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贾家。

    这一日夜里,  贾家几乎灯火通明。

    老太太醒了这么大的事情,很快便闹得整个府里都动了起来。

    不过关于鸳鸯的事情,却是没被传出去。

    因为这些人都被老太太封了口,  但凡敢传出去一句,男的卖到矿上做苦力,女的则是卖到窑子里。

    有这么个威胁摆在前头,  谁也不敢传有关鸳鸯的事情。

    甚至连鸳鸯的名字都不敢提,  生怕让老太太知道,  一怒之下直接把自己给卖了。

    贾府日子多好过。

    主子身边的大丫鬟,  吃的用的比富贵人家还讲究,谁也不想离开这么一个好地方。

    因此,这件事情直到贾家的主子们到了贾母的院子里,  竟然都还一点儿都不知情。

    只知道贾母醒了,  以为是老太太着急见他们,  所以才半夜唤他们过去。

    大房夫妻两个感情不睦,  根本不在一块儿睡,连初一十五这日子都不在一块儿。

    所以来的时候,  是邢夫人自己先过来的,至于她去喊人的时候,贾赦还在小妾的被窝里。

    她等不及,  便先过来了。

    与之相反,  二房的两口子竟然关系还不错。

    贾政这几日在王夫人院中留宿,虽然是盖被子纯睡觉,  但王夫人也觉得自己脸色好了不少。

    然而,  乐极生悲的是。

    今天来的消息,  不是老太太没了,  而是老太太醒了!

    难道是老太太还没等鸳鸯动手就醒了?

    如果真是怎样,  那老太太的命,可真是够大的。

    竟然在鸳鸯动手之前醒了过来。

    着实可恨。

    因着贾政夫妻两个都住在荣禧堂,因此来得也最快。

    一路上,贾政是满面欢喜,然而走在后头的王夫人则是如丧考妣。

    直到到了人多的地方的,灯也亮堂着,王夫人这才调整了自己的表情,露出欣喜的模样。

    “母亲,母亲您可还好,您终于醒了,不孝子政儿来了。母亲……”

    贾政扑在贾母的床前哭泣,“母亲,您终于醒了,可真是太好了,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府里都快乱套了……”

    走在后面的王夫人脚步一顿,膝盖默默中了一箭。

    但她很快就加入了丈夫的队伍,开始对老太太嘘寒问暖起来。

    此时王夫人,见老太太没事的样子,自然是以为鸳鸯还没来得及动手。

    否则,她这会儿哪儿演得出来。

    吓都要吓死了。

    贾母听见王氏的声音,已经有些昏花的老眼,嗖的一下射到了王氏的身上。

    那目光犹如利剑,一剑就能把王氏给捅个对穿。

    此时看见王氏那一脸关心欣喜她醒来的模样,贾母恨不得撕烂了她的那张脸。

    “来人!把王氏这个贱妇按到地上掌嘴!”贾母高声喝到!

    在场之人,连带着贾政都被贾母这话吓了一跳。

    他连忙问,“母亲,王氏这是做错了什么?”贾政不明白,母亲为何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罚王氏。

    王氏是他的原配嫡妻,母亲要处罚王氏,其实也相当于给他难看。

    他若是不在也就罢了,可他就在母亲的跟前,母亲却要掌王氏的嘴。

    贾政是真的不能理解。

    “母亲,您昏迷的这段时间,府里都是王氏打理的,虽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母亲为何要处罚她?”

    老太太听了儿子的话,越发气恨。

    “政儿,你别替王氏那个妇说话。我昏迷不醒这么久,就是王氏害她的。当初就是她故意把我推倒……”

    贾母当下就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给了儿子听。

    贾政吓了一跳,“什么。是王氏把您推倒的?那她怎么没说!”

    若不是这话是母亲口中说出来的,而他也知道母亲不会说谎骗他,尤其还是在这种事情上。

    也就是说,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王氏,母亲说的是真的吗?是你推倒母亲的?”

