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回转。

    本来林如海是想陪着王熙凤一起去采买东西,  但王熙凤并不放心孩子们单独在船上,因此拒绝了林如海的同行要求。

    毕竟孩子们还小,总得有一个大家长看着。

    否则万一出了什么事儿,  他们必然后悔莫及。

    林如海虽然有心陪伴,  但也知道孩子们的安危更加重要。

    他也有想过,  自己下船去采买,  让王熙凤留在船上照顾孩子。

    只是王熙凤觉得男人不够细心,会出现让买几个土豆,  结果买回来一整筐或者好几筐回来的情况。

    觉得还是自己去的最好。

    有什么想买的,或者是临时想买的,都能直接买上。

    几天住下来,她发现确实是缺了些东西。

    当然,那些零碎的东西,  都不是最为要紧的。

    在路上,  能讲究便讲究。

    但这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船上储备粮可不一定够。

    当然,她也可以把事情完全交给林如海或者管家去做。

    自己亲自去的原因,还是因为想出去透透风,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见一见人来人往。

    在船上一连憋好多天,  压抑得很。

    尤其行船还总是晃晃荡荡,  总让她有种脚没踩在实地的感觉。

    心里发虚。

    林如海见王熙凤一定要去,  也没法拒绝。

    于是便多让几个小厮跟着,  才放心地让王熙凤离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意外还是发生了。

    半道上王熙凤想去茅房,便带着丫鬟小厮,  直奔一家还算华丽的酒楼。

    叫了一桌子菜打包后,便打发一部分下人继续采买,然后她跟几个丫鬟在酒楼等。

    吩咐完事情,王熙凤便赶紧寻了如厕之地,解放自己。

    哪承想她这刚提上裤子,要开门走出去。

    身后却忽然有个人摸上来,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王熙凤哪里能预料到上个厕所还能上出危险来,那是根本一点儿防备都没有。

    加上那贼人手上的帕子还浸了药水,哪怕是王熙凤很快便反应过来不能吸入有毒的东西,赶紧屏住呼吸时,却为时已晚。

    早在她惊慌失措挣扎之中,便吸入了好几口。

    顶好的蒙汗药,不过几息的功夫,王熙凤便觉得脑子昏沉,手脚瘫软无力,连眨眼睛都困难费劲。

    这让她极为恐慌。

    因为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闹出点动静,引起门口守着的丫鬟婆子注意。

    就被贼人拖着,从暗门中带走。

    此时此刻,王熙凤才惊觉,或许这一次的灾祸,并不是偶然。

    这里的暗门,显然就是特制的

    或许她打从进了酒楼,便已经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即便是她不去净房,那些人也有的是能耐把她放倒带走。

    王熙凤看着渐渐远去的景物,费劲地抬手碰了碰边上立着屏风。

    以她现在的力气,把屏风推倒,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成功地把纸糊的屏风戳出了一个洞。

    紧接着她便被拖进了暗门中。

    在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王熙凤脑海里只回荡着两个字。

    那就是,“要完。”

    等到王熙凤再次醒来,发现自己眼睛上被套了什么,根本看不见,再动下手脚,发现手脚也被绑着,嘴巴也被堵了破布

    王熙凤的心里哇凉哇凉的。

    她没敢发出动静,反而是凝神细听判断自己现在的处境。

    很快她便发现了外头似乎有人声。

    那声音还越来越近,好像正朝着她这边走过来。

    王熙凤立刻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假装自己还未曾醒来。

    声音随着风飘散进来。

    “老大,今天的货,可真是绝了。要是卖出去,指定能卖很多钱,嘿嘿嘿。”一个黑矮的男人,十分猥琐又贪婪地说道。

    高壮老大一巴掌拍在小弟身上,“卖什么卖!这女的,咱们大当家的有大用!”

    黑矮男人听了不觉失望,反而一脸兴奋,“那等大当家的玩好,咱们是不是也能轮到。”说着说着,忍不住又猥琐地笑出来了声。

    老大翻了个白眼,“要女人去窑子里找,这女人可值钱嘞。”

    “嘿嘿,老大,就她身上穿的戴的,一瞅就知道值钱得紧。我这不是没玩儿过这种的么。所以馋得慌。”

    黑矮男人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寨子里的小喽啰,马前卒,这等女人只能望着流口水,人家根本不会正眼瞧他一眼。

    哪怕是寨子里有这样的货色,也轮不到他。

    这回难得领了这份好差事回来,黑矮男人心里就跟长了草似的,想要体会一些以往没机会体会的事情。

    老大歪头想了一下,“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悠着点,最好等大当家那边处理好了再说。”

