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钟擎就顺理成章地搬进了赵令清的公寓。

    正好碰上周末,两人都还算清闲,就打算去宜家添置一些新的家具。

    赵令清在这方面向来追求极简,但既然是钟擎要搬进来,那也该听听对方的意见。

    在这方面,他相信钟擎有自己独特的一套审美见解。

    专业的事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处理。

    “我就在这等你。”

    眼看钟擎又要说些什么,他及时补充:“哪也不去。”

    于是钟擎就心满意足地摇着尾巴离开了。

    他越看钟擎越觉得对方像某种动物。

    店里没有设置吸烟区,他就找了条长沙发坐下,一边用微信处理着工作,一边等待着钟擎。

    不一会儿,旁边来了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一开始赵令清也没注意,还往旁边挪了挪,怕男生觉得社交距离太近会感到尴尬。

    但后来才察觉,他们之间的距离一直没有改变。

    因为对方也在默默朝着他这边靠。

    他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男生。

    戴着眼镜,留着乖乖的齐刘海,长得清秀白净,应该还在上学。

    也不知道想干什么。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赵令清耐心地问,心里打着鼓琢磨。

    那男生像是受惊一样,睁大眼睛看着他。

    他愣了一会儿才开口:“是赵令清,赵编吗?”

    赵令清了然,对他绽放一个标准化的微笑,“你好,我叫赵令清。”

    自己以前从未在公众镜头前露脸,采访也只接受文字和录音。

    只有在线下签售会时会戴着口罩和帽子现身。

    也不知道眼前的男生是怎么通过一双眼睛认出他来的。

    那男生听见这话,眼底浮现出惊喜。

    “赵、赵老师您好,”他从双肩包里掏出本子和笔,“我很喜欢您的作品,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赵令清对待书迷都很有耐心,听罢就接过对方的纸笔。

    签完自己的名字,想了想,又问:“难得时间宽裕,你要to签吗?”

    他以前也不知道这套,是在第一次签售中的小姑娘们告诉他的。

    年轻人真会玩儿。

    男生犹豫片刻,“那就……祝小池生日快乐吧。”

    赵令清听完,又按要求在本子下面添上一句生日快乐。

    “我其实也没比你大多少,不需要用敬称。”

    他说着话,在to签的末尾又加上个小爱心。

    “祝你生日快乐,新的一岁也要开心。”

    男生激动地点点头,收回了本子。

    钟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刚刚挑选了好几款懒人沙发和抱枕,有些纠结,想回来和赵令清商量一下。

    所以这个小男孩儿是谁。

    “令清,我有些拿不定主意。”钟擎挂着笑容向他走来,不动声色地看了小池一眼。

    赵令清看到来人,挥挥手招呼他坐下再说。

    “钟擎,这是小池,很喜欢我的作品。”赵令清向爱人介绍。

    钟擎颔首,礼貌地笑笑,“你好,我是钟擎。”

    赵令清算是半个公众人物,如果他暂时没有打算公布,钟擎也不愿意让这段关系人尽皆知。

    可以,但没必要。

    赵令清的意思是只要告知身边的亲友即可,没有必要闹得沸沸扬扬。

    钟擎会尊重他的一切合理决定。

    他把决定权交给赵令清,赵令清把自己给他。

    “你好,我姓池。”小池面对钟擎时不像刚才那样拘谨不安。

    坐到了赵令清对面,钟擎跟他说了说自己刚才的挑选和想法。

    “现在家里有些单调,”钟擎点开手机,给他展示,“我们俩同居的话,总得有点家的样子。”

    家,赵令清很喜欢这个字眼。

    钟擎挑了几款暖色调而有设计感的给他看,赵令清很快就同意了。

    旁边的小池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家,我们俩,同居。

    这些词组合到一起,再木讷的人都该明白了两人的关系。

    “好,都听你的,”赵令清温和地笑笑,“现在去敲定吧。”

    他起身,朝小池点了个头算是告别,和钟擎一起离开了。

    走远后,钟擎侧了侧头看了小池一眼。

    他刚才坐在赵令清对面,男生脸上类似的表情他从小不知在多少人脸上见过。

    那种害羞的表情。

    不想让赵令清当场为难,他把两人的关系很委婉地挑明。

    希望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最后,他们又选了一些收纳工具就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招人。”钟擎斜倚着墙,看赵令清腾出杂物。

    赵令清的这间公寓只有一个主卧,另外一间客房被改成了办公房。

    因为赵令清平时的工作基本上一台笔电就能搞定,大部分纸质书也被他用电子书代替,所以房间里还有很大的空间,之前被他用来堆放些杂物。

    赵令清跟钟擎了解到他之前住的地方规划了一小块练习的区域。

    想了想,赵令清觉得还是把办公房划出一半来给钟擎画画。

    “那小孩喜欢的应该是我作品,”赵令清蹲着整理一个个纸箱,“我们这行不搞饭圈那套。”

    “而且今天是小孩生日,特殊的日子总能得到些宽容。”

    既然赵令清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钟擎也不再计较。

    他走过来帮忙一起收拾。

    赵令清是个很有条理的人,爱干净,还有些轻微的强迫症,喜欢把东西摆得整整齐齐。

    说是杂物,但都用几个箱子理得很整齐,纸箱上还写上了日期。

    最早的居然到了六年前,那个也是体积最大的箱子。

    余光注意到钟擎探究的表情,赵令清手下不停,跟他解释。

    “我每次开签售会,大家都会送些小礼物给我。”

    “第一次的时候没有经验,忘记提前通知不收礼物,当时也没有助理,就自己搬着个大箱子回来。”

    回忆起当时的狼狈,赵令清脸上浮现出一丝哭笑不得。

    “后来每次都会提前说不收礼物,但很多人还是会带些小东西来。”

    “久而久之就堆了这么多。”

    钟擎帮他把纸箱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理好。

    有亲自画的小人,有精致的手工饰品,有公仔玩偶。

    小小的东西被赵令清用心保存着,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钟擎也想帮他保护珍视的东西。

    “想好要挪到哪里了吗?”