    虽说王夫人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还是被眼前贾政这副暴怒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这个时候她怎么可能承认。

    于是她立刻辩解,“没有,夫君你误会了,那日我只是想去扶老太太的,但是我还没扶到,老太太就摔倒了。”

    “当时鸳鸯也在场,夫君可以叫了鸳鸯来问。”鸳鸯都已经被她买通了。因此,王氏有恃无恐。

    除非鸳鸯不想活了,也不想那姓吴的管事活了。

    要不然就得站在她这一边。

    再说,那日她确实不是故意的,一切都是意外。

    时至今日,她也依然觉得是意外。

    老太太自己没站稳。

    是的,就是这样没错。

    就是老太太没站稳缘故。

    反正不是她,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家政立马张罗要喊了鸳鸯来问。

    贾母冷眼看着王氏在她面前做戏。

    先前在让仆妇喊人的空当,她已经让人用冷水泼醒了鸳鸯。她也从鸳鸯的口中得知了所有的事情。

    原来王氏拿了鸳鸯相好吴管事做威胁,若是鸳鸯不替她做事,她就弄死吴管事,顺便还会弄死鸳鸯的几个亲戚朋友,让鸳鸯一家都在地府团聚。

    如果单单是吴管事一人,鸳鸯可能还不会就范。

    但加上亲朋好友那些无辜之人,鸳鸯不得不从。

    现在王氏要把鸳鸯喊来作证,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此时王氏的面容白皙如玉,贾母看得极其不顺眼。

    “赖大家的,你还等什么。”

    赖大家本来还在发愣,听了贾母的话,立刻动了起来。

    招呼两个婆子按住王夫人,自己亲自动手,“啪啪啪”的来回开工,打得王夫人眼冒金星,不知今夕何夕。

    她刚张嘴想要解释的,想要跟老太太说应该先听鸳鸯的证词。

    然而赖大家的根本没给王夫人这个机会。

    王夫人想反抗,却根本反抗不了。

    因为她的双臂都让人反手拧在身后,只能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甘心的她又狠狠看着自己夫君贾政,可贾政却是在发懵,根本没接收到她的眼色。

    一时之间,屋子里啪啪啪的,都是王氏被打嘴巴子的声音。

    倒是极其富韵律。

    而老太太的心情随着王氏被打得脸肿如猪头,心里的那口气,这才顺了些。

    但这显然不够抵消王氏犯下的罪过。

    若不是王氏是自己的儿媳妇,贾母更想把王氏送到衙门,让衙门来判决。

    只是那样一来,他们贾家跟王家的关系,可就断了。

    断了也就罢了,可怕的是贾家往后都会成为京城的笑柄。

    这是贾母所不能接受的。

    她高高在上了一辈子,临了要被人指指点点过日子,活着还不如死了来的痛快。

    “行了,可以停了。”贾母悠悠地说道。

    闻言,贾政松了一口气。

    “母亲,王氏知道错了,您就原谅她吧。”王氏的亲哥哥可是王子腾,一品的官儿。

    现在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因此贾政心里有顾忌,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要不然惹得王子腾上门,受苦受难的还是他。

    母亲都这般惩罚王氏了,那肯定就是王氏有错。一定王氏故意推了母亲,母亲这才会摔到大病一场。

    贾母听了儿子为王氏求情,心里顿时来了气。

    指着儿子骂道,“你个不孝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东西。你知道王氏究竟做了什么吗?鸳鸯?呵,王氏这个妇买通了鸳鸯要弄死我!她怕我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收拾她!”

    说这话的时候,贾母胸口喘得厉害。

    “你知道她贪了公中多少银子吗?七八十万两,将近一百万的东西!”

    “我那天就是发现了她贪墨了公中财物之事,才找她质问,结果她怎么做的?

    就怕我收拾她,故意把我推到,后来又怕我醒来,更是逼迫鸳鸯捂死我!”