    自家小弟的德行,他再清楚不过。

    就是好那一口。

    在寨子里混了这么多年,那兜里的钱,都花在女人身上了。

    寨子里的兄弟们没几个看得上他的,他时常照顾他,还是因为他跟自己同村,还有点亲戚关系的缘故。

    要不然就凭这小子好几次因着女人误事,他早就把人踢出去了。

    哪儿还由得对方跟自己干。

    “我说你儿,你老这么混着也不是个事儿。咱们虽然是匪,但也得成家立业啊。你看我只比你大一岁,家里的孩子都好几个,能打酱油了。

    你也多操心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总不能连个媳妇儿都没有。”

    儿听了不以为意,“高大哥,就我这样子的,哪个女人愿意跟我呀。”

    老高嗤了一声,“没人愿意,你就抢一个!”

    “算了,不说了,咱们到了。进去看看人怎么样,当时药下得有些重,可别把人药傻咯。”

    听到这里,王熙凤悚然一惊。

    原来我差点就变成了傻子。

    还来不及王熙凤多想,“吱呀”一声,似乎是门被推开了。

    儿跨步走进,扯开了套在王熙凤头上的布罩,紧接着又往王熙凤的腿上踢了一脚。

    那名叫儿的匪徒下手虽然不算很重,但这力道踢到细皮嫩肉的女人身上,还是很疼的。

    总之王熙凤差点儿惊叫出声。

    她竭尽权利,才终于忍住面色不变,犹如未曾醒过来一般。

    “老大,人还没醒呢,应该是药重了点儿。不过这样正好,咱们还要带她去寨子里呢,人昏迷着最好。”

    “好是好,就是怕半道上醒了,你再弄点药,捂一捂,省得半路上闹出幺蛾子。大当家可是说了,一定要把人完完整整的带回去。

    虽然大当家的没细说,但这个女人,一定有大用处。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成了,我再用点药,不怕她醒来。”

    儿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一把扯出塞在王熙凤口中的破布,然后往上面倒了药液。

    王熙凤心中一凉,难道自己只能再次被药晕?

    谁知道在她昏迷不醒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王熙凤非常后悔,为什么刚才她没有早点醒来。

    若是提早醒来一时半刻,此时她说不定就能脱身了。

    “等等。”

    关键时刻,另外一个匪徒开了口。

    “儿,你做事怎么胡来!”老高骂道,“这倒这么多,是真的要把人药傻吗?这药性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怎么就没往心里去。”

    就儿方才倒的那个分量,别说一个女人了,就是一匹壮年的牛马都能被药倒。

    这是出不了人命,但他们还指望拿着这个女人做文章,换一大笔钱花呢。

    这女人若是真傻了,别说生意了,就是他连带着也要被责罚。

    高老大夺过儿手上的帕子,抖落了许多药液,然后又拧了拧,才扔回给儿。

    “现在这样差不多了,你去吧。我去拿水囊洗个手。不洗掉,不安全。”

    “唉,老大,你赶紧去吧,这儿就交给我了。”儿拍着胸脯保证道。

    老高倒是很放心,毕竟只是捂住口鼻而已,实在是没什么技术难度。

    于是他转身便出去了。

    儿一步一步靠近。

    王熙凤则是在内心挣扎,她其实手上有不少东西。

    方才她感受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乾坤袋,发现东西还在。

    也就是说,她完全可以这个时候雄起,甚至直接反杀这两个匪徒。

    然而,她却迟疑了。

    因为从这两个匪徒谈话中,她提炼出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对方不是随机作案,而是看准了她,专门抓她的。

    她怀疑这群匪徒,是不是专门从扬州跟到了这里。

    或许那大当家就是认识自己的人。

    只是王熙凤还是不明白,对方要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

    很快,王熙凤的口鼻上便被糊了一块破布。

    儿等了半响,才收回了手。

    “嘿,这下可等到大晚上才能醒过来了。”儿一边阴笑,一边还伸手在王熙凤的脸上摸了一把。

    “啧啧,真滑,真嫩。”

    儿抬起自己摸过美人的手,放在鼻子前嗅了嗅。

    “哇,好香,这富贵人家养出来的娇花,若然不一样,比那窑子里的窑姐儿可娇嫩爽滑多了。”

    说着,儿伸出了自己的魔爪,想探探美人身上其他地方。

    “儿,你干什么!”高老大大声喝道。

    儿被吓了一大跳。

    “老大,你这么大声干什么?我被你吓得魂儿都快没了。”

