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一直在找的人?方以寒这么一说,辛卯倒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梁锦簇。
辛卯皱了皱眉,思索了一阵,然后道:“让她进来吧。”
“好。”
说着,方以寒便要转身出去,而辛卯却突然叫住他:“等等——”
一只脚已经迈出房门的方以寒顿住身形,转过头来看她,沉默着等她开口。
辛卯显得很是平静:“我要跟她谈一谈,你们两个等会儿能不能给我们留点空间?”
方以寒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许睿,见她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点了头,于是便答应了辛卯。
等待方以寒和梁锦簇在外间交谈的期间,辛卯靠坐在床头,两手环胸,抿了抿唇,好整以暇地看着门口,随后又感觉到有一道始终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于是便转头去看。
正巧对上许睿担忧的目光,她讶异地微微瞪大了眼睛,随后无奈地笑开:“你怎么这种表情?”
许睿咬了咬下唇,组织了一下语言,旋即开口:“副队说你一直在找这个人?她是你的朋友?”
辛卯还以为她是要问自己的健康状况是不是能支撑她和别人谈话,没想到一开口居然是这个问题,不由得怔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秒,辛卯便立刻收住了自己的表情,语气平静而柔和:“对,她是我在人间界的朋友,我们很小就认识了。不过最近因为我到了时空域,虽然还跟她有些联系,但是跟她不常见面,也不太了解她的近况。上次在感染特区里看见一个跟她容貌相似的辰侍,就想要在这里找一找她的踪迹。”
这回轮到许睿愣住了。辛卯向来是个有问必答的人,但是多余的内容,别人没问到的,她从来不会主动告诉对方。
而今天,许睿只问了这两个问题,本来也没指望辛卯会自己告诉她其他的信息,却没料到,这下子她却跟倒豆子似的,把事情全说给她听了。
“哦……哦,是这样。”许睿坐直了身子,放在膝盖上的双手纠结起手指来,“那她今天为什么突然到这儿来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劲,于是皱起眉头:“等等……就算她想调查你是否真的已经死亡,为什么会直奔这里?”
辛卯闻言,叹了口气,说:“唉……我想是因为,她应该对我跟着你们一起行动的事情非常清楚,或许已经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
许睿动了动唇,原本还想问,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之前知道辛卯出事的时候不来看她,却非得等到她已经死了的消息才决定来查证一番?
然而她还没有问出口,方以寒就已经带着那人走进了休息室的卧室。
而辛卯像是知道她还有问题,于是道:“还有什么想知道了,等之后再问吧,我一定会告诉你的。现在我想跟我朋友好好谈一谈,能给我们一点时间吗?”
许睿噎了一下,沉吟了一会儿,还想说些什么,却见方以寒朝她摇了摇头,又歪了歪头示意她跟着自己出去,这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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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自己费力维持关系却吃力不讨好的多年好友,此时此刻正满脸愧疚地站在自己面前,辛卯不得不承认,其实火气还是挺大的。
所以她一开口,便隐隐有些质问的意味:“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看我了?之前我受伤、出事,你都一言不发。看来我该重新审视一下这段友谊了。”
梁锦簇自知理亏,并未辩解,声线低沉地向辛卯道歉:“……对不起。”
辛卯瞥她一眼:“除了这句,你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也没有别的事情瞒着我吗?”
说完,她便拿起床头柜上,方以寒不久前替她倒好凉着的热开水,装模作样地捧在手里,轻轻朝着水面上吹了口气。
此话一出,坐在床边的梁锦簇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你……你都知道?”
听她这么说,辛卯很是不爽地皱起眉头,咂了咂嘴,朝她掀起眼皮,语气也显得很生硬:“你这是把我当傻子看了?”
在梁锦簇心中,辛卯从来不会对她说重话,而她们俩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也有各自的秘密,但朋友间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是这一次,辛卯的眼神让梁锦簇忽而觉得有些陌生。
她抿了抿唇,低垂下眼眸:“……我没有。”
辛卯听了,没再出声,显然是刻意给她机会,让她和自己老实交代一切。
梁锦簇闭了闭眼,只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认识过辛卯这个朋友。
“……其实你们所有的行动,我几乎都知道。”梁锦簇考虑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和盘托出,“包括当初要让你加入寰塔这件事,我也知道。和你出门逛街结果受伤,也是事先计划好的。”
辛卯抿抿唇角,心中暗道果然是这样。
“但有一件事,我并不清楚,”梁锦簇神色认真地抬头,“你为了救方以寒,设下的这些局,执行的所有计划,我都是之后才得知真实情况。”
辛卯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依然装模作样地低垂着眉眼,跟喝茶似的轻轻啜饮了一口手里的温开水:“我知道,因为你是塔主冯静白身边的人么,那个时候自然是为了把你上司从监管室里捞出来,哪有闲工夫来盯着我们这边?”
