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是个好东西。
眼睛派不上大用场的时候,便可以用神识探查周遭。不同于五感易被迷惑,神识探查更为准确。
只是神识探查虽无需灵力,却极耗元神。神识铺开的范围越广、时间越久,则对元神的消耗越大。
泉底洞府半里见方,以金丹初期的修为可铺开神识达一炷香,筑基则只能维持一盏茶到两盏茶之间。
这种类似于鬼打墙的迷阵,通常会在阵中设置几个时空扭转点。不同于传送阵的双向可达,迷阵中的时空扭转点是有单双向之分的。
要想破阵,就必须先把把每个点以及与之相连接的点都探查清楚。如此一来,光靠金丹修为铺开的一炷香神识是不够的。
于是,三人一猫便各自分了铺开神识的时间。
苏缦真已是金丹三层,分了一炷香。陆叠自称筑基大圆满,分了两盏茶。顾晞元神虽至化神,可在众人眼中,她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低阶修士,便与灵猫各领了一盏茶。
这样一轮下来,约是半个时辰。
待分配完成,陆叠才又放下鹿形符来。三人一猫按照修为从高至低,轮流铺开神识,跟着鹿形符继续前行。
几番下来,陆叠便对此迷阵有了大致的认识。
此迷阵内按照横竖各三分为九宫,西南宫为生门,东北宫为死门,仅在邻近其他宫的三个角处有时空扭转点。其余七宫之内,各有中心以及四角,一共五个时空扭转点。
这些时空扭转点皆是单向传送。除生死门外的七宫,其四角的时空扭转点与临宫公用,为出点;中心点则为入点。
在这七宫之内,若行走至出点,便不会被传送;若行走至每一宫中心的入点,则会被随机传送至阵法中的任意出点。
一般按照生死八门设立的阵法,八门仅在不同方向。像此阵法一般单为生、死二门各开了一宫,有如洞室一般的,却实属罕见。
陆叠解释道:“此阵名为九宫天河阵,应当是有人逃生至此,临时布下的,是为躲避敌人追击而设。
“布阵之人通常为逃生之人,藏身于生门,追击之人则被隔至死门。其间是布了许多小阵法的七宫,便是生、死两门之间的‘天河’。有了这‘天河’相助,即便死门中人出来,也不能在第一时间找到逃生之人。”
这个世界虽没有牛郎织女,却有着极为相似的天各一方。
天河阵法乃是数千年前一位精通阵法的大能所创。大能创阵也并非闲来无事,随性而作,而是源于她自身的一段故事。
只是在这个故事中,两人并非两情相悦,而是一个情根深种,一个不为所动。造成天各一方的“天河”也并非王母金钗所变,而是这天各一方的其中一人被迫为之。
天河阵法千变万化,九宫只是其中最为简单的一种。
九宫天河阵并不难解,解起来却极为费时。又因阵法简单易布,便常被人刻了阵盘随身携带,仅在危急时刻,做拖延逃生之用。
此阵若是落在平坦空旷之地上,就几人这兜兜转转的功夫,其实早便能出去。
可如今阵法落在灵泉洞府,陆叠也有些头疼:“这洞府之中实在是地形复杂,有些路当通不通,当不通者又通,才叫我们一直走着冤枉路。”
听陆叠说起阵法的功用,顾晞心中便有了猜想:“此阵是琚元前辈的夫君布下的?”
陆叠点头道:“极有可能。”
秘境出现裂缝之时,琚元便说是她夫君在外遇到了情况。如今看来,还不是一般的情况,极有可能是正在被人追杀。
陆叠瞧了一眼在原地蹦跶个不停的鹿形符,又道:“以现在的情形来看,琚元前辈的夫君应当还在阵中。大概是受了伤,正在调息。
“若他出了阵,带走了阵盘,这阵法便会在十二个时辰后自动消失。”
苏缦真闻言,心中的着急劲儿又上来了:“那现在应当如何?我们需要找到生门吗?”
她储物袋中的苍龙目不少,带到身上的却只有一小瓶,统共三四十粒,他们又已经吃了八粒。剩下那些,倒是可以勉强撑到十二个时辰。
只是这十二时辰阵法消失,是从琚元夫君出去开始算的,也不知他究竟何时才会出去。若他要调息个十几个时辰才出去,那这么些苍龙目自然是不够用的。
而灵泉水中又打不开储物袋……
如此一想,苏缦真更着急了。
顾晞道:“自然是要去找生门的。”
他们三人的修为在琚元那根本不够看,琚元又说自己修为不足,夫君更高一筹。如此一想,那能伤了她夫君,叫他放出九宫天河阵的人,修为岂不是更为高深?
