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诗槐没想到今天李卿又会犯病。
明明刚下班回来，跟护工交接的时候，难得护工告诉她，李卿今天状态不错。
她整天的精神都很清醒，不仅知道温诗槐已经长大了，而且还知道，现在住的是温诗槐自己买的公寓。
也清楚现在是什么年月。
更让人知道她清醒的证据，是李卿从始至终没有问过温槐、温正平。
她记得温槐丢了。
也记得温正平背叛了。
护工告诉温诗槐，李卿在午睡起来后，甚至还插了花、泡了茶。
温诗槐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的李卿了。
李卿从前就是一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
她的品位，不仅仅是因为她是一名富太太。
从很小的地方，有时候心血来潮，为家人做一顿饭，也充满仪式感。
还有温诗槐小时候的裙子，有一些都是李卿自己动手做的。
自从李卿患上阿尔茨海默，温诗槐已经很久没见过衣着干净体面的李卿了，更别说做插花泡茶这样的事。
护工走后，只剩下母女二人。
温诗槐今天带了锦城有名的糕点，正好请李卿再泡一壶茶，两人可以一块儿坐下来吃点。
顺便在家里等谢屿回来，一起吃饭。
李卿竟然也还记得谢屿，“小诗，妈妈很惭愧，你那位丈夫，妈妈之前都没好好认识过。你说他姓谢，你们怎么认识的？”
温诗槐对着别人都不可能坦白自己跟谢屿真实的关系。
面对李卿，自然更要粉饰太平。
除了没有隐瞒谢屿修车工的身份，其他的相遇、相爱过程，全都是温诗槐杜撰的。
说来也很奇怪，温诗槐只谈过贺故深这样一个男友。
而且他们之间的恋爱经历既平淡，又短暂。
导致温诗槐现在想起贺故深，关于恋爱的记忆少，更多的还是他们以兄妹好友相处的那些年。
她以为自己会编不出什么真实的恋爱细节，可是没想到，当她真的绞尽脑汁去想的时候，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出现一些画面。
也不知怎么冒出来的。
难道是以前从言情小说里看的，存在记忆里了？
温诗槐觉得挺有意思的，挑了几个告诉李卿。
李卿对其他的关注不多，当妈的，注意力难免落在谢屿的职业上。
“怎么找了一个……这样的人？”李卿忧心道，“你爸爸也同意你们结婚吗？能保障生活吗？”
温诗槐：“……”
她连谢屿的收入都不知道。
他们两个的收入就是分开用的。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保障生活，但是看起来谢屿的物欲享受也不多。
看他的衣服裤子，甚至鞋子，都没什么牌子。
只不过穿在他身上，能看出比别人不一样的气质格调来。
把地摊货穿成高定，还是要靠人来穿衣服。
温诗槐随便用“真爱”“他对人好、很上进”应付过李卿后，话题自然地拐到了小酒身上。
李卿早上抱过小酒之后，大概是因为小孩子天然的疗愈功能，让她整个人才有现在的状态。
她说想小酒了，温诗槐只能用孩子去幼儿园了来搪塞。
李卿又要求给她看看孩子的照片。
温诗槐又不是孩子的亲妈，怎么可能拿得出照片？
但李卿执拗劲上来了，一直要求看小酒的照片。
大概是很遗憾，在她精神失常的这些年里，错过了“外孙”的成长，所以趁现在清醒，李卿执意要看看小酒的“小时候”。
温诗槐只能找借口推脱。
但李卿却像是有心理触发点似的。
就好像一个小男孩从她面前消失不见了，而家里人不告诉她人在哪里——
就会触发她精神崩溃的那个点。
李卿在问温诗槐是不是把小酒弄丢了的时候，她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不对劲。
直到李卿把那个泡着热茶的杯子扔过来。
谢屿的回来，让温诗槐看到了希望，“谢屿！”
她朝谢屿扑过来，足底下有许多被砸碎了的瓷片，谢屿瞳孔压紧，眼看着温诗槐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地上的碎片，投到他面前。
温诗槐是要问谢屿，小酒在哪里。
谢屿却自然而然地认为她要投入自己的怀抱似的，展臂就把温诗槐搂进怀里。
温诗槐在他怀里扬起脸，“小酒呢，谢屿，小酒呢？”
谢屿抬眼看了看李卿的方向，确保她没有再做什么破坏性的事。
而后才低头回答温诗槐，“在陆迟沉那里玩得不想回来了。”
温诗槐急了，“你把他放在陆迟沉家干嘛呀！”
谢屿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他打扰了你的生活。”
不仅仅打扰了温诗槐，也打扰了他。
“但我妈妈需要他啊！”
谢屿低头，发现温诗槐的锁骨上方，有一片不寻常的红晕。
他的手指抚上去，温诗槐疼得往后缩了一下，“嘶。”
谢屿的目光扫一眼屋子里的乱象，不用问就知道，“烫到了？”
温诗槐点点头，但又说，“我没事。”
谢屿揽着她肩膀的手臂却没松，眉头也皱起来，“你妈妈，需要住到更专业的地方去。”
温诗槐知道谢屿这是在自己面前，所以说得比较客气。
归根结底，谢屿也觉得让李卿住在家里，存在安全风险。
尤其是让她跟温诗槐住在一起，有一些伤痛不可避免地一次次地重现。
对李卿的碧青恢复没有好处。
温诗槐叹口气，额头抵在谢屿结实的胸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温诗槐在谢屿怀里，才感受到了安全感，刚刚只有她跟李卿在家的时候，明明前一秒都还是温馨无比，下一秒李卿却突然爆发。
她不是不知道，对于李卿和她的母女之情，也许让李卿住到疗养院，她每周按时去探视是对双方最好的方式。
可是，上次住的那个疗养院，已经算是锦城条件比较好的私人疗养院了。
当时要安排进去，都花了温诗槐不少力气。
可那里的安保却还是让李卿出了事。
剩下的，只有一两家疗养院比较好的。
但没有过硬的关系，根本住不进去。
温诗槐要想让李卿住进那两家高端疗养院，就得让温正平出面。
在现在的温正平心里，他跟钟柔才是一家人，就算温诗槐低头求他，他都未必会答应。
“你先联系一下，说不定正好有空床位，不需要求人，也能住进去。”
谢屿这样说的时候，温诗槐只觉得他太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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