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很是微妙的眼神看着江云邈,除了辛卯以外。
她甚至一脸遗憾地说:“我就说嘛,去冯静白办公室偷记录本是个好方法,也不知道方老师你干嘛要反对。”
方以寒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额头乱跳的青筋,尽量心平气和地道:“一旦去塔主办公室偷取资料被发现,无论这份资料机密程度是高是低,在职的辰侍会被踢出寰塔编制,而像辛卯这样的候选学生,个人档案内必定会留下一笔,一辈子都没法成为辰侍,甚至连你的学籍都会从学院内移除。”
说完,方以寒和颜悦色地看向江云邈,一双黑眸里却像是朝他射出一把把尖刀。
语气稍作停顿后,他继续说道:“这是所有在职辰侍都知道的条例,江云邈,你别想着装傻,想要搞事也别拖着其他人一块儿下水。”
挑着方以寒出马的辛卯这会儿倒是乖乖坐在一旁闭上了嘴,江云邈抿抿唇,又撇撇嘴,嘀咕了一句“真没意思”,耸了一下肩膀后,眯起眼睛看向辛卯,轻哼一声道:“你挑拨你们方老师来怼我,然后就功成身退了是不是?”
辛卯摊了摊手,对江云邈的话表示不置可否,而方以寒对此也没否认。
许睿和方遥若有所思地互看一眼,像是确认了什么似的,点了点头。
果然,方以寒和辛卯这就是一个鼻孔出气啊。她们二人煞有介事地抿起嘴,心中暗道。
“原本我和辛卯只是想从辛家旧址获得更多的,有关于当年‘祛流事件’的隐情,但是刚刚我想到了一个细节。”方以寒眉间轻轻皱起,颇为正经地说道,“冯静白开始往各家安排人手,似乎就是从我带回了那本记录本之后开始的。”
辛卯闻言,挑了挑眉:“所以你是说……”
方以寒点了点头:“我猜,一定是那本记录本里写了什么东西,让他对几个世家产生了怀疑,而那恰好……约莫是五个月前。”
许睿摩挲着下巴,问道:“那你为什么断定,塔主就是看到了记录本里的内容才行动的呢?”
“因为其中提到了当初辛家的覆灭,是由于方、冯两家不满于辛家对于寰塔塔主之位几乎垄断的行为和实力,于是借由‘祛流事件’,将这一强大的氏族联手除去。”方以寒用极为平淡的语气叙述着,而在场除已经知情的辛卯以外的三人,皆是一副震惊的模样。
这……这个真的是可以就这样说出来的事情吗?
见他们几个都不说话,方以寒便继续说道:”当时拿到这本记录本的我,只来得及翻阅到这么一点的内容。但是从这一点可以推测,记录本中很有可能还留下了其他的线索,以至于让冯静白对各大世家起了疑心。”
听到这里,辛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刚认识这群人的时候,她还觉得自己就是他们几个人里面最普通的一个,甚至听见许睿和方以寒他们谈论起家族秘辛,她还很是慌张地想要拒绝知道这些。
谁成想,结果到头来,身世最复杂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而且,她发现自己居然还是个在时空域的历史上,被彻底磨灭了痕迹的、强大家族的后代。
如果依照辛家最后一任家主的说法,方以寒、方遥和冯静白,就都成了她祖先的仇人的后人了。
然而辛卯从上回方以寒提到了这个事,一直到今天,再一次翻出了这桩所谓的“世仇”之案,她对此依然没有什么实感。
她从小就是个普通环境长大成人的平凡人,小的时候每天烦恼的除了学业之外,也就只有怎么和同龄的小朋友打交道了——因为她发现,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那么可爱善良又真诚,有那么几个小瘪三满嘴谎话,小小年纪就明白了嘴上的火车究竟是怎么跑的。
等她长大成人了,烦恼的学业成了工作,和小朋友打交道的事也进阶成了和同龄的年轻人,甚至是年长的人之间来往,那些个小时候就嘴上没个把门的家伙,等长大了还是一样的不靠谱。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是某个世界没落的豪门世族的子嗣,也没想过跟自己朝夕相处,培养出不小的默契的同伴会演变为世仇的关系。
这在辛卯的词典里,简直和离谱二字没什么本质性区别。
然而从小便生活在时空域,在方家这样的氏族大家中长大成人的方遥却还是有些拘谨和担忧,就连方以寒的脸色也有些奇怪起来。
江云邈和许睿看了看这两人,会意地交换了一个眼神,但依旧保持着沉默。
虽然方遥的父母本就是方家的特例之一,但是她自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就算某些观念比之于那些老顽固更加的开放,可是却无法避免,她偶尔也会浸泡在那些老古董的落后思想里,尽管辛卯说了不在意,但家族的烙印依然会让她感到罪恶。
就像那个坐在一边同样一言不发的方以寒,冯家不亲方家不爱的,眼神里却还是隐隐透露出对于辛氏的愧疚。
辛卯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一扫,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两个……干嘛都这副表情?”