琚元夫君的身份、来历,他们都不清楚,那追击之人情况更是一概不知。若此人只是追击自己想追击之人,那便还好。
但若不是……
那到时候阵法撤去,他们留在此地,只怕是在劫难逃。
陆叠点头:“现今最好的办法,便是在这石壁中直接开出一条路来。”
可灵泉水会吸收灵力,法诀自不用说,即便是使用符纸也需要少许灵力催化。
陆叠思索片刻,便自背后巨大的剑鞘中,抽|出自己的灵剑来。
此灵剑名为天鸣,曾是他师尊汤衍结丹前惯用的灵剑。
修士结丹后需得选一件本命法宝。汤衍当年结丹选中的本命法宝正巧也是剑,便将此剑收了起来。直到后来收了陆叠为徒,他才又将剑找出,送与陆叠做了灵剑。
汤衍出自修仙世家,手中不乏上品灵器、灵剑,陆叠这灵剑便是其一。
此剑虽无剑灵,但当年铸剑时用的都是极为难得的玄铁玄晶,成剑的品质比起顾晞的流光,以及苏缦真的短剑还要好上许多,给一般剑修做本命法宝都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灵剑即便在灵泉水中失了灵力,也还是神兵一件,或许可以劈开石壁也不一定。
陆叠执剑往侧后方一挥。
此剑又大又重,若在顾晞手中,恐怕提起来都有些费劲。可陆叠却一直能将它舞得生风。顾晞曾在爻山见过陆叠舞剑,当时直觉得舞得很好。如今想来,竟是一招一式都精准自如,似行云,如流水,有着独特的气韵。
就如他现在,分明只做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却不知为何生出了几分挽剑花的美感。
顾晞虽对剑法不甚有兴趣,却也知道这一剑挥得潇洒好看。
苏缦真虽是丹修却极好此道,见着陆叠这挥剑的动作,更是一看便知是个“老剑修”了。
她往顾晞身边凑了凑,虚了声激动道:“陆道友竟如此厉害!”
顾晞点了点头,道:“他一贯很厉害的。”
顾晞说的是真心话。
三人林崖谷初遇时,苏缦真虽与顾晞、陆叠一同对战妖兽,但她其实都是孤军奋战,一人击杀九足赤焰蛛,对顾晞、陆叠的战力并未关注,自然也不知道陆叠的实力。
可顾晞当时便看出来了。彼时陆叠虽未结丹,但实力与金丹期的苏缦真其实已经不相上下。而且他对自己的实力了解得精准,也更为自信。故而当时苏缦真是冲着九足赤焰蛛去的,而陆叠却是直接冲向了七眼赤尾蛇。
最后虽是陆叠显得更为狼狈,但两人若是调换,苏缦真也未必会比陆叠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陆叠那时还在身边带了个拖油瓶。
陆叠手中的剑高高举起,重重劈下。锋利的剑刃划过泉水,带出一大股水流。飞涌的泉水向后冲去,朝着顾晞与苏缦真所在的方向扫落。
苏缦真拉上顾晞急急舞了几剑,才将这直冲面门的水流稍微挡了一挡。
涌流冲得两人急急闭了眼,待水流稍缓,再睁开眼时,便见陆叠手中那一柄重剑已经落在了石壁之上。
一声闷响。
这一剑是极重的,落在凹凸坑洼的石壁上,甚至还迸出些许不应当存在的火花来。可闷响过后,涌流逝去,那一堵石壁竟是分毫未动,就连零星的小石子也未震落。
陆叠:“……”
预想中乱石横飞、石壁洞开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顾晞愣了愣,低声对苏缦真道:“定是这石壁太过坚硬,多砍上几剑便好了。”
苏缦真也有些懵,听见顾晞开口,连忙点头称是:“不错不错,多来几剑便好了。”
陆叠似是并未听见两人窃窃私语,抬手又是几剑。
火星子几闪几熄,石壁还是和陆叠第一剑落下前一模一样。
顾晞:“……”
苏缦真:“……”
顾晞继续找补:“毕竟不能用灵力,也算正常。”
苏缦真却是神色微凝,心中已经开始反思自己对剑的领悟不精,竟将一个花架子认成了高手。她小声对顾晞道:“陆道友好像不太行,要不我们去试试?”
顾晞想了想道:“可以一试,不过恐怕也未必可行。”
陆叠都劈不开石壁,顾晞觉得自己肯定是不行的。
至于苏缦真……
顾晞不清楚药仙谷的丹修如何修炼,也没有钻到琚元肚子里当过蛔虫,听得琚元对苏缦真,乃至整个药仙谷丹修的评价。
但就苏缦真那遇事便着急慌张的样子,顾晞也能猜到一些。
苏缦真的修为其实是有点水分的。
不过即便是丹药堆出来的金丹,也是金丹。通常而言,金丹一层与筑基九层之间,虽看似只有一层之差,实则是隔着鸿沟的。
苏缦真那掺了水分的金丹,和当时陆叠那日夜修炼出来的筑基大圆满之间,即便没有鸿沟,也会有一条不窄的大河。能造成两人实力相当这个结果的,便只能是招式、法诀的熟练程度了。
如此看来,陆叠的招式、剑法定是强于苏缦真许多的。
劈开石壁?
苏缦真恐怕也不行吧。
却不想,这头顾晞还在思考着如何劝苏缦真不要自寻尴尬,前头陆叠已经停下了手中动作,将重剑垂到身侧,回头转身,对着顾晞与苏缦真。
他开口道:“你来。”
顾晞:“?”
苏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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