    “我想先在客厅的角落里搁置两天,董恩家有个地下室,到时候我送过去。”

    赵令清想了想,还是好友那里最稳妥。

    “……如果不嫌弃,可以放到我那儿去。”钟擎继续闷头整理着。

    钟擎家生意做得很大,但是他从小见父母见得很少。

    大概是出于补偿心理,他在物质这块很富足。

    年前父亲的助理给他送来一串钥匙,说是他爸今年要在法国陪母亲,这是给他的礼物。

    但那套房子离学校很远,平时也没有人,就一直放置着。

    听完钟擎的话,赵令清决定到时候把箱子送到钟擎那儿去。

    毕竟是自家人。

    他又整理出些自己以前的手稿和照片一起封存进去,这才算彻底收拾好了。

    “最近是作品上交的截止日期,我可能会稍微忙一点。”

    赵令清坐在沙发上看书,钟擎把头枕在他的膝盖上,声音恹恹的。

    看到钟擎又湿着头发出来,赵令清无奈地推推他的脑袋。

    “头发湿着不吹干容易偏头痛,起来,我去拿吹风机。”

    拿来吹风机,赵令清先在手掌处试了试温度。

    手指轻轻插入发丝,温暖的风带下了水滴。

    “特别忙的话我会去接你,”赵令清理着卷发,“如果我实在抽不出空,家里也会留灯的。”

    钟擎这才满意地用脑袋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

    赵令清的签售会提前了几天。

    钟擎得知后,给他搭配好了活动的衣服。

    “虽然白衬衫西裤也挑不出错,但这种活动上还是需要点仪式感的。”

    他记得钟擎当时笑眯眯地拿自己的衣服往他身上比对。

    钟擎比他高一些,骨架也相对大一些,衣服穿在他身上相对宽松。

    敞领的竖条纹衬衫露出一部分锁骨,铅灰色的直筒裤包裹着长腿。

    临走前,钟擎给他披上一件蓝灰色的大衣。

    “到展厅里,热的话折起来就行,这件衣服的面料不容易皱。”

    钟擎在他衬衫上别上一个玫瑰胸针,拍拍他的屁股。

    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钟擎把一颗薄荷糖塞到他兜里,笑得很甜。

    赵令清习惯比约定的时间提前五分钟赶到。

    当董恩见到他时,吊儿郎当地搂过他的肩膀。

    “你家那口子给你打扮的吧,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

    “今天可能要签的有点多,你得辛苦下了。”

    随着赵令清作品质量的上升和名气的扩大,他的书迷也越来越多。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签售会时间一次比一次长。

    从下午一点开始,赵令清塞了片面包就投入了工作之中。

    他戴着口罩,来之前钟擎给他抓了头发,这次就没有戴帽子。

    遮住了半张脸,但整体的轮廓和氛围还是能看出男人的英俊。

    “令清可以祝我考研上岸吗?”

    “我想和你合照可以吗?”

    “赵老师下一部作品开始动笔了吗?”

    时间长了,赵令清有些疲惫。

    但这些带着正面情绪的话语却让他充满成就感。

    拥抱,握手,合照。

    从刚入行时候的青涩到现在的得心应手,这是他走过的路。

    中途休息十分钟,他脱下大衣,短暂摘下口罩,起身喝了口水。

    细瘦的腰被皮带箍住,笔直修长的双腿显示着其人优越的外形。

    他回到了椅子上,开始新一轮的工作。

    “祝你学业顺利,考上心仪的大学。”

    “要出国吗?那一个人可得注意安全。”

    “你也想成为作家吗?要加油呀。”

    当一本新的本子被递过来时,他低头快速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等待着读者的下一步请求。

    “赵老师恋爱了吗?”

    熟悉的清亮声线里带着些捉弄的笑意。

    赵令清抬头,对上那人弯弯的桃花眼。

    “赵老师,给我写句话吧,什么都行。”

    为了不耽误后面的书迷,赵令清压抑下惊喜,想了想便在本子下动笔。

    写完后指了指旁边的入口,递给他一个工作牌,示意他先进来等待自己。

    钟擎站得有些远,遥遥地看向那抹坐得笔直的身影。

    本子上是笔锋凌厉的一行字:

    ——我差点被你的眼神冲昏头脑说爱你。

    他的心里被抚慰得服服帖帖的,好像有一股热流从心底涌出。

    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穿着自己的衣服,内敛含蓄地道谢。

    他看到一个个书迷眼中的欣喜。

    耳边隐约响起小声的议论赞叹。

    “赵老师好帅啊,人也有才华。”

    “哈哈哈哈他更文超勤快的……”

    而他就站在几米之外的地方注视着自己的爱人。

    这种突如其来的秘密恋爱感很刺激。

    除了彼此,没有人知道他们相爱。

    我的,我的。

    是我的赵令清。

    我已经被你冲昏头脑,等会儿就要说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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