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霍思慎回来后,她一下子昏睡了好几天。
江云邈、方以寒和辛卯三人为了再次探访辛家旧址,和副指挥刘冀请示了一下,被他说了两句:“怎么你们仨跑到这儿来就是来摸鱼来了?之前确实忙,也谢谢你们一直呆着没老申请外出。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你们怎么反倒是老往外跑了?”
话虽如此,好说话的刘副指挥还是批准了,问了三人出发的时间,给写了张出门条便嫌弃又烦躁地朝着他们仨挥挥手,让几个人赶紧出去:“眼不见心不烦,拿着条子赶紧走……走走走……”
他的语气显得很是无奈。
最近确实是感染特区建立以来最为关键的时期。先前虽然是处于与病毒对抗、收治各路病患的阶段,甚至是派了这么多人却依然人手短缺,顾了这头顾不上那头的,忙得焦头烂额,但那只是最基础的工作,尽管在收容重症病人的时候出现了些非常危险的意外。
这几天在研制抗病毒血清,而且霍思慎的研究成果已经有了很大突破,再过几天就要出结果了,在这个节骨眼上,方以寒和辛卯先前已经为了私事和刘冀申请暂离感染特区了,他也批准了,然而等着两人回到特区内,刘冀以为这下该是能让这几个脑袋瓜子好使的留着,帮那霍家的小丫头一起研究研究了吧,没成想才不过一天的时间,这两个不消停的,居然要把江云邈也一块儿拐跑了。
问了三人什么时候回来,答案是——不知道。
简直把他气得……差点当场在人前翻白眼。
虽然和霍思慎没什么交集吧,但是刘冀也觉得那丫头片子挺苦的,遇上这么一帮不太靠谱的。
而这头,江云邈、方以寒和辛卯三人达到了自己的目的,找了个地方去秘密训练了。
没有接到其他有关于抗病毒血清第二阶段,生物试验的任何消息,许睿和方遥每天除了在特区内最基本的帮工以外,就是呆在休息室里,等试验的最终结果出来后,就去卧室通知霍思慎。
两人坐在沙发里,大喇喇地瘫在那儿,同时望向天花板,眼神简直是一模一样的呆滞,而休息室里也是空前绝后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许睿依然维持着躺平的姿势,问道:“你说……现在这601的四个人,好像就咱俩没什么建树了。”
方遥像是被戳中了痛点,嘴唇尴尬地抿了抿,无奈地道:“……许睿,你这也开始学江少说话,要做提壶大师了是吗。”
许睿无语地抬头看她一眼,随后又把脑袋仰了回去。
“那我这功力可是没他强。”许睿懒洋洋地拖长了音调。
方遥意味不明地笑笑,学着她的语气说:“行了,别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卷。我觉得咱们该好好想想,除了那些后勤工作,我们两个还能做些什么别的事。”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不说江少和我表哥吧,辛卯虽然还没毕业,可她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同级别的学生了,甚至快把高级别的课程都学完了。本来阿慎和我们一起进步,现在她的实力也赶超我们了,而且……她很有可能在将来成为时空域拥有双重身份的第一人,整个601,就只剩下我们俩还停留在原地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许睿琢磨了一番方遥的话,微微皱起眉头,略带苦恼地咬起了嘴唇。
她忽然想起,先前去亭山看望辛卯的时候,两人呆在半山腰提到的那些话。
以破解了千杼子自创的咒术,乾坤罩为契机,当时她告诉了辛卯自己家里流传的秘密,许家的后人所独有的一种能力。
时空域所使用的术法与咒术都有独特的文字表述,而这些文字与人们平时使用的语言相对应,这也是为何所有的辰侍,只要通过汉字进行咏唱和书写,就能够使咒术发挥效力。
可若是要发挥出咒术的真正效力,仅仅用汉字进行咏唱和书写其实是不够的,大部分的术法效力不说大打折扣吧,但总是会削弱它们的部分威力。
因此,很多高阶辰侍会使用咒术所拥有的独特的文字表述,而这种文字被称之为术法咒文。然而对大多数的高阶辰侍而言,他们大都是强行记忆这些术法咒文,并在需要使用时进行咏唱、书写抑或是篆刻。
然而,许睿的家族却与普通的辰侍不同。
他们天生就拥有阅读咒术文字的能力,是一种刻在许家人虹膜上的咒术,代代相传。
这样的能力确实令人艳羡,尤其是对于需要使用术法的辰侍而言,一旦拥有了这样的能力,那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天生的辰侍。
但是许家人并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这是一种诅咒。
许睿的祖父祖母也是时空域历史中赫赫有名的咒术文字研究者,二人为时空域翻译了许多的术法咒文,将大多数人都无法看懂的术法咒文翻译成汉字,然而许睿听自己的父亲说,她的祖父母在六十多岁的时候便双双目盲了。
不仅如此,在许家的老宅中存放的许氏族谱内也有记载,几乎所有的许家人都有失明的症状,甚至还有部分天赋极高者,年纪极轻就已经沦落到了失明的下场。
尽管如此,但也有例外,可也只有少数几人从未有过失明的症状。而失明后又复明的族人更是寥寥无几。
