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以寒的身体正好挡住了两人的眉来眼去,江云邈此时此刻站在方以寒的身后,只能见到他替辛卯盖被子的动作,并没有见到后来两人的一系列眼神交流。
他甚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以示对方以寒的说法的认同:“以寒说得没错,不知道底细的敌人,千万不能轻视对方。尤其目前在时空域内和方炁交过手的人也是屈指可数,问恐怕是问不出来,只有把他往强劲了去想,才能最大限度地保证自己的安全。方淮目前我们尽管是接触过了,但是大家也很清楚,以特区这里现存的实力,和现在的他比起来恐怕还是很悬殊,而我们现在还要临时对付方炁这么一个没有探过底的家伙……”
是,他们这里能叫上号的辰侍,那都是年轻力壮的好手,光是比拼脉冲的总量或许他们真的有胜算,可方炁这个老狐狸活了这么多年了,滑不溜手的,可不是个轻而易举就能解决的主啊……
“那我们就赌一把。”方以寒稍稍加重了语气。
辛卯闻言,难得朝他投去了不解的眼神:“赌一把?你准备怎么赌?”
这一回倒是江云邈接茬儿比辛卯更快:“以寒的意思应该是,找沈恽、何降去对付他,尽量速战速决。而特区剩下的人就继续留守,以免方淮突破结界,这样一来特区内的人,加上你,辛卯,还能够稍稍拖延方淮一阵。”
辛卯这一次却不甚认同方以寒的方案,语气略带疑问地道:“沈部长跟何部长的实力肯定是毋庸置疑,可是……他们和方炁是两种人吧?”
前者是在战场前线一直待着的人,根本是实打实靠着自己的实力,一步又一步地爬到现在这个镇守部部长的位置上。而后者,那所谓的“摸爬滚打”,和沈恽、何降的“披荆斩棘”,根本是两种不同的性质。
辛卯说得比较隐晦,但是江云邈也理解了她的意思。
他安抚地笑笑,微微往一边弯了腰,眼神里带着柔和的光,说道:“放心,他们两个能站到这个位置上,当然也不纯粹是凭着自己的硬实力,这条路上自然也是有很多巨大的阻力,毕竟是两个没有背景的平头百姓,寰塔内很多氏族自然是想尽办法要把他们两个扯下来,又或者是不让他们晋升。别看他们俩年轻,也是有点手段的。”
听他这么一说,辛卯稍稍松了口气,然而心里却还是觉得不太踏实。
只让沈恽和何降两个人去对付方炁……真的足够吗?会不会太少了……
而这两个人又算得上是寰塔所有的战力中处于金字塔顶端的存在,换句话说,甚至都不是第一梯队,而是第零梯队的实力,要是让他们俩离开了这里,那放眼整个特区,已经没有那种……单独一个人就能给人一种足够与“流”相对抗的安定感的人坐镇了。
本来如果刘冀没有受伤,他或许还能稍稍镇一镇,现在就只剩结界组的岁者……
辛卯思绪及此,依然没来由地觉得担心。
她思索了一阵,纠结地皱着眉头咬了咬下唇,思考到底要不要提出这一点。
可是在战斗部署上,江云邈和方以寒的经验总比她要多。在这一方面,辛卯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这两个人肯定是比自己要更加靠谱的。
于是她撇了撇嘴角,还是选择了沉默。
然而方以寒却捕捉到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也没有放任,直接问道:“辛卯,你是有什么想法吗?”
突然被点到名的辛卯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头来,神色犹豫地对上方以寒的双眸。
方以寒见她这一副迟疑不决的模样,无奈地轻阖起双眼,温和地鼓励道:“如果你真的有其他的想法,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商量。而且……说不定你提出的建议可以补上我的方案中的漏洞呢?你说是不是。”
辛卯听完,垂眸多思索了一秒,随即坚定抬眼,板板正正地说:“我是想说,如果只派沈部长与何部长去对付方炁,是不是真的足够应付对方呢?还有……如果他们两位离开了特区,离开了清溪镇,我们真的能保证这里留存的战力,可以在他们二位赶回来之前,稳稳当当地拖住已经变异了的方淮吗?”
此话一出,在场剩下的两个人都沉默了。
而站在方以寒身后不远处的江云邈还挑起一边的眉毛,两手交叠在胸前,稍稍侧过身想要观察方以寒的反应,却意外地从侧脸看见他似乎是一片空白的表情。
于是江云邈立刻开启了看戏模式。
方以寒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认可道:“你说的这些,的确是我疏忽了。”
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个答案,辛卯愣了一下,而江云邈闻言也是一怔。
而接下来,方以寒的回答更是让两人极其诧异:“那你觉得……我们向塔主申请,暂时让另外两区镇守部的两位部长也到特区来,再从四大镇守部暂时调任一部分的战力,一部分用来对付方炁,另一部分留下,留在特区内,帮着一起抵挡方淮,你觉得这个方案是不是比我刚才提出的,要更好一些?”
