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邈这句话一抛出来,着实是在当场炸出了平地一声惊雷。
辛卯两手放在膝盖上,眉心已然皱成了一个“川”字:“如果按照老江的推测,那方家长老的这一做法的确能够说通了。”
“也就是说……长老的意图,就是为了把表哥抓回去问话?”方遥问道,“审问一下,你们究竟在辛家暗室里发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顺便……顺便把他作为人质扣下?!”
“人质?”许睿皱着眉,眨了眨眼,困惑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么说?”
听她这么问,方遥倒是没有立刻解答许睿,而是循循诱之:“辛卯作为一个从人间界来到这里的人,她最在意的是什么?”
此言一出,江云邈和方以寒对视了一眼,随后又看了看辛卯,从她眼底捕捉到同样的赞许意味,随即三人又同时看向了许睿。
许睿低头沉思了一阵,随后才抬头道:“601寝室的人?还有……她的师父,千杼子?”
“除此之外呢?”方遥又问。
这回许睿倒是想也没想,脱口而出道:“江少和方副队。”
方遥点头:“对,就是他们两个。”
经由方遥这么一点拨,许睿恍然大悟,朝着她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江少是江家的人,方家长老不能为了这件事和整个江家撕破脸,”方遥继续说道,“但是表哥就不一样了。”
许睿明白方遥的意思——方以寒既然姓“方”,那只要能把他带回方家,就可以随意摆布。
江云邈抄起两手,表情平静地补充着令人惊骇的内容:“不仅仅是能够随意对待,用来掣肘我和辛卯。”他顿了顿,继续道:“把以寒带回方家后,他们还能以此压制住我们的师父千杼子。虽然在亭山隐居了这么多年,可是‘器圣’这一名头在时空域可不是浪得虚名。如果我们能重新请动他老人家出山,那各路人马一定是争先恐后地回应师父的号召。但要是以寒落在方家长老的手里,那师父若想要出手,恐怕还免不了多权衡一番。”
正说到这里,辛卯刚动了动嘴,还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小队营地的门就被人拍了两下。
听起来那个力道,用得可是很不客气。
呆在屋子里的几人纷纷转头望向门口,离大门最近的霍思慎上前几步走到门边,小心谨慎地朝着猫眼里瞄了一眼,一边开门一边和屋里的队友说:“是刘副指挥和向小队长。”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秒都换上了一脸抱怨的表情——不是,既然不是什么可疑人物,那为什么拍门拍得这么恶狠狠的?就这么想做大恶人吗?
于是等两人一跨进屋里,江云邈就率先憋不住朝他俩开炮了:“我说,刚才到底谁拍的门?咚咚咚的,跟讨债的上门了一样。”
“是我,怎么,有意见?”刘冀听了,理直气壮地一仰头丢出这么一句。说真的,如果不是身高和江云邈差不了多少,恐怕此时此刻他真的是在用鼻孔看对方。
而江云邈也不甘示弱:“对,意见大大的有。故意吓人来了是不是?”
还没等刘冀再一次回怼,一旁的向逸恺就一脸嫌弃地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腰,很无语地说:“你们两个这都能杠起来……幼不幼稚?”
方以寒摇了摇头,只能抬起一只手,扶了扶额头又揉了揉眼睛,沉默着叹了口气,无奈地望了眼天花板。
辛卯这回也是无语到表情空白,看着他俩问:“我们现在可以先说正事了吧?据我所知,这来自于世家大族的转调申请,除非是情况特殊,否则一般都默认给予受理允许的。时间紧迫,先想出个对策来,等方老师到了那儿之后可以怎么自保以及脱身。”
向逸恺和方遥都点了点头。而刘冀则清了清嗓,反问道:“谁告诉你们……我那名确实是签上了?”
他这话丢出来,在场的人全都沉默了。只有霍思慎吸了吸鼻子,试探着问道:“您的意思是……您那名签了,但是又没签?”