    高老大一想到刚才自己看见的画面,心里就来气。“我不是跟你说了,这女人得全须全尾地带去宅子里。你就是有其他想法,也得等大当家的发落完了再说。”

    这又不是寻常生意,儿这般坏规矩,着实让高老大不愉。

    “老大,你别这么紧张嘛,我只是过过手瘾而已,又没打算干什么。”儿辩解道,“再说我刚才似乎看见她脖子上挂着什么东西,所以才想解开她的衣服检查下。”

    儿的辩解,在高老大的眼中,就是此地无银百两。

    不打自招。

    “就一个破香囊而已,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身上现在最值钱的,怕只有身上那身衣服了。”

    早在把人抓住带出来后,两人就把王熙凤身上值钱的东西都给撸了干净。

    儿口中的东西,就一丁点大,啥东西都放不下。

    可能只是女人拿来放平安符的。

    压根就不值钱。

    是以当时他没有接下来,而是扔了回去。

    儿立马想起的自己先前与老大撸下来金银首饰。

    乖乖,那上头金的银的宝石的玉的,精美繁复。

    他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这些东西值钱得很。

    只要拿出去换钱,少说也有几千俩银子。

    大头他们当然是要上交的,不过一些小东西。

    比如说从修鞋上抠下来的几颗珍珠,则是被两人私底下收了起来。

    那几颗珍珠,拿到当铺去,少说也能换个几十两,这几十两就是他们这次出差事的油水外快。

    一想到即将到手的几十两,儿心头一片火热。

    也不狡辩自己方才真正的心思了。反而催促道,“老大,咱们还是赶紧出发去寨子里吧。要是速度慢,说不得晚上还得在外头留宿。寒冬腊月荒山野岭的,那滋味儿可太不好受了。”

    高老大翻了个白眼,“要不是你办事磨磨唧唧,我们早就走了。行了,你把她扛上,咱们现在就出发。咱们寨主性急,晚了可讨不了好。”

    运河边,一艘大船上。

    林如海听得心腹的汇报,脸色难看无比。

    “查,立刻去查!天黑之前,一定要有夫人的消息!”

    “林富,你留下来守着船。船上所有人一律不可下船,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了再说。”

    “贺勉,你带上人,随我一起去找此地的衙门!我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掳我林如海的夫人!”

    林如海到底是个当官的,也见多了世面,心里虽然很焦急,但好歹还稳得住。

    孩子们都还小,可不能让他们跟着担惊受怕。

    “林富,这件事情别声张,也别让小姐少爷知道,省得他们担心。他们,我就交给你看顾了,一定不能出事。”

    要说最放不下的,当然还是属孩子们。

    可现在夫人不见了,他当然是要先去找夫人。

    于是只能把孩子们交给林富照顾。

    其实这事儿老管家林福更合适,只是临走前,老管家得了风寒,颇为严重。

    吃了许多药也不见好,吴大夫看了,说老人家上了年纪,恢复起来没这么快。

    因此这次林福没跟着来,不过已经说好,等来年开春的时候再上京城。

    是以现在最得林如海信任的,也就只有贺勉与林富。

    贺勉是护卫长,身手不弱,他当然是带着贺勉去找人。

    而林富则是留下来看守。

    “老爷,小人定然会看顾好小姐少爷的。小人以性命起誓。”

    林如海点点头,“有你这句话就成。贺勉,带上人,跟我走。”

    “是,老爷!”

    寒风中,林富目送自家老爷远去。

    心中确实担忧不已。

    “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竟然敢欺负到我们林家头上!真是不要命了!”

    哪怕单单是他们家老爷,好歹也是个六品官儿,虽说只是路过的,但却实打实的是个官身。

    还是个回京述职,眼瞅着就要升官的。

    而且,哪怕是不看在他们大人的份上,夫人娘家的来头可更不小。

    娘家叔叔可是一品大员,如今更是又更上一层楼。官儿做得愈发大了。

    说实在的,林富实在是行不通,就他们这样的人家。竟然还有人不知死活地招惹他们。

    难道说,对方是老爷的仇人不成?