辛卯坐在床上,表情有些呆滞地望着他,手里则紧紧攥着被褥的边沿,回答的语气也带着几分傻气:“哦、哦……我觉得这样听起来……好像确实可以了。”
然而方以寒此时此刻却是微微低下头,手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神色严肃,似是在思索,口中还继续道:“你真的觉得这样可行吗?……还是说还能有更加完善的地方?”
虽说确实是和方以寒相处了这么久了,而且两人成为恋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但这个模样和姿态的方以寒,辛卯倒还真的是第一次见,新奇之余还觉得有些奇怪:“啊……我是觉得,应该差不多了吧……”
“嗯……”方以寒沉吟了一阵,随后又忽然出声,“云邈,你怎么看?”
站在方以寒背后的江云邈正觉得自己挑了个好位置,瞧着两人这一来一去,观察他们俩不同的反应感觉有趣,这好戏看得还不觉尽兴,就突然被人点到了名。
江云邈一个激灵,渐渐倾斜向墙面,准备靠着好好看戏的他蓦地站直了身体:“额……啊?!”
闻声,方以寒眉头一皱,转过身去:“我是问你,觉得我们刚才提出的这一方案是否可行,还有没有能够改进的地方……你刚才到底在干嘛?”
江云邈现在这绷紧了身体的样子,活像个上课走神被老师逮了个正着的学生。
这回则是轮到辛卯看戏了。
她好整以暇地交叠起手臂,上半身很是放松地朝后一靠,后腰被身后柔软的枕头稳稳地托着,微微上扬的嘴角不知道是因为靠得太过舒服,还是不带恶意地嘲笑着某位大少爷。
江云邈清了清嗓,脑子转得飞快:“咳咳……有没有改进的地方?额……我觉得吧,正面和方炁对上的任务就让何降和沈恽去,其余的那些规划来对付他的人,采用绕后战术,可以吧?”
虽然确实是着急忙慌之际临时想到的,但是关于这一点,江云邈心里却是实打实这么认为的。
尽管和对方的接触不多,可江云邈也算是“搭过脉”。
方以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方炁绝对是个谨小慎微的人。你说的部分战力绕后的战术,确实很有必要。”
这个方炁,在人前隐藏了这么多年,直到现在借着这一股又一股的东风,才看准了机会想要扶摇直上。
光是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如果派了这么多人正面对刚,方炁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实力有所提升而轻敌的人。
可以说这人胆大包天,野心勃勃,但绝不能说他恃强轻敌。
那要怎么对付这种人呢?江云邈在这一点上倒算是有点经验。
江云邈闻言,也是微微颔首:“既然方炁这么小心,那么我们就顺着他的意思,给他这个小心翼翼的机会。只不过,我们可以营造出一种假象,自然而然地就能让对方在某种程度上放松警惕。”
表面上将方炁引走的人是沈恽与何降,假装只派出了这两人要秘密除掉他,实则还派了些精兵提前埋伏在计划好的地点。
这样一来,其实方炁并不会对还有埋伏的战力而感到疑心——因为在他心里会觉得,他在冯静白的眼里,自己的实力并不算处在极度顶尖的位置,能够派出四大镇守部实力最强的两名部长来对付他,冯静白肯定认为这算得上是抬举他方炁了。
辛卯听完,眉毛忍不住抽搐着向上一挑。
“你这招也是够阴的啊……”她眼神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江云邈,“他以为自己提高了警惕,但其实客观上而言,他没有。”
听见辛卯对自己的评价,江云邈不甚在意地摊了摊手,耸了耸肩,无所谓地说道:“兵不厌诈么。更何况,这关乎的性命可不止我们几个,还关乎整个时空域,甚至是整个世界的命运。这场战役,只要是能赢,有多不择手段都没有关系。”
辛卯笑了:“哎,你别误会啊,我说的你这招‘够阴’可不是贬义,那是在夸你好吧。”
方以寒听着他们俩的对话,不由得无奈地弯起唇角,难得在辛卯面前替江云邈说了几句:“你还说他够阴?之前你帮着我对付方怀宇的时候,岑河水质样本送检的那一回,你这计谋可不比他今天提出的这一茬要逊色啊。”
江云邈“哟呵”一声,这可不就来了劲:“那可不,拿我当成第一波诱饵,拿自己当成第二波诱饵,而这第二波还是拿的真的水源样本,真正要拿去送检的那一批,用最不起眼的办法给送了出去,甚至还大大方方地给方怀宇的人检查了,结果就在人眼皮底下寄出去了,你看看,这可不比我段位高?”
方以寒在辛卯面前偏帮自己说话的时候可不多啊,江云邈心想着。这机会他可得好好把握。
而辛卯也不否认,满脸无可奈何地举起双手。
“……好好好,行行行。问题是……我也没不承认啊?”
闻言,江云邈和方以寒对视了一眼,随后纷纷笑了。
前者向前走了两步,顺势抬手拍了拍方以寒的肩膀,笑着对辛卯说:“是是是,我也没说你不承认嘛……既然决定了,那你抓紧时间多休息,我先去上报冯静白,向他申请再批一些人给咱们。”
方以寒回头朝他点头,江云邈也回以一个颔首,又最后向辛卯扬了扬下巴示意告别,这才从营帐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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