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里,辛卯除了简单的日常生活需求之外,就是问看守要了一盒粉笔来,在监管室的地上写写画画。
方以寒实在是不明白,她居然这么淡定?还是说她确实有把握,能把他们两个从监管室里搞出来?
他盘腿坐在床上,两手抱臂,脖子向前倾,两只眼睛盯着辛卯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神情变化都不放过。
辛卯拿着一支粉笔,大刀阔斧地在地面上画着什么。方以寒伸长了脖子去看,好像是□□内的某个零件,而辛卯还在旁边标注了些内容。
正当他要偷偷起身,准备仔细观察一番的时候,一手撑着下巴思索着的辛卯忽然直起身,视线也朝他这里瞥过来。
方以寒一个激灵,立刻绕起双手抱在胸前,往墙上猛地靠去,佯装自己正假寐的模样。
就是脊梁骨撞得太快,让他感觉隐隐作痛。
辛卯抬眸就目击了方以寒这颇为滑稽的举动,抿了抿唇角,尽力不笑出声来,粉笔夹在两指之间敲了敲地面,歪着头等他调整好坐姿后才开口喊道:“方老师,有空吗?”
才闭上眼没多久的方以寒一撩眼皮,眼神平静地与她对视,显然是让她继续问下去。
辛卯朝他招了招手:“你过来一下。”
她目光一动不动地落在对面监管室,靠在床头坐着的青年脸上,直把他盯得不好意思,窘迫地挪开视线不说,还顺从地下了床走近了铁栅栏。
“什么事?”
辛卯让开身子,把地上的图给他看:“你来帮我看看,这边扳机的结构,还有里面的撞针。我上次在师父那儿进行了一次模拟,已经调整了好几次扳机引力了,但还是出现了偶发的状况。”
“偶发?扣动一次扳机发生两次射击?”方以寒说着,细细浏览起了地上的批注,指了指旁边标出的数字说,“你选用的弹簧不太对,力量不足。扳机引力过小,就会造成偶发。”
“可是扳机引力再大一些,不会影响射击精度么?”
方以寒张了张嘴,又思索了一阵,手指摩挲着下巴道:“你说的也是一个问题。要调整扳机引力的话,最好还是能有实物来教学,光说不做那就只能是纸上谈兵,还没法讲解清晰。”
辛卯扬起眉毛,叹了口气,抿起嘴唇,很是不情愿地用手把地上的作图给抹花了:“那算了,等出去之后我再慢慢请教你。”
她站起来,拍了拍满是绿色粉笔灰的手掌,在一旁的水池里把手冲干净后甩了两下,又在擦手巾上擦干,准备躺回床上发呆时,两名看守走到她和方以寒的监管室前,拿出钥匙来,在门锁前丁零当啷地摆弄着,在方以寒惊诧的注视下打开了门。
对面的辛卯倒是开心得很,说:“看来她们几个还挺靠谱,办事挺快的,这还没到三天呢。”
方以寒不解地看着来开门的看守给他让出一条道来,迟疑着往出口处迈了几步,满脸疑惑地跨出去时还回头看了一眼对方。
而辛卯则是大剌剌地直接走出了房间,给她开锁的那位,正是进来时将她推倒在地的看守小哥。
那人也是没料到竟然被辛卯说中了,他们两个还真能出来,而且辛卯只在监管室里待了两天,上面居然就下了命令,要把这对门的两个都给放了。
看守小哥弯着腰满脸赔笑:“您看这事儿闹得……是我有眼无珠,希望您能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一马。”
她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小事,小事。”
见辛卯走得快而笃定,方以寒又朝身后看了两眼,小跑着跟上,低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意味深长地弯弯唇角:“等出去了再和你细说。”
方以寒抿唇,心说都到现在了还卖关子,无奈地撇嘴摇头,却也听话地没再多问。
两人一走出监管楼就见到辛卯的三个室友和江云邈站一起,而许睿正和江云邈说话,偶尔露出无奈的表情抬眼看站在身侧的某位少爷。
辛卯见了一挑眉,“哟”了一声,引得走在旁边的方以寒侧目看她一眼。
正站在那儿聊天的几个人见他们俩出来,纷纷迎上来。
霍思慎是第一个开口问的:“你们俩还好吧?”
辛卯刚要回答“还好”,方以寒抢先一步道:“她进去的时候身上就有擦伤,还被看守推了一把摔了一跤,不知道伤得重不重。”
辛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没有否认他的话。
对面四个齐齐转头盯着她看,江云邈还问道:“以寒说的是真的?”
