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静静地站在方怀信的床边,静静地看着那扇木门外浮动的零乱的人影,静静地听着门外传来的呼喊。
“快!把这里包围起来,不要让这两个害死家主的凶手逃脱了!”
辛卯和方以寒听了,两人对视了一眼,立刻了然。
这声音前不久才刚听过,实在是……就算陌生,那也是忘不掉的。
方以寒将手垂到身侧,正要伸手去够辛卯的,岂料她恰好抄起双臂绕到胸前,完美避开了他勾她手掌的手指。
错过了牵手机会的方以寒于是立刻缩回了手指,抿了抿嘴角,面部表情有些僵硬。
辛卯似乎还没察觉到,一脸“我倒要看看你们要整些什么幺蛾子”的模样,动作很放松地微微倾斜了身体站着,直到发现一边的方以寒抬手挠了挠头,动作似乎有些烦躁,这才别过脸去打量他,随后问道:“怎么了?干嘛这副表情?”
他撇了撇嘴角,又瞥了一眼门外,见这帮人还没闯进来,又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口是心非道:“没什么……”
“哦对了,”辛卯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拍手掌,很是坦然地朝他伸出手,“我觉得吧,为了维持刚才的人设,咱们俩是不是还是把手牵着比较好啊?”
方以寒对此瞬间无语了一下,抬手捂住脸,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乖乖地把手递过去。
辛卯眨了眨眼,略带无辜地握住他的手后,又追问了一句:“那什么……真的没事吗?”
他很是无奈地看过去,握着辛卯薄薄手掌的手指下意识地捏了捏,低声问道:“……你到底想问什么?”
被他这么提问,辛卯倒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眼睛想往已经闭上双眼的方怀信那儿瞟,但是想着方以寒这么敏锐,觉得还是算了。他既然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辛卯感觉还是就这样装傻好了。
于是她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想问问你准备好了吗。”她甚至还随口胡诌了一个问题,好用来掩饰自己刚刚没说出口的那些。
然而没想到,他还是察觉到了辛卯的意图,很是浅淡地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准备好了。而且……”他顿了顿,转过头去看向安静地躺在后面床铺里的自己的父亲,脸上虽有哀伤,然而更多的却是释然:“对于我父亲的死……虽然有些难过,但是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多。或许只比我自己原先设想的要多一些吧。”
毕竟他在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明白了,当初所有的一切,其实并不是因为他对自己这个儿子完全不在意。
正是因为太过在意,在自己的妻子去世后,太想要保护好他们二人唯一的延续,自己却没有任何能够拿来和方怀宇以及方家长老对抗的筹码,而当初正好冯家在为自己家某个没有后嗣的儿子寻找过继子,方怀信作为一个父亲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主动提出要将方以寒送去冯家。
因为只有这个办法,才有可能让方以寒顺利地长大,而不会遭到方怀宇一行人的毒手。
其实对于父亲这样一个角色,方以寒觉得似乎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有的比重太小了。可是自从上一次见面后,方以寒感觉自己和父亲的距离好像近了一些,现在知道了真相后,他算是彻底放下了对父亲的心结。
他本以为方怀信去世后,他心里根本不会产生任何波动,然而现在方以寒却发现,他还是低估了自己对父亲的感情了。
毕竟血缘烙印下的本能,是什么都无法磨灭的。
方呈易带人闯进屋里的一瞬间,方以寒眼神一冷,立刻把辛卯带到身后。
猛地被人拉了一把,回过神来的时候,辛卯发现自己已经站在方以寒的背后,一抬眸,视线便触及他宽阔的肩膀。
她愣了一下,心头忽然一紧,耳根也莫名地一热。她飘忽着眼神挪开目光,觉得自己这一刻的心动实在是有些不合时宜,于是咬了一下嘴角,用另一只手挠了挠耳后。
木门被粗暴地拉开,门外的方呈易以与年龄不符的矫健身手一脚跨了进来,在他身后,方家私人军列紧跟着鱼贯而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们二人围了起来。
方呈易见到二人,诡异地一笑,开口道:“大家都看到了,家主大人是如何死在这两个小畜生手里的!”
