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方以寒的口信传达给江云邈后,霍思慎便离开了。

    在交代了她这件事之前,方以寒还拜托她去她的父亲霍霄所长那儿去取东西,好像是玉昭影留在她父亲那里,要给辛卯用的什么药品。

    在沈恽结束了对阿环的治疗后,江云邈撤去了隔音结界,三人便重新回到了之前的位置上,对其进行问讯。

    虽说在经过治疗后伤者其实更需要休息,而且这样看起来其实不怎么人道,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是最容易问出些什么。

    沈恽再一次坐在了最中间,两手交握着放在桌面上,语气柔和:“刚给你治疗完就要让你坐在这儿,我们很抱歉。但是,阿环,我们为了这里所有人的安全,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请你谅解。”

    何降闻言,又是转头嫌弃地看他一眼:“一个俘虏而已,跟她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直接问不就完事了?”

    说完,沈恽正要开口,他便立即打断,抢白道:“我奉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得好,除了让你破坏封印之外,方炁还交给了你什么任务?总不见得只是为了这件事,再找机会把方以寒和辛卯两个人干掉吧?”

    何降顿了顿,随后眉头一皱,很有威慑力地狠狠一拍桌子,抬手指着那边又开始额角冒冷汗、脸色愈发苍白的阿环,高声道:“除你以外还有没有别的卧底了?!快说!!”

    阿环像是被他吓到了,嘴唇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眉心些微的褶皱却是由于才接受了治疗而感到不适。

    她额角的冷汗越冒越多,甚至一颗颗汗珠都凝结到了一块儿去,化成了豆大的水珠,沿着她的颊侧一路滑下,低落在衣服和地面上。

    传闻中的东区镇守部部长何降,确实是个作风雷厉风行的。但在她的认知中,这些部长级别的人物都是冷静沉稳的形象。

    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面前的何降会这样暴躁易怒,好像从江云邈将她带入这扇门起,这位部长就一直非常不待见她。

    肩膀的子弹已经被取出,阿环身上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她还是觉得很不舒服,非常虚弱。此时此刻的她还能够支撑着坐在这里,已经是她的生理极限,要再多花出一分精力去思考这些,实在是强人所难。

    于是她抿了抿唇,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没怎么多做思考便说道:“何部长……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得罪您了,让您这么针对我。但我自认除了破坏了一点封印之外……并没有做其他伤天害理的事。刺杀方以寒和辛卯的事也是未遂,我……我不明白……”

    沈恽见状,俊脸一板,稍稍侧过身,严肃地看着何降说道:“何部长,你如果要用这样的态度,那恕我不能苟同。请你现在,立刻就出去,不要妨碍我对阿环的询问。”

    坐在一旁的江云邈听了一愣,但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焦灼起来。

    何降闻言,更是眉头一皱,又是一拍桌子,勃然大怒地站起身:“不要对敌人产生同情!这一点——是先人付出了无数的惨痛代价得来的教训。一个还没从学校毕业的黄毛丫头不明白,你一个北区镇守部部长也不清楚吗?!”

    而沈恽则仍然是板着一张俊脸,没有理会他的怒吼,甚至连视线都不分给他一丝一毫,只是两手握拳放在桌面上,声色俱厉地对江云邈说道:“江月使,鉴于何降部长已经影响到了对敌方俘虏的审讯,请你现在、立刻!将何部长从这里带出去!”

    江云邈听见沈恽的指示,犹豫着站起身,踱步到何降面前。

    “你!——”何降作势要冲上去,江云邈见情势有些不对,立刻出手拦住何降,半拖半拽地把人给拉了出去。

    江云邈此时此刻正一头雾水。

    虽然何降与沈恽没有与他通过气,但是从一开始进行问讯的时候他就能看出来——这两人其实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从而让阿环对其中一人放松警惕,误以为就算是身在敌营也还是有人能与她共情,理解她的苦楚。

    然而刚刚那一出,属实是把江云邈也看懵了。

    这两个人看起来像是真的在吵架。

    先不说沈恽吧,这位东区镇守部部长可是和他争了个面红耳赤啊。

    不过……

    一走出那扇门,等江云邈将门合上,何降脸上怒气冲冲的神情立刻消失无踪,看得江云邈简直是一愣一愣的。

    “何部长……所以你们这是——”

    “嘘……”何降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歪了歪身子,从一旁的窗户偷瞄屋内的情况,随后往外指了指,“这女人的听力可不差,咱们走远点儿了再说。”

    “……哈?!——”

    听了何降说的话之后,江云邈很是诧异。

    “所以你们从一开始到现在,全都是演给阿环看的?”江云邈颇有些苦恼地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

    这算什么?这两个人……演技未免也太好了吧!?