    林富转念一想,这几年老爷奉了旨意,整顿盐税的事情,确实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搞不好真的有可能是那些人狗急跳墙,想拿夫人要挟他们家大人。

    或者说,找机会报复他们大人。

    哎哟,这可怎么是好哟。

    夫人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就遭了这番劫难。

    若是今儿个没下船就好了。

    唉,都是命啊。

    夫人这一趟被人绑走,可算是坏了名声。

    林富脑海里闪现了诸多画面,最后“阿弥陀佛”了一声。请求佛祖保佑自家夫人能够平安归来。

    也亏是林如海如今没有姨娘小妾之流,否则得了这个消息,怕不是要高兴疯了。

    “行了,都在守在各处吧,不能让任何人下船,听见了吗?”林富吩咐道。

    “是,小林管家。”下人齐齐应声。

    林富摆摆手,带头去做事。

    下了船的林如海这边。

    直接在运河边直接高价买了几辆马车,然后解开马车的车厢,骑上马就跑。

    弃了车厢,把马骑走这一幕,把运河边上讨生活的人都给看呆了。

    心说这都什么操作,哪有买马车不要马车厢,只要马的。

    今儿个可真是遇到了怪人。

    至于那落在地上的马车厢,则是又被他们的原主人给捡了回去。

    车厢虽然价钱不高,但前后也大几百文钱呢。

    方才赚了一大笔,直接买了新马,再套上就是。能省一笔是一笔。

    林如海跟人打听清楚了衙门所在地,直接让心腹去衙门那边递了帖子,而他自己则是去了出事的酒楼查看。

    等他到了酒楼的时候,酒楼里头已经鸦雀无声。

    王熙凤不见了人影,林家的家仆,早就闹了一通。

    原本在店里吃饭歇脚的人,怕惹上麻烦,早就跑了个一干二净。

    当然,也有几个一直在酒楼的,只是压根就没几个。

    “把这酒楼的东家与管事全部叫出来,我倒是要问问他们,我夫人上酒楼里吃个饭,怎么人就不见了!”

    林如海面沉如水,气压非比寻常。

    “是。”贺勉话不多说,直接领着人去抓人。

    “夫人是在哪里消失的?”贺勉动起来之后,林如海又问之前与王熙凤同行之人。

    “老爷,夫人是在那边净房消失的。不知里头布置了何等机关,等我们察觉到不对劲进去喊夫人的时候,里头确实空无一人。我们寻了许久,也没找到其中关窍。”

    小厮脸色发白,但还是强制镇定,说了今天在酒楼里发生的经过。

    “走,带我过去看看,说不定里头留下了什么线索。夫人那么聪明的人,一定会给我留下线索的。”

    林如海内心怀着巨大的期望。

    片刻后,一行人便来到了王熙凤消失的净房中。很快便找到了被王熙凤戳破的屏风。

    林如海望着屏风的洞,心绪不宁。此处必然是夫人抠破的,这间门净房一定有问题。

    说来,林如海记性好,学识好。

    很多杂书他也有所涉猎。

    因此对机关方面,也略懂一些。

    很快便从房屋的构造上,发现了某处有问题。

    林如海围着绕了好几圈,细细检查过后,便发现了墙上有块砖头与其他的砖头的颜色有些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并不是说砖头不一样,不是同一批的。

    而是这块砖头显然被人触碰多了,显得格外油亮一些。

    林如海上手按,只听“轰隆”一声,一道墙竟然被收了进去。

    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林如海明白,自己这是找到了密道。

    他想第一时间门追出去,但还是忍住了。

    夫人已经消失多时,即便他即刻追上去了,恐怕也不会这般顺利。

    他打算盘问过酒楼的东家管事,再行决定。

    当然,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他带的人手不够。

    必须要借助当地官府的力量。

    否则仅凭他自己,能动用的能量,实在是太少。

    “报,大人。酒楼已经人去楼空,属下只找到几个打杂的伙计。”

    林如海一听就知道这酒楼怕是不干净。极有可能平日里便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要不然这东家跟的管事,甚至是大厨,怎么可能转头就收拾东西跑路。

    速度如此之快,一看就是熟练工。

    林如海都要被气死。

    “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祸不及妻儿。

    若是跟他有仇,那就直接抓他,报复他好了。为什么抓他的夫人。

    他夫人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什么事情都没做。

    这些人凭什么要抓她!

    林如海心中怀疑,这并不是单纯的绑票。而极有可能是他的仇家,抓不到他本人。便拿了他夫人出气,做要挟。

    “可恨!”林如海一拳头砸在墙面上,顿时手上鲜血直流。

    可见他用的力气有多大。

    “不管是谁,等我抓到他们,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否则难消我心头之恨!”

    “夫人,你一定要等为夫,为夫很快就会来救你的!”

    林如海话音一落,一群差役便冲进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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