???辛卯听了,整张脸马上皱成了一团——好家伙,她知道这个老不死的有两幅面孔,没想到竟然差异这么大。
再怎么看不惯方以寒,喊他“小畜生”就过分了吧?更何况……方家的家主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是不是真的死在方以寒手里,根本没有人亲眼看到,这血口喷人的手段真是玩得炉火纯青,恐怕以前这事儿,他们家的这群老家伙们根本没少干。
不过这时候可不能轻举妄动。辛卯瞥了一眼方以寒,正巧看见他微微侧过来的半张脸,看起来异常的冷静,应该是根本没受到对方的言语影响。
于是辛卯也冷静下来,决定静观其变。
而方呈易见这两人对他的话没什么反应,很是得意地笑了笑,一挥手,房间内全副武装的私人军列便缩小了包围圈,甚至上来了四个人要把他们俩押出屋外。
这时候,方以寒突然出声了:“等一下——”
方呈易冷哼一声:“怎么?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还想着要负隅顽抗一番吗?”
辛卯本来以为方以寒对他的嘲讽,也会以同样的方式反击,没想到他只是很平静地,用一本正经地语气说道:“并没有,只是我希望……我们两个能自己走。”
方呈易闻言,一下子沉默了。
于是方以寒再接再厉:“怎么?长老连我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能满足吗?”
辛卯稍稍歪了歪身子,从方以寒的肩膀边望过去,偷偷观察方呈易的反应——他显然是不太想答应方以寒的,然而方以寒这么一激将,他似乎又有点纠结。
原来是个经不起激的人啊……辛卯躲在方以寒身后,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果不其然——
方呈易又是诡异一笑:“不过是小少爷您,一个小小的请求罢了,这又有什么不能满足的呢?”
还刻意在对方以寒的称呼上加重了语气。
还是个记仇的。辛卯悠闲地这么想着,丝毫没有一点即将被留在这里被审问的自觉。
虽然方呈易对他们的语气听着不怎么样,然而方以寒良好的教养并没有让他表露出任何不满,甚至还一脸淡然地对方呈易说道:“那就请你们带路吧。”
又或者,根本不是良好教养使然。辛卯心想。
可能根本就是习惯了这群人用这种冷嘲热讽的态度对待他。
方呈易不怀好意地瞥了方以寒一眼,随后一挥手,随即方家的私人军列便在门口处让开了一条路,而站在门口的两人则退了出去。
方以寒抓着辛卯的手,稍稍用力捏了一下,又扯了扯,用低柔的声音说道:“走吧。”
辛卯怔了怔,“哦”了一声,任凭方以寒牵着往外走。
而在跨出房间之前,她又转过头看了一眼还留在屋内的方呈易——那人看向躺在床上已经没了气息的方怀信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尊敬。
方以寒察觉到辛卯似乎在朝身后看着什么,于是也转过头去,微微仰起头提醒她说:“小心脚下,有台阶。”
“嗯?”辛卯回过头,听了他的话后,迅速低头,见自己的半只脚已经踩在了台阶外,立刻下意识地往后一缩脚,“哦哦……”
方以寒见状,很是无奈地笑着和她说道:“走楼梯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
辛卯微微瞪大了眼睛,眨了眨:“知道了。”
两人跟随着前方的两名军列,一路沿着先前走来的路往回走,离开了内宅后,又拐上了九曲桥,去往了辛卯非常陌生的方向。
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随后凑到方以寒肩膀旁边低声问道:“哎……咱们这是要被带去哪儿啊?”
方以寒见她朝自己这里凑过来,一副要和自己耳语的模样,也很配合地凑过去,和辛卯一样,压低了声音回答道:“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要被带到禁闭室吧。”
“禁闭室?”听到这么一个名词,辛卯有些惊讶,“你们方家居然这么恐怖……还有禁闭室这种地方?”
方以寒闻言,忍不住笑了出来,道:“只是字面上的‘禁闭室’罢了,其实根本不是用来关人禁闭的。”
“不是用来关禁闭,那叫什么禁闭室?”辛卯很是嫌弃地又问。
听了她这么吐槽,方以寒又笑了:“那不是用来关禁闭的,而是用来惩罚所谓对家族不利的罪人的。”
辛卯听完,骤然一愣,等回过神来又是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他知道得这么清楚……不会是进去待过吧?
“不是你想的那样,”方以寒无奈地闭了闭眼,随后看向她,“你不用担心。进去呆过的人不是我,是我的小叔父。”
他的小叔父?得到这样一个答案,辛卯更是瞪大了双眼。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方以寒的小叔父方淮,是个身体很孱弱的人。
思绪及此,辛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个家族里的人到底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辛卯看了方以寒一样,不由得开始庆幸,还好方以寒不是在这个宅子里长大成人的,不然现在他的性格……恐怕会比刚认识的时候更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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