这一下更是直戳梁锦簇的脊梁骨。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你连这都猜到了……?”
那恐怕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自己其实是让她来到时空域,加入寰塔最后的一道保险。
冯静白早就算到了,就凭方以寒的性格去说服辛卯加入,怕只能是无功而返,而梁锦簇,既是辛卯的发小,又是他身边很是得力的属下,不需要耗费口舌,只用上演一出苦肉计,那辛卯不管如何,她都会乖乖入瓮。
而事实证明也是如此。辛卯就算第一眼就看出了个中玄机,甚至也知道,她梁锦簇跟着外人一起给自己下套,但她还是上钩了,甚至是心甘情愿地咬了钩。
相比之下,她那轻飘飘的一句道歉与辛卯对她的重视,如果将两者摆在天平的两端,这份量,实在是不够看的。
然而现在的她,除了送上一句令人发笑的“对不起”,又能补偿她什么呢?已经进入时空域,即将成为辰侍加入寰塔的人,不可能再回到过去的生活。
要不然,就只能是被抹去踪迹,曾经在人间界存留过的痕迹也会被擦拭干净,所有人和她有关的记忆都会彻底清除。如果要离开,向辛卯迎来的……只能是彻彻底底的死亡。
梁锦簇看了一眼坐在床上的辛卯——她始终捧着那一杯水不放,眼睛也一直停留在杯中水面上,显然是为了躲避与她产生任何的视线交流。
而现在她依然在朝着水面吹气。
都过了这么久了,杯子里的水就算再烫,也该凉到足以入口了。
梁锦簇很清楚,辛卯这个动作其实是在下逐客令,意思是她要问的都问完了,如果没有别的事,可以现在就走人了。
她嘴唇翕动,一张口便又想跟她说句抱歉,没想到卧室的门在此时此刻突然被人猛地打开,动静大得直接把梁锦簇吓得一个激灵。
而坐在床上的辛卯也被惊到,手里的水差点从杯沿泼出来,然而她表面仍是不动声色,木着一张脸看向门口。
是方以寒——他一只手还搭在门把上,一张俊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显然,梁锦簇能感觉到,他是来帮着辛卯下逐客令来了。
果不其然。
“时间到了,辛卯,该量体温了。”
他刻意将开头的四个字咬得极重,分明是故意说给梁锦簇听的,就连目光也死死盯着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还没有挪地方的梁锦簇脸上,像是要把她盯走似的。
这下梁锦簇则是有些无奈了。就算这么不欢迎,那也不至于做得这么明显吧……
不过她真是低估了这帮人护短的程度。
还没等她对方以寒的行为表露出半点无奈的表情,之前和方以寒一起呆在休息室陪同辛卯的那个女孩就拿着一托盘的医疗用品,从方以寒旁边直接快步走进房间里来了,嘴里还念叨着:“来来来,量体温了啊,量完体温该睡觉了——”
甚至她直接往梁锦簇跟前一站,整个人都把她跟辛卯隔开,挡住了梁锦簇的视线。
梁锦簇简直莫名其妙。这……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她微微皱起眉,正要歪过身子和辛卯再寒暄几句,最后能再说上最后一句道别的话就走,没想到站在身后的方以寒直接喊她:“嗳,差不多能走了吧?辛卯还没完全恢复,你们两个刚才聊得也够久了。”
同样被许睿挡住视线的辛卯诧异地看着她,挤眉弄眼地用眼神询问许睿,她和方以寒这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许睿朝她挑了挑眉,把手里的体温计往她跟前送了送,用眼神威胁她立刻、现在、马上把温度计放到嘴里,又拿眼睛往身后的方向斜了斜,示意辛卯既然她不好意思对着人家下逐客令,那就让他们两个来当这个奇怪的人。
辛卯看着她眨了眨眼,随即又错身去瞧已经走近的方以寒。
他正背对着她,已经把梁锦簇送到门口了。
辛卯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接过许睿手里的体温计塞到嘴里,对她扬了扬眉,又摊开双手,示意她这样总行了吧。
许睿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辛卯又抿抿唇角。
这两人真的幼稚。
但这种感觉,辛卯却觉得并不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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