    “儿啊,知不知道,今儿个要是没有赖大的家及时闯进来,明年今天就是你娘的忌日啊!”

    一连串的担惊受怕下来,贾母也破了防,老泪纵横。

    此时少了一只眼珠子的鸳鸯,已经被带了上来。

    鸳鸯已经知道,自己是活不了了,于是便把王夫人的所作所为,添油加醋全都说了一遍。

    王氏嘴巴疼得厉害,想要狡辩,却发现自己牙齿松动,当场吐出一颗牙来。

    王氏在家的时候当千金小姐,嫁到贾家当世家太太,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原本就已经被打得青紫的脸,此时更加难看,在灯火照耀下,犹如恶鬼一般。

    王夫人缓过劲要张嘴,却立刻被贾母打断。

    “给我堵上王氏那张臭嘴,这个妇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紧接着又转头对贾政道:“政儿,你要是不相信,只管开了王氏的库房搜查王氏私库里的东西,保管你大吃一惊!”

    “什么私库不私库的?母亲,你们在说什么呢?”此时,外头来了一个人。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住在边角上的邢夫人。

    邢夫人离得远,收到通知也晚,等过来自然更晚。

    等她到的时候,贾母这屋子里的事情,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

    这边邢夫人一进屋,就发现瞎了一只眼睛的鸳鸯,吓得后退了几步。

    然后便看见了老对手,曾经那张得意张狂的脸成了猪头。

    “唷,弟妹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变成了猪头一个,嫂子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方才还在害怕的邢夫人,见到王氏的惨状,嘴角是弯了又弯,险些乐出声儿来。

    贾母一看到邢夫人这个倒霉儿媳妇,心情不快。

    “这都过去多久了,怎么现在才来。”

    邢夫人心情好着呢,也不在乎贾母的语气是否有问题,当下回怼了一句。

    “母亲,您又不是不知道,我那院子都临着街了,远得很。我要是住在荣禧堂,那指定第一个到。”

    贾母:嗐,她跟这个没脑子的计较些什么。

    现在重要的不能让老大家的知道那上百万两的事情。

    否则别说是老大家的,就是老大也得闹起来。

    “对了,母亲,我怎么刚才听你们说什么钱不钱的事儿?王氏她贪墨公中的钱财了?我就知道她是不不老实的。为人猾得很。”

    贾母赶紧转移话题,“没什么,只是在骂王氏是个守不住财的,她自个儿私库里的一点子东西,全换了钱送进了宫里。对了,老大怎么没来?”

    邢夫人觉得哪里有点问题,但还是道,“在后面吧?我刚才去叫他的时候,他还在小妾的被窝里玩儿着呢。”

    贾母:这个不孝子。

    贾政:大哥也在不着调了!

    扬州,林府。

    林如海被王熙凤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问得愣在原地。

    王熙凤一直看着林如海呢,第一时间便发现了林如海的表情不对劲。

    “大人这是什么表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考虑犹豫的?”

    就是因为想得到最直接的回答,所以她才这般直接问。

    而不是拐弯抹角来着。

    可林如海的这反应,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林如海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刚才没有听错?夫人是说谁来着?”

    王熙凤白了林如一眼,“香荷,是香荷,你原来的大丫鬟,就是咱们成亲那天,你派过来伺候我的。

    不过我觉得她心有点大,不喜欢她,便想把她打发出去,赎身或者去庄子里干活都随她。结果,你猜怎么着?”

    说到这里,王熙凤不由得咧了咧嘴。

    “她说,她跟你有夫妻之实,说不定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

    这话,王熙凤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若是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说不定就能直接扑上去咬死林如海。

    不过林如海见王熙凤这醋性大发的模样,心里却觉得甜滋滋的。

    “夫人,你可别信那起子小人的言语。我连香荷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我可能跟她有勾连吗?”