    而何降似乎对于他惊愕的表情感到非常满意,两手叉腰,颇有些得意洋洋地翘起高挺的鼻子说道:“怎么样,是不是被我俩骗过去了?”

    江云邈有些无语地撇撇嘴:“……你好像很开心啊,何部长。”

    闻言,何降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似的,略带骄傲地轻哼一声。

    江云邈:“……”

    “现在我们俩就只要在外面等着老沈出来就行了,”何降老神在在地两手抱臂,悠悠然往一旁的墙壁上一靠,下巴朝那间营帐扬了扬,“你应该知道的吧?怀柔审讯这个事儿,他在时空域称第二,那可没人敢称第一啊。”

    江云邈意味深长地看着何降,见他抬眸也看向自己,不由得咂了咂嘴,一边轻啧几声一边摇着头:“可怕……可怕,太可怕了。还好你们是跟咱们一边儿的,要真的和方炁他们掺合在一起,我看咱们这胜算可不是对半开。”

    何降打量着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有那么夸张吗?你们这几个世家出身的小子也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吧?还有那个辛卯也是。”

    当他一直呆在东区前线不知道这时空域发生的变动是吧?

    这辛卯虽然是方以寒受命从人间界带回来的人,但这姑娘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这不,还没从学校毕业呢,实力就已经发指到这种程度了。

    “哎,”江云邈稍稍一闭眼,一声否定,音调千回百转,“那这性质可不一样,您和沈部长那可是在前线摸爬滚打出来的,和我们这些在家里过家家的可不一样。”

    何降闻言,恨恨地磨了磨牙,抬腿作势要踢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他妈啥意思。搁那儿拐弯抹角地阴阳怪气呢是吧。”

    江云邈笑着往后跳一步,堪堪躲开他的踢踹。

    又最后瞪了他一眼,何降朝着审讯所在的营帐望了一眼,对江云邈说道:“我看沈恽这一时半会儿多半是出不来。也有可能是成功问出了些什么,还在继续忽悠那个叫阿环的。”

    一听他这话,江云邈就猜到了些什么。

    “你要干什么去?”他问,“是想去看看封印?到底是怎么被她弄得松动的?”

    何降点了点头:“对,反正现在也用不上我,倒还不如去那儿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补救措施。”

    他停顿了一下,随后拿手肘略微调侃地戳了戳江云邈的手臂:“说不准能把她破坏的部分给修复上,还能给这寿命不这么长的封印多续上一会儿呢。”

    江云邈撇撇嘴,颇有些嫌弃地对着他挥挥手:“得了得了……你要去就去吧,反正也是个呆不住的。”

    他其实也清楚,何降只是想要去调查一番,这个阿环究竟是怎么把辛卯布下的九转封印中的第一转给破坏的。

    不说别的,自从辛卯跟着他俩去过辛家古宅的旧址之后,她从暗室里得到的那些东西,其实已经让她足以跻身高阶辰侍的行列了。

    就算及不上岁者,但月使的级别总是能混一混的。

    而这个阿环,或许真的有月使级别的实力,但要和辛卯的能力相比,恐怕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在这样的实力差之下,她还能成功破坏辛卯的九转封印的第一转,别说是何降了,就连他江云邈也很好奇,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何降笑了笑,拍了拍江云邈的肩膀,说:“知道就好,别拆穿嘛。”

    无语地看着他,江云邈抿起嘴唇,抄起双手,两手交叠着抱在身前。

    “哦对了,”何降说道,“要是沈恽出来了告诉我一声,我的终端号码你应该有的吧?”

    “行。”江云邈答得很是爽快。

    “还有还有……”何降继续道,“他问出些什么,你也记得告诉我。”

    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江云邈频率极高地点头,颇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九转封印多的第一转,是怎么破坏的,是吧?”

    听他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何降满意地弯了弯嘴角,又微微颔首:“很好,你理解我的意思就行。”

    说完,他便当机立断地转身,朝着六阳结界的方向走去,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还顺势背对着江云邈挥了挥手,姿态很是潇洒。

    “……怎么这么欠呢。”

    望着他的背影,江云邈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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