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方氏大宅开出去几百米的距离,方以寒就发现坐在副驾驶位的辛卯开始不安分地拿出手机,在上面噼里啪啦地捣鼓了一通,还很是不耐地咂了咂嘴。

    听那手机发出的声响来判断,应该是打了一堆的字,又发现哪里写错了,于是又把光标往前移,删了重输。

    方以寒甚至还听见了疯狂打空格的音效。

    他猜测辛卯多半是闲不下那颗聪明的脑袋。本来这一路车程也不算短,与其傻坐在车上,倒还不如顺势就利用这段空闲时间,理清目前眼下的状况。

    瞄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人,见辛卯一脸的苦大仇深,显然是这么小一个手机屏幕让她施展不开手脚,还得小心翼翼地注意将光标定位在正确的位置来修改,还有些地方大概是写完了,还想补充,她又是“啧”了几声,再一次重复这恼人的操作。

    方以寒实在看不下去了,无奈地笑道:“你要整理思路,用这么小一块屏幕能行吗?”

    “不行啊,”辛卯叹着气,老老实实承认道,“可是怎么办呢,现在好不容易有点儿头绪,我怕过会儿忘了。”

    闻言,方以寒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说:“你就不知道问问我,车上有没有纸笔?”

    辛卯顿了一下,立刻抬头,两眼望着前方不断向车底后退的道路,狐疑地转头盯着他:“……这指挥部的越野车上还有这种东西?”

    方以寒听了,觉得她这话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有些好笑地给她解释道:“你是对指挥部有什么误解吗?有时候需要驾车外出,指挥部的人也经常需要像你现在这么做的一样,在车上进行某些信息的整理,所以刘副指挥让下面人给每辆指挥部专用的车都配备纸笔,以备不时之需。”

    原本想要靠过去替她拿,然而这个位置太过尴尬,手伸过去打开手套箱的箱盖势必会碰到她的腿,方以寒才脱离方向盘的手又放了回去,说:“自己拿吧。”

    辛卯“哦”了一声,然后问:“在哪儿?手套箱里吗?”

    “对,你一打开就能看到。”

    辛卯微微倾身,而方以寒见状,也是贴心地放慢了行车速度,以免一个颠簸让她磕到头。

    只是天不遂人愿,刚放慢车速,车胎便挤上了一块小石块,低头伸手去拿手套箱里横放着的纸笔的辛卯,整个人稍稍跳了一下,脑门直直地就往前面平台上那个安全气囊盖上撞,“咚”地一声,响亮得很,吓得方以寒直接停了车:“你没事吧?”

    辛卯抬起头,手里已经攥着纸笔,另一手则揉了揉刚才磕到的部位,龇牙咧嘴地倒吸气,还很是硬气地说:“咝……没事,头铁。”

    “……真没事?”方以寒左手搭着方向盘,右手已经撩开了辛卯额角处的碎发。

    本是无心的举动,然而在方宅,尤其是方父面前发生了那样的一段插曲,而且后来方以寒又向辛卯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在这种情况下,实在是有些太亲密了,两人都是一愣。

    方以寒猛地缩回手:“没事就好……”

    而辛卯揉着额头的手没动,害羞劲儿还没上来,眼睛一瞟到腿上的纸笔,立马想起了正事,也顾不得方以寒现在是什么表情什么反应,她立刻拔了笔帽,把纸张放在副驾驶座前的平台上,笔速极快地开始记录,嘴上说话的速度也跟发连珠炮似的:“你赶紧开,我们早点回感染特区,得把这个情况跟他们说一下。”

    被辛卯这么一提醒,方以寒心里一激灵,立刻发动汽车。

    看她对这个事情这么上心,方以寒不由觉得五味杂陈。自己分明早就察觉了冯静白的小动作,却没有追问,还天真地想要再相信他一回,希望他别再像当初处理三虹湾实验室的事那样,选择伤亡如此惨重的解决方式。

    而且……当初许睿和江云邈提出疑问的时候,他也是含糊过去,拿“不知道”三个字敷衍他们。

    他面色逐渐暗淡下来,一脸凝重地继续驾驶着,心里纠结了好一番,才终于鼓起勇气,叹了口气对辛卯说道:“对不起。”

    辛卯正愉快地在白纸上头脑风暴,忽而听见这么一句煞风景的道歉,一时上头的热情像是被泼了盆凉水。她忍不住皱了皱眉,抬眼看向方以寒:“……干嘛突然道歉?”

    不出所料,这家伙又是一脸歉意自责:“我明明发现了静白调动人手的小动作,却没有细问,如果当初……”

    “等等等等等……你想说什么?”辛卯其实猜到他究竟在想什么,为了制止他继续胡思乱想,于是立刻出声打断,“如果当初你问他,你觉得现在的情况会不一样?”

    方以寒还很是严肃地点头,一张嘴便是认同了辛卯的说法:“是。”

    辛卯翻了个白眼,没看他,只是继续梳理关于卧底的时间线和各项发散信息,一边写一边道:“你以为,以你们塔主的性格,你问了,他就会告诉你吗?”