    方才他发愣,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想夫人口中的香荷是谁。

    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起来是谁。

    林如海有心跟王熙凤好好解释解释,便打发了屋里的丫鬟出去。

    “好了,外人都不在了,这下你可以好好分辨分辨了。”

    王熙凤还是愿意给林如海机会的,要不然不能这般给面子,而是直接闹起来了。

    林如海难得露出一丝苦笑,“夫人就这般不相信我吗?”

    王熙凤哼了一声,“男人的话要是能信,母猪都能上树。”

    林如海:“……”这是什么奇怪的言论?

    不过他还是解释道,“夫人,咱们成婚那晚我说的,都是真话。自从我成了鳏夫之后,便没再进过后院了。”

    王熙凤知道对方说的是后院小老婆的住所,她有时候在府里逛,还会看见那几个院落。

    就挺不爽的。

    “那也不代表你就没睡过。”

    林如海无奈,“夫人要如何才相信我?我是真的不认识什么香荷不香荷的。

    夫人,要不你先跟我说说这个香荷的情况,免得为夫我被冤枉的都不知道谁冤枉我。”

    “不是说了是你的大丫鬟?你自己的大丫鬟,你总不会不认得吧?当初你可是派了两个过来,一个是香兰,一个香荷。”

    林如海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个香荷,我不太清楚,但这个香兰我有一点印象,她是个孤儿来着,老子娘都没了。

    前阵子咱们成亲,我就想着让府里的丫鬟给你指指路,熟悉熟悉环境。我是跟老管家提了一句,调两个丫鬟过去伺候你。

    你说的香兰与香荷,应该就是老管家调过去的人了。你且等着,我让人把老管家叫来。”

    王熙凤:“……”

    “这个我信,只是那个香荷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连时间地点什么时辰都说出来了,要不然我怎么可能来问大人。”

    不是王熙凤不想相信林如海,实在是香荷那边说得太过真实。

    如果她要是深爱林如海的女子,现在指定闹起来,大吵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幸好两人是半路夫妻,对彼此之间都很宽容。

    现如今才能如此平静。

    林如海眉头紧皱,“夫人,为夫没做过的事情,是不会承认的。夫人,要不把那什么香荷叫上来吧,为夫想跟她当面对质。”

    林如海对这个所谓的香荷,那是以丁点好感都没有。

    甚至厌恶不已。

    若不是这个香荷无中生有,从中作梗,夫人今日也不会如此生气地质问他。

    夫人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尽管才成婚没多久,但他差不多已经摸清了夫人的性子。

    是个有气就要当场撒出来,不隔夜的。

    这样性子,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好的是,容易后,不好的是涉及对方底线,对方轻易不会原谅。

    王熙凤见林如海一点心虚愧疚的表情都没有,有的只有对香荷的厌恶,心里的天平往林如海这边倾斜了一些。

    难道是香荷胡乱攀咬林如海,为的就是恶心她?

    还是说,林如海演技绝佳,她一点儿异状都没看出来?

    王熙凤有点的无法确定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便只好点头同意道,“那好吧,我让人把香荷带过来。”

    且看这两人辩一辩再说。

    王熙凤立马打发下人把香荷押了过来。

    香荷一见到老爷,便噗通一声跪下,“老爷,您救救奴婢吧,夫人要把奴婢赶出去,奴婢是被家里的人卖了的,回去哪里还有活路。老爷,您就收了奴婢吧。”

    香荷膝步向前,一边哭诉,一边还想抱住林如海的大腿。

    一副可怜兮兮,我被夫人迫害的模样。

    林如海当时便皱起了眉头,然后快速退开,没有让香荷沾惹上自己一点点衣角。

    “夫人,可以把人带下去了。这个人香荷,我确实没印象。从来没有碰过她。”

    先前林如海有一瞬间,以为是以前没处理掉的漏网之鱼。

    但现在可以万分确定,这个香荷,他是真的没碰过。

    王熙凤挑眉。

    “大人确定?”她其实也不想质问林如海,只是事情到了跟前,不得不问。

    没有干过的事情,林如海坦坦荡荡,完全不带怕的。“夫人若是不相信,可以找有经验的嬷嬷验她的身。当然,她也不一定……”