这对表兄妹倒是很有默契地同时抬头看向她,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
对此,辛卯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抬手抓了抓脸颊,又是叹气又是好笑:“这事情又不是你们干的,更不是你们俩筹谋的,干嘛一副‘我有罪’的样子啊?”
两人闻言,转过脸看了她一眼,又转了回去。
辛卯几乎要绷不住,被这两人差不多同步的动作险些逗笑了,硬生生板着脸上的肌肉,强行忍着笑意,继续说道:“我上回不就说了么,祖辈留下的历史问题,跟后代无关。我不能代替我祖先原谅你们的祖先,但这不妨碍我们之间的来往,也不妨碍咱们的友谊啊。”
这对表兄妹大概是被辛卯说动了,又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她,这暗含期待的神情都几乎一模一样。
江云邈两手抱臂,好整以暇地坐在一边,很是惬意地靠着座椅靠背端详着两人,克制地咬着嘴唇。要是在这么正经严肃的场面笑出来,那恐怕他这方师弟真得找机会抽他一顿了。
许睿一手握拳抵着唇边,以挡住自己掩饰不住的笑意,平复了一下才终于放下手来。
天知道平时一本正经、时常板着脸的方以寒跟他表妹作出相同表情,相同动作的时候,那个杀伤力……而且每个动作都和方遥呈轴对称,这简直像在看什么搞笑综艺节目。
“等一下。”江云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举手出声,打断了这一搞笑场面。
其余四人纷纷转头看他。
“刚刚好像是在问我意见,要不要加入以寒和师妹的队伍,去辛家旧址查探吧?”江云邈扬了扬眉,问道,“试问各位,这个话题究竟是怎么扯到这么远的?”
简直快差了十万八千里了。江云邈暗自腹诽时又多加了一句。
闻言,方以寒抿抿唇,难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问道:“所以呢,你决定了吗?”
江云邈于是激动地一拍桌子:“去啊。这么有趣的事情怎么能不去呢?”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更何况咱傲娇师弟难得主动跟我提,肯定是很想让我去,当然不能辜负他的一番好意了?是吧,以寒?”
言罢,江云邈便亲昵地伸出手臂,要去勾方以寒的后颈。
而方以寒像是一早就料到他会这么干,抬起手臂挡住江云邈伸过来的手,虽是面无表情,语气却尽显嫌弃之意:“别来这套。我也只是听辛卯的意思,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免得等我和辛卯去完回来,某人知道我们俩不带他玩,闹腾得把房顶都给掀了。”
江云邈整个人一噎,无语地撇撇嘴,一脸被人戳穿的尴尬。
在场剩下的三个姑娘,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看着两人,一副看戏的模样,板凳也有了,就差手里没拿一捧瓜子在那儿嗑了。
方以寒抬眸瞧他一眼,哼笑一声:“哼,怎么,被我说中了?”
江云邈见状,原本兴高采烈地站起身,这回被他堵得很是扫兴地坐了回去。
“我年纪比你大,吃过的米比你多,不跟你瞎计较。”他对着方以寒不在意地一挥手,很是明显地岔开了话题,“好了,说说吧,既然都跟我们提出来了,想必你俩应该是对再次进入辛家旧址的那什么什么……”
他一下子想不起来,卡了壳,一旁的辛卯单手拢到嘴边,小声提醒道:“秘密地下空间……”
江云邈瞥她一眼:“就是那玩意儿。以寒你之前不是去过一次么,这次是有了具体计划了?说来听听。”
听他这么说,方以寒面不改色心不跳,云淡风轻地丢给江云邈一句:“没有计划。”
江云邈:“……????”
他在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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