一切缘由,都在于他们这一代代相传的逆天技能之上。
因为在使用能力时,使用者的眼眸会变为猩红的血色,而且许家人发现,他们的这一能力其实就是一种流传在基因里,永远无法抹掉的,刻在了虹膜之上的术法,于是许氏将这一能力起名为“血纹瞳”。
许睿原本还一直不明白,许家人明明拥有这样强大的能力,甚至足以和目前最为突出的两大世家平分秋色,为何还要藏着掖着,甚至没有人知晓“血纹瞳”的存在,而且……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在并未接受任何训练的情况下就能使用血纹瞳的时候,为什么非常生气地呵斥了她,还训斥她不准再使用这种能力了。
所有的事都在和辛卯的那次谈话后,自己得出了答案——因为一直使用血纹瞳的能力者,最后有极大的可能……会变成瞎子。
而许睿的父亲……不希望她重蹈祖父母的覆辙,也不希望她像父亲一样,在中年时期,视力就出现了问题。
她觉得,这也许真的是一种天赋,但它太过恐怖,就像头吃人的巨兽,在赠予你强大到足以控制世间的力量的同时,却又在背后一步一步地吞噬你、蚕食你。
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还有你的意志。
在你快意地使用这种看似强势到足以架海擎天的力量时,它会时刻在你的耳边低语着,提醒你——利用这种能力的代价,可能会是摧毁你健全的身体,让你永远无法视物。
是,血纹瞳确实是家族留给她的一份礼物,但也是一份诅咒。
任何强大到诱人的力量,它的背后所暗藏着的,一定是不可想象的代价。
许睿叹了口气,后脑勺靠着沙发靠枕转了转脑袋看向一旁的方遥,思索了一阵,随后坐正了身体,一手撑着靠背,试探着问方遥说:“遥儿啊……那什么,我问你个问题行吧?”
“嗯?”方遥闻声,慵懒地应了一句,慢吞吞地眨了眨眼,说,“你说吧。”
许睿抿了抿嘴唇,又略微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清清嗓,问道:“就是说……如果啊,我是说如果。”许睿说了这么一句,又顿了顿,然后才继续说下去:“如果有一种能力,是只有你能使用的,但是利用过度会对你造成损害,你会继续用吗?”
“……这什么怪问题?”方遥皱了皱鼻子,“这……用不用,那得看是造成什么损害吧?”
许睿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用得多了可能眼睛会看不见。”
方遥闻言,更是诧异地一挑眉。
许睿见她这种反应,觉得不太对,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显,很是平静地解释道:“我是说,可能会让身体产生一部分残缺,比如,瞎了一只眼睛。”她想了想,觉得这么解释可能还不够充分,于是又补充道:“或者是……缺胳膊断腿,一只耳朵失聪,这样……如果是你,你还会使用吗?”
“唔……”方遥沉吟了一阵,随后很是艰难地回答,“实话告诉你,我觉得这个……还是得看情况。”她撇了撇嘴,想了一会儿,又道:“其实如果是站在我的立场上,要不是逼不得已,我觉得自己多半是不会用的。”
听她这么说,许睿微微蹙眉,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方遥看她这副模样,咬了咬嘴角。以她对许睿的了解,她不会没来由地就问这样的问题,而且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像是真有这么回事。
于是她也没直接挑明了问,而是旁敲侧击地道:“睿总,你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哦?”
而被提问的许睿像是根本没听到她的问题,眉头深锁着。
方遥惊讶地眨了眨眼,挑起一边的眉毛,也没再说话,只是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一直盯着她瞧。
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所思所想中的许睿维持着原先的坐姿,沉默了半晌,随后才察觉到方遥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对着方遥笑笑:“没什么,只是突发奇想而已。”
方遥不解地抿了抿嘴,抬手挠了挠眉骨,原本想多问几句的,最终还是作罢:“哦,这样啊。”
答非所问,许睿从来不这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许睿她肯定是有心事。
方遥又看了她一眼。但是她没有主动告诉自己,就代表这事许睿不是很想让她知道。既然如此,她就不该主动去问。
所以她坐直了身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笑着问许睿:“走吗,去食堂吃饭?顺便给阿慎带点吃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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