒。
河水冰凉的触感没有袭来，纪尘安握着她的一只手，将她拉了回来。
手腕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宁为许才反应过来，凉的人是她。
她低着头，轻而易举地把手挣开，随后掸了掸衣袍道：“多谢。”
纪尘安抿嘴笑着道：“不用，是我的错。”
他的错……
宁为许忽然抬眸，有一瞬间的恍惚。
然而眼前人明晃晃的笑意，把她刺醒了。
明明以前不爱笑，现在随便对着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修就笑，她不禁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以前那张脸没入他眼？
还是他喜欢她现在这张脸？
审视的意味一出，纪尘安意识到，不仅是他在试探眼前的人，眼前的人也在打量着他。
他把浅淡的笑收回，又恢复到了淡漠的表情。
宁为许眉头一皱，眼睛睁的更大了。
原来这人喜怒无常的性情还是没变。
她毋自摇了摇头。
纪尘安看她神情有异，眯着眼问她：“你想到了什么？”
宁为许当然不准备回答，她瞥了一眼，然后挽了耳边的碎发，头也不回地朝营地走去。
纪尘安立在原地，摸索了下指尖。
和他看到的一样，这人体内的灵力的确增加了。
而且还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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