刘冀闭起眼睛,抿起嘴唇,微微颔首。
方以寒则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我确实拿了笔,也签了名,”刘冀说,“但我签名时,笔尖并没有触到纸面,而是用了脉冲代替墨水显的形。”
“……太狠了。”方遥用敬畏的目光抬头看着刘冀。
辛卯一边咂嘴一边摇头:“啧啧啧……你们高级别的辰侍,玩起手段来都这么花?真是人不可貌相……”
江云邈也跟着咂嘴,两手抱臂,煞有介事地说道:“看不出来啊老刘……你竟然是这种人。”
刘冀被他们搞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地问:“不是……我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以寒为了你们?敢情我做这事儿还好心办坏事了是吧?……那我现在就把那谁叫回来,跟他说我重新签一下。”
向逸恺站在刘冀身后咬着嘴唇憋笑,见他转身作势要走,立即横跨一步拦住他:“哎哎哎别啊。”
江云邈也跟着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赔笑道:“嗨呀……开个玩笑而已,咱们还是得感谢你这么做的。”
为了岔开这个话题,方以寒走上前,说:“那么这样一来,我们应该又争取到几天时间,可以为此做个规划了。”
辛卯却说:“我倒是觉得……可能不一定。”
她这么一说,屋里的人都转过头看她。
她一脸平静地抬头,很是冷静地扫过了在场所有人一眼,一个一个地对上他们的目光:“这份转调申请既然已经被刘副指挥用这样的办法打回去了,那么方家就不会再用同样的理由来抓方老师回去。我觉得……很有可能会换个理由,说不定还会刻意创造一个理由,一个……不得不让他回去的理由。”
“难道是……”江云邈瞪大了双眼,和辛卯对上了眼神,却在她的眸底确认了自己最不想确定的想法,“这不可能……”
辛卯难得发出一声冷笑,彻底打破江云邈最后一丝天真的念想:“哼……对于一个能够培养出方怀宇这样的人才的家族,你觉得……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方以寒显然也是难以置信:“辛卯……我觉得、他们应该不至于——”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对上辛卯冰冷双眸的瞬间,方以寒沉默着抿了抿唇。
否认的话说出来,就连他自己都不信,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质疑辛卯的看法。
在一边听了许久的方遥狐疑地打量三人,心里也有了猜想,于是试探着问道:“你们……不会在说,长老会对二伯下手吧?”
在场的人都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天真烂漫的方遥,今天竟然对这些事情如此敏锐,不由得都愣住了,尤其是刚才说话的方以寒三人。
见他们都沉默,方遥的情绪是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许睿看了她一眼,又瞥了瞥辛卯他们,见几人没有开口安慰的意思,正忍不住要代劳,却万万没料到方遥截住了她的话头,再一次语出惊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妈妈现在正好被派去执行高阶任务,根本脱不开身,二伯一个人呆在方家,岂不是没有一点儿照应?”
辛卯也是没想到,方遥的成长速度竟是快得这样出乎人的意料,难得顿了一下才道:“不,他并不是一个人呆在方家。方老师,上次和我们里应外合的烛九呢?”
方以寒摇了摇头:“他自从上次把方怀宇送入监管室之后,就回老家隐居了,说是不想再牵扯进这滩浑水里。”
闻言,辛卯叹了口气:“……这样啊。”
真是这样,那也不好再拉下脸皮来求烛九帮忙。毕竟先前他冒着被发现的危险帮着他们做了这么件大事,但这毕竟是烛九为了偿还别人的人情才帮的他们,如果再要求他帮忙,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江云邈依然维持着双手抱胸的姿态,一脸凝重地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算烛九真的愿意帮忙,以他的身份,要是真的正面对上方家长老,那也抵挡不住多久啊。”
抬头看向江云邈,方以寒点了点头,眉心微蹙:“确实是这样。”
于是一下子,屋子里又弥漫开一片沉默,甚至还蔓延开隐隐的一阵尴尬。
“最好还是去一个人比较好。”方以寒站起身,神色认真地注视着辛卯,开口说道,“就我去吧。”
“啧……”辛卯不耐地揉了揉眉心,难得语气烦躁,“你个手臂伤成这副德行的,去了能干嘛?添乱吗?”
从来没见过辛卯开口怼方以寒,还把后者堵得哑口无言,在场的人全都惊奇地朝两人看过去,除了江云邈——这位正用意味深长的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来回。
大概是发现自己语气有点儿重了,辛卯抿了抿唇,抬眸看过去,又说:“再说了,目前为止这也只是个猜测,你这么冲动就应了他们的要求杀回去,那不是反而正中他们下怀?”
方以寒愣了一下,随即低垂下眉眼,低沉地应了一声:“……是这样没错。”
辛卯用平静的眼神注视着脸上阴霾不明的方以寒,抿起唇角,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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