    后面的话林如海没说,但王熙凤也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即便是失了身,但也不是他干的。与他根本不相关。

    “香荷,你且说说那日如何吧。你不是一直要见老爷吗?现在老爷就在这儿了。”

    王熙凤坐等看戏。

    忽然之间她有点相信林如海了。

    只是一个丫鬟而已,还是卖身契的丫鬟。

    若事情真如香荷那般所说,左右都是婚前的事情,林如海根本没必要否认,还费心思演戏。

    一个丫鬟而已,在当官的世家大族里头,真不算什么。

    而且想在仔细想想香荷的举动,明摆着就是要让她捏着鼻子认下这个通房丫鬟。

    面对老爷香荷心中欢喜,却又惴惴不安,“老爷,上月初八那天您喝醉了酒,我去服侍您的时候,您把我抱了个满怀,然后就……”

    林如海闻言,仔细想了上月初八那天干了什么。这一想,还真让他想了起来。

    他印象当中,那天确实跟同僚有应酬,喝了几盏酒,但根本没有喝醉。

    回来之后去了后院,也确实有遇见一个毛毛躁躁的小丫鬟,一见到他直接往她怀里扑的。

    他那时虽然没喝醉,可头也有些晕乎,脚步也有些虚浮。

    那小丫鬟直直撞过来,一不小心就能把他撞到,他怎么可能等着受伤。

    于是便直接伸手一堆,那丫鬟人摔在地上便晕了过去。

    他见人晕了,呼吸平稳,没什么大碍,就喊了小厮把人抬走。

    至于究竟抬到哪里去,他就不清楚了。

    林如海把这件事情一说,香荷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不可能,明明是老爷,明明是老爷!”其实那天晚上香荷是知道自己没真正意义上失了身子的。

    但身上尤其是胸口有些掐痕,腰上也有些淤青,让她觉得自己已经是老爷的人。

    现在老爷竟然告诉她,从来没有碰过她?

    香荷为何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敢给新夫人使脸色,不就是因为自己是老爷的人。

    新来后到,感觉自己高了一等。

    可现在?

    香荷只觉得又一个晴天霹雳打在了自己的头顶,让她痛不欲生。

    这是她的倚仗,留在府里成为姨娘的倚仗,就这么没了。

    香荷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甚至怀疑是不是老爷怕夫人娘家的权势,才编谎话糊弄夫人。

    她身上的那些痕迹,怎么可能不是老爷留的呢。

    怎么可能!

    这时林如海确实皱着眉头再次说话了,“来人!”

    外头林如海身边的小厮书砚、书墨一直在院子里候着,此时听得老爷的声儿,立刻进来。

    “老爷。”

    “去把郑宏带过来。”那天晚上他便是让郑宏把香荷带下去的。

    若是有问题,那一定是郑宏有问题。

    且先审了他就是。

    林如海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说,加上他又招了郑宏来审问。

    王熙凤心里的天平更是往林如海这边倾斜。

    他大概真是被冤枉了。

    而香荷可能也是个糊涂蛋,连轻薄自己的人是谁都没弄清楚。

    那边郑宏起先还不承认,后来林如海直接让人上了板子。

    十几个板子下去,郑宏这才哭爹喊娘地把事情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郑宏一直喜欢香荷,可是香荷平日里根本不拿正眼看他。

    他心里难受,想要求母亲跟香荷提亲。

    但他母亲断然拒绝,说香荷是个不安分的,迟早是老爷的女人,以后不许再提。

    她就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可是郑宏实在是太喜欢香荷了,喜欢到那天晚上把香荷抱回屋后,情不自禁对香荷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但他也知道不能真的要了香荷,便只是对着香荷自渎外加沾了香荷不少便宜。

    而香荷醒来后发现衣裳不整,屋子里还有一股子怪味儿,身上也是酸痛不已,这才会误以为自己成了老爷的人。

    不过香荷在内宅中混迹依旧,听了不少荤话,却是知道自己是没被破身的。

    但有了肌肤之亲的她,已然觉得自己是老爷的人。

    差只差一个名分而已。

    只盼着哪天老爷想起了她。

    现如今得知事情的真相,委顿在地,浑身都没了精气神。

    完了,完了,全完了!