她咬着下唇,抽抽鼻子,抬手抓了一下脸颊,支支吾吾地“嗯”着点头。
霍思慎立刻紧张地冲上来,一把抓起她的手,将袖管往上一捋,立刻露出了大大小小已经颜色暗沉至深棕色的淤青来。
方遥倒吸一口冷气,江云邈眉头皱了起来,倒是许睿拍了霍思慎一下:“你手脚轻点。”
霍思慎说了句“我知道”,便转而去检查辛卯的另一条手臂,也是一样的惨状,虽然看着那骇人的乌青似乎快褪尽了。
江云邈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说:“这样吧,辛卯先回宿舍处理一下,休息一会儿,以寒跟我走,晚饭我请客。”
这下子辛卯就来了劲,两眼几乎要冒绿光:“是鹤廷轩吗师兄?”
“是啊,”江云邈面带浅笑,“之前不是说好了要请你们吃饭?看在你和以寒在监管室饿了这么多天的份上,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几个人又寒暄了几句后,辛卯便和方以寒分头行动了,一个跟着霍思慎她们回寝室,另一个被江云邈拉回去梳洗一下,要是有机会还能补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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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监管区没怎么好好洗漱,也没怎么安稳睡觉的辛卯回到宿舍,将自己彻头彻尾清理了一遍后沾枕就睡,等到了和江云邈他们约定的晚饭时间,还是许睿把她喊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又把自己打理了一遍后,三人架着她出了门,而江云邈家的车则已经在宿舍停车场里面等着了。
一群人在车里围坐成一圈,中间还有小型吧台,上面摆着没开封的酒水饮料。
江云邈和方以寒坐在一起,背靠着驾驶位,与司机只有一墙之隔,几个女生两两一起,坐在他们的一侧和对面,除了昏昏欲睡的辛卯之外,其余三人都有些拘谨。
“咳……那个,”江云邈看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于是清了清嗓,先打破了平静,“这次谢谢你们帮忙了,如果不是霍所长,恐怕还没那么容易解决。”
方以寒原本落在辛卯瞌睡脸上的眼神立刻转向他。
霍所长?如果他没想错的话,应该是寰塔附属研究所的所长霍霄?
等等,姓霍的话……方以寒又猛地看向霍思慎——她和霍所长又是什么关系?
像是察觉到方以寒的视线,霍思慎回看过去,微微颔首道:“寰塔附属研究所的所长霍霄,是我的父亲。”
方以寒惊得一挑眉,难以置信地瞥向辛卯,下意识地想要向她求证,然而她已经睡得脑袋都要砸到地上去了。
无奈,他只好转而用目光询问自己的师兄。
江云邈抿起嘴唇点点头,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我们送去的岑河水源样本就是由他亲自鉴定,并给出了没有病毒存在的检测结果的。”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看守最后在他们俩临走前是那副狗腿的模样。
寰塔附属研究所,可以说是时空域最具权威的医学研究机构。虽然套了个“寰塔附属”的前缀,但是从来没有进行过武斗派和塔主派任何一方的站队,是寰塔的中立势力。
可以说在目前的情况下,要是能够拿到寰塔附属研究所的检测证明,的确是最有力的证据。
辛卯在监管室里面所说的两三天之内解决,他当时还以为只是安慰,现在看来,倒真不是假话。
他仔细观察那个缩在角落里,头一点一点打着瞌睡的女孩儿——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她这么困。
别看她前两天总是躺在监管室的床上,一本正经地好像真真睡得很熟,看这模样,估计那都是装模作样,根本就是闭着眼睛作戏给人看。
也许,其实她心里紧张得很,生怕出了纰漏,但这种心理却不能让对手发现。又或者……方以寒的眼神细细描摹着辛卯眼底的青黑,脑海里又冒出了另一种可能性。
又或者,她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自己虽然紧张,却表现得非常笃定。
江云邈见自家师弟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辛卯看,了然地弯弯唇角,很是不看山水地用手肘杵了他一下:“这回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辛卯,她为了你可是策划了一个极其万全的计策。”
方以寒一愣,喃喃重复道:“万全的……计策?”
江云邈煞有介事地点头:“嗯……为了你,她不仅让我做了诱饵,就连她自己,也舍身为君子,痛痛快快地把对面的主要火力都给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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