    闻言,方以寒一愣。

    辛卯又抬头瞧他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就算真的告诉你了,你劝服、游说,上下嘴皮子在他面前来回翻,他就会听你的,立刻出手,把方怀宇拉下水吗?”

    车速忽而可见地放慢了,但是辛卯并没有介意这一点,而是再接再厉,对方以寒说:“在这件事上,我倒是要替冯静白说两句。我刚刚说他是疯子,可能确实是有点儿主观臆断了。毕竟方怀宇再蠢再坏,烂到泥里去,他还是时空域世家大族的家主,更何况还是两大氏族之一的家主,就算他真的想把这人撸下去,也得有个正当的理由,是吧?他冯静白是塔主,但不能借着位高权重就随便处理了谁,那叫欺负人。”

    明明是在说着很正经严肃的事,可方以寒听她说话时的用词却怎么听都想笑。

    “凡事都得讲求证据,”辛卯说,“尤其像方怀宇这样的大鱼,要杀要宰,当然是得放出长线,以及足够让他自己咬钩的鱼饵,才能把他彻底拖出水面。这个道理……方老师,我想你应该是懂的。”

    经过这么多时间来的相处,辛卯对方以寒的性格脾气虽然算不上摸得一清二楚,但好歹也算是有个初步的了解。

    他其实是个很冷静理智的人,但是一遇上他特别关心、对他而言十分重要的人相关的事,他就会自乱阵脚,慌里慌张,跟换了个人似的。

    也许是小时候的经历使然吧,辛卯猜测。母亲早亡,让他年幼时期唯一的牵念都被带走,而后不久,父亲又将他送走,至此,他成了一株漂泊无依的浮萍。

    而这样的创伤始终停留在他心里,所以一旦找到了对他而言非常重要的人,他会尽自己所能保护对方,也希望对方不会做出些违背他道德准则的事。

    因为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意味着那个人会从他身边离开。

    而他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方以寒之所以对此反应这么大,或许是因为冯静白,就是当时向着坠入无限深渊的他,伸出援手的那一个人。

    只是话虽如此,辛卯还是想不明白。冯静白真的就疯到这种程度,为了拉某个德不配位的家伙下水,让这么多无辜的普通人一起陪葬吗?

    “还有一件事。”辛卯终于把自己先前考虑的内容全部写完,她合上了笔帽,尤为认真地转头看着方以寒,“我想问问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到塔主这一小动作的?”

    方以寒说:“在他决定建立感染特区,和我说人手不够,要从各大学院内抽调优秀学生补位的时候。”

    辛卯无语地抿唇,随后道:“……那你也没比我们几个知道得早啊。”

    好像是因为听了辛卯的话,方以寒此时此刻似乎冷静下来了,思路显得极其清晰:“嗯。看他在方怀宇被我和江云邈、向逸恺抓住后,立刻把人关进监管室的动作,我觉得他恐怕是早有准备。”

    “早有准备……一个月有吗?”辛卯问。

    方以寒笃定摇头:“绝对不止。我个人认为,要将安排好的辰侍全部卧底入各个世家,至少需要三个月。”

    辛卯眉头紧蹙,用笔将自己所画出的时间轴中的某处节点圈画出来:“如果按照你的推算,那么冯静白发现方怀宇有问题,应该也差不多是在三个月前。所以方怀宇策划这场感染事件,还要更早,而他和怀隐此人的合作,也许更是早于策划的日子。”

    方以寒微微颔首,以示认同:“没错。而且在这期间的时间跨度,只会更长。”

    “上次三虹湾实验室出事,针对这次事件的中央会议是什么时候召开的?”辛卯用笔尾点了点自己的下巴,问道。

    方以寒稍作回忆,在心里粗略计算了一番,肯定地回答道:“在侵蚀病毒爆发的大约五个月前,你去到亭山的第二周。”

    辛卯正要继续记录,被这后半句给扰得笔头一顿,思绪也被搅得乱了一瞬,停了几秒钟才刻意地笑道:“五个月前?我居然已经在师父那儿学了快半年了。”

    嘴上这么打岔,她心里却犯起了嘀咕——你说这好记性用在哪儿不好,把这个时间节点记得这么清楚干什么?

    说完,她又问:“那你们上次查封三虹湾实验室,方怀宇有参与在其中吗?”

    “没有发现任何他参与其中的确切证据,”方以寒打着方向盘,从岔路口拐入了另一条公路,“但是手脚太干净,反倒让人怀疑。而且通过技术部门的查验,还是从资金流转和设备投放的记录中找出了一些删除过的痕迹。”

    辛卯挑了挑眉。

    从这里来看,这老小子其实也是够谨慎的啊。这作风,完全不像是会直接上了方以寒前不久,“狸猫换太子”这一当的傻蛋啊。

    脑海里突然有了个设想,辛卯蓦地一愣,喃喃道:“我们都觉得……方怀宇和怀隐是合作关系,但其实……事实真相也许并非如此。”

    方以寒一皱眉:“什么意思?”

    “这两人是合作关系,就连方怀宇自己也这么认为,”辛卯说,“甚至他以为自己是占主导地位。”

    此言一出,方以寒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其实从头到尾,所有人都被那一位在牵着鼻子走。

    怀隐,这个隐藏在暗处,不明身份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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