    香荷的脑海里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果不其然,老爷开口了。

    “把林宏发配到矿山那边干苦力。”林如海一锤定音。

    这件事情香荷不老实,但林宏却是更可恶。

    就因为一己私欲,平白毁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这样的人,他可不敢留在府里。

    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又看上了哪个姑娘,玷污了哪个。

    郑宏听得噩耗,脑袋一转,晕了过去。

    郑嬷嬷得知儿子被抓了,火急火燎的赶过来,然后就听见了老爷这命令。

    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哎哟,你这杀千刀的哟,老娘千兴万苦把你拉扯大……”郑嬷嬷不停的哭嚎。

    一边哭嚎,一边哭得涕泪横流跟老爷求情。

    哭诉孩子他爹去得早,她又没了女儿,这剩这一个儿子,还是遗腹子。

    自己这么多年把孩子拉扯大,多么多么的不容易,她在林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求老爷可怜了可怜他们,看在他们孤儿寡母的份上,别发配她儿子去矿上做苦力,自己与儿子往后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老爷夫人等等。

    王熙凤坐在椅子上没动,也没说话。

    一切由林如海这个当家人来决定。

    若是按照她的实际想法,她觉得林如海这处置,妥当极了。

    要不是郑宏猥亵了香荷,香荷今天也不会闹这么一出。

    险些坏了她与林如海之间夫妻感情。

    对于这种上赶着当小三的,王熙凤是一丁点儿都看不上。

    恨不得一口气消灭小三这种物种。

    然而这是在古代社会,小三合法。

    就够恶心人的。

    而这个香荷还成了第一个撞在她枪口上的人。

    先前让香荷赎身,或者是去庄子上干活,可真是便宜她了。

    这样的人,还会别留在林家为好。

    王熙凤心中如是想到。

    郑嬷嬷的话,惹得林如海眉头紧皱。

    “郑嬷嬷既然如此舍不得儿子,未免骨肉分离,那便一起去矿山干活。”林如海神色冰冷。

    他最是讨厌倚老卖老,挟恩图报之人。

    更别说,这恩还根本不是恩。

    郑嬷嬷不过是在府里做工的年头长了点儿,便觉得对自己有恩。

    呵。

    真是可笑。

    他花钱买的人,每月都发月钱,一文不少。

    到头来,对方还对自己有恩了?

    可笑至极。

    “愣着干什么,老爷的话都没听见吗?都堵了嘴拖下去。”老管家林福听说府里出了事儿,立刻赶了过来。

    然后便是眼前场景。

    他跟着老爷多年,知道这是老爷心情极其不好的表现,立刻对院子里的下人吩咐道。

    他要是不动作快点儿,郑嬷嬷母子两个,下场只会更加惨。

    郑嬷嬷跟他都是府里的老人,现在见郑嬷嬷母子最后是这个下惨,上了年纪的老管家不免有些伤感。

    府里的老人,是越来越少了。

    往后他怕是连说话的人都要没了。

    唉,老管家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

    不过伤心归伤心,老爷的决定他是支持的。

    郑宏胆敢祸害香荷,必然要从重处罚,否则往后老爷夫人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

    人很快都被拖了下去,就连香荷也一并如此。

    现在终于清净了,王熙凤给林如海倒了一盏茶。

    “方才废了这么多口舌,渴了吧,喝口水润润嗓子。”

    也真是难为林如海了,上班回来,家里还有一摊子污糟事儿。

    林如海没说什么,接过茶盏喝了一口。

    盖上茶盏才道,“怎么没放茶叶?”

    王熙凤:“……”

    敢情没放茶叶委屈你啊。

    “这都快晚上了,喝什么茶叶,晚上不想睡觉啦。”

    王熙凤是不怎么喝茶叶的,因为喝了茶,本来就是夜猫子的她,更加睡不着。

    再说茶喝多了也不好。

    还是白开水健康。

    林如海没纠结这点小事,“事情真相都已经调查清楚,现在夫人不生气了吧?”

    王熙凤先是摇头,又是点头。

    “夫人这是何意?为何先是摇头,后又点头,难道还在生为夫的气?”

    其实林如海对王熙凤不相信自己,还是有点生气的。

    但王熙凤没有一口便认定是他干的,他又有些开心。

    “我摇头的意思是不生老爷的气。我点头,是生香荷与郑宏的气。

    香荷上赶子做通房丫鬟,一点都不自爱,我本来还打算让她赎身,放她出去了的。结果……

    至于那郑宏,可真是个小人。他要是真的爱慕香荷,自己追求便是了。

    然而,被郑嬷嬷说了几句便打消了主意不说,连郑嬷嬷那儿都没争取,转头却又玷污香荷,可真不是东西。”

    “大人,您往后可千万别招惹其他女子。您夫人我可是个醋坛子,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您要是不想痛失所爱,尽管招惹。

    哦,对了。我还得说一句,我娘家可得力着呢。大人不怕得罪我,也得想想王家。

    我叔叔可是说了,要挪挪你的位置,想把你招回京里去,也免得婶婶看不见我想得慌。

    所以呀,您要是想在这巡盐御史的位置上一直坐着,尽管得罪我!

    我这人呢,要求其实也不高的。本事不本事的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能有别的女人!

    一旦大人您有了别的女人,咱们这夫妻亲情,可就恩断义绝了。”

    王熙凤趁此机会,把丑话说到了前头。

    希望林如海能够了解她的性子,有所顾忌。

    乍然听见这翻话的林如海:“……”

    虽说在收到王熙凤那封与众不同的信后,便知道自己这位新夫人是个与寻常女子不一样的。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震惊到了。

    缓了很久,他才开口,“夫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遵守的。”

    其实他并不重女色,以前有姨娘有通房丫鬟,只是为了子嗣而已。

    而且每一个都是前头夫人张罗的,他自己从来没有主动张罗过。

    平日里也不喜欢去那些姨娘处。

    因此把人放走的时候,他是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心里。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有那么些个通房跟姨娘,结果一个孩子都生不出,他压力也很大。

    有时候同僚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搞得他头皮发麻。

    王熙凤听了林如海的承诺,笑得很开心。

    “大人,我也会遵守的。咱们两个,往后有劲儿一处使就是了。一定能越过越好的。”

    王熙凤一边说,一边还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说不定现在我肚子里就已经有了老爷的孩子呢。”

    为了确定林如海是否子嗣艰难,她特意让吴大夫给林如海把过脉。

    吴大夫可是说了,林如海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

    既然没有问题,那孩子迟早会到来。

    每次做完之后,林如海都会轻抚她的肚子。

    她知道,那是林如海希望她的肚子里能够孕育出新生命。

    她也二十多,正是生育的最佳年龄。古人寿命又短。

    既然如此,晚生还不如早生。

    当然其中也有一个原因是这时代的避孕技术不成熟。

    喝避子汤又太伤身子,着实划不来。

    果然,林如海方才还有些不快的脸色,很快就柔和下来。

    他轻轻抱住了自己的夫人,“现在把脉能否把出?”

    王熙凤:“……”

    现代倒是能抽血化验检查,但现在?

    做什么梦呢。

    就是再厉害的大夫,也得一两个月好不。

    “想什么呢,这才半个来月,哪有这么快的。不过我这两日小日子就要来着了,你要不要?”

    王熙凤踮起脚尖,凑到林如海耳朵边轻声说道,“大人要不要在我小日子来之前,疯狂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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