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们一直都怀疑一件事,智慧体为什么会投入那么多来帮助人类。”

    林恩停止了发抖,站直身体,笑容有几分扭曲,“我们查了地球的古籍,才能确定,智慧体早就存在,地球的毁灭,就是因为没有向它继续献祭!”

    无数的神,都曾在人类不同的文明中存在过,无论拥有过多少名字,它们都对信徒发出了一样的呼唤:

    “我的子民,将你自己作为牺牲,奉献于我,你将获得你想要的一切。”

    林恩整个人就好像变成另一个人,贪婪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猎物。兰医生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

    阿司低下头,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三角桌后有动静。

    “如果我们得到了你的基因数据,复制出更多的你,也许我们可以和智慧体谈谈条件。”林恩仰起头,大笑起来,那样子活像一个疯子。

    桌子发出簌簌的声音。

    医生吃力地抬起头,表情僵硬,原来他的脸被覆上一层特殊的面罩,而脚也被固定在地面上,估计手也不能动。

    他努力地睁大眼睛,瞪着阿司。

    林恩也注意到医生挣扎的样子,摇了摇头,“他还是无法完成任务,本来只取你的基因样本就好,但发现你实在太特殊了。”

    在记录里,一百多年中,阿司体内的机器基因占比一点变化都没有,丝毫没有侵占生物基因。而更为特殊的,当生物组织剥离身体,他细胞中的机器基因会启动自销毁。

    这些惊人的发现,还多亏了医生对于阿司过于执着的关注,将阿司留在飞船医疗舱的信息全部复制了一份,放在房间里反复研究。

    医生并没有主动告诉林恩,是林恩进入他的房子,看见了桌上的资料。当时恍然大悟,难怪执政官选中了al4891,果真是万中无一的基因优胜者。

    这种先天巨大的差异让他无法冷静。为什么有人从出生那一刻,就站在了其他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峰。

    尤其在灰星每个人拥有同样的资源,说什么后天的成就更重要,林恩当然知道那句口号是一句鬼话。

    他每次体会到对于al4891的那种仇恨,身体的机器基因就会抑制情绪波动,令他十分痛苦,而在那种情况下,他的健康也每况愈下。

    所以他得出一个结论,像阿司这样特殊的人,就应该是为全体灰星人牺牲的宿命。而想要复制他的基因,只有从清醒的他身上取出活体细胞。

    慢慢地接近,直到阿司主动送上门,他等的就是这一天!

    阿司终于从医生痛苦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个信号:

    【快跑!】

    水晶灯变换梦幻的色彩,天花板的曼荼罗螺旋开始旋转,墙壁上的画变成了无数镜中镜。

    阿司闭上眼,无奈地笑了起来,“用过一次,还来?”

    兰医生的脸上露出笑容,催眠术这种上古神术,在使用技术手段之后,对灰星人依旧有效。

    就好像林恩听从她的建议,在每次服下洗脑的药剂前多次给自己暗示,“这件事,我将永远无法想起”,等药剂生效,大脑封闭了那段记忆,他还是会记得那句话。

    那句话就成为了一个指针,可以提醒林恩,好像书里夹着的书签。

    唯一的异常就发生在146年前灰星日的第二天,没有指针,证明记忆是通过别的手段□□预。

    这个发现比遗忘记忆更可怕,行政院居然可以操控所有人!

    林恩当然不能接受执政官这么做,虽然他自己不愿承认,这也是他的做法。

    林恩和兰医生联手,暗中一直在用催眠术催眠组织成员,让大部分人同意他提出的所有方案,包括今天设下圈套抓住al4891。

    既然阿司失去了行政院的庇护,那么灰星上再多失踪一个人,也不足为奇。

    林恩示意身边的兰医生准备动手,后者缓缓从袍子里掏出一把□□。

    蓦地,阿司睁开眼,金色眼眸中暗潮涌动。手一扬,一个圆形闪烁着水银光泽的金属吸上了天花板。

    无数金色光束矩阵一样落下,瞬间击穿了台下的幻象,将林恩和兰医生困在了激光矩阵中。

    林恩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有军方的武器?”难怪躲过了展厅外的安全监测。

    阿司不紧不慢地,又掏出一个暗雷,顺手丢了出去。

    空间骤然收缩,巨大的脉冲波瞬间击穿了地表,整个会议厅沐浴在能源球的光芒下。

    “你,你,你!”林恩气得全身发抖,眼中的自信也被击穿,破碎的声音哽咽,“你敢……”

    保守如他,暗中监视了阿司很久,才可以确信阿司和行政院早断了联系。

    阿司沉默了几秒,敲了敲耳中隐藏的通讯器,接通了能源,低声地说道,“任务完成,执政官。”

    说完,把通讯器扯出耳朵,丢在地上,踩碎了。

    然后走到三角桌前,从腰后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指尖转了几圈,满意地看着医生惊悚的表情,将他脸上的面罩挑断,但没有解开手脚上的捆绑。

    双手猛地发力,把个大活人像个麻袋一样打横扛在肩上,“走了。”

    林恩终于醒悟过来,大叫,“你,你一直都在为行政院工作?!”

    阿司举起一只手,潇洒地摆了摆。

    离开会议厅,他照旧往之前离开的电梯方向走,肩上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那个电梯被你炸了。”

    阿司顿了顿,“那出去的电梯在哪?”

    医生说出一条路线,又忍不住,“其实我不想伤害你…”

    “我没问你话之前你不要说话。”阿司没好气。他能百分百确定,这医生有病,但是不包括杀人冲动。

    之前那趟回家,他在医疗舱内检测过那枚刺入脖子的麻醉剂,剂量还不足试验场上放倒他的一半。

    那东西真要发挥了效用,也就是让他昏迷到林恩出现。

    林恩赶来得太快了,阿司一上车就检查了行驶记录仪,发现在他通讯之前,林恩早就出发了,车子停留在附近。

    本来他还想隐藏一段时间,调查更多之后再动手,没料到林恩比他还沉不住气。

    陈列馆的门口地面赫然出现一个大洞,很快惊动了四周的城市巡逻机器人,立刻封闭了整片区域。看样子,行政院的机器人不及时赶到,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阿司特意绕开了那群机器人,走到一处空旷的平地,砰一声,把肩上的人丢在地上,换来一声轻轻的□□。

    他想了想,蹲在地上,拿出一片干扰箔,把医生脚踝上的电子镣铐取了,“你可以走回家。”

    地上那人翻过身来,躺在地上望着他,吃惊地问,“你相信我?”

    阿司哼了一声,重新站起身。

    “是因为兰医生在治疗时对你表现出过分的兴趣,我才会加入……”坐了起来,着急地辩解道。

    他一直在接受兰医生的心理治疗,却察觉到兰医生给他服用的药物有些问题,开始起了疑心。

    然后发现兰医生是某个组织的一员,似乎对他关注的某人带着强烈的兴趣,总会在治疗中探听al4891的消息。

    他后来才醒悟,是兰医生给他下了心理暗示,让他一直追逐阿司的行迹。

    “你自己是医生,难道不能治你自己的病?”阿司指了指心脏,平静地,“这里的。”

    眼球上的视像仪时刻提醒着阿司,每次医生见到他,身上机器基因的干扰波的反应都很强,一直在抑制某种情绪。

    医生叹了口气,不再说话,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

    回去的路上,阿司至少遇上三个专程上前来传话的机器人,说行政院联系不上他的通讯频道,他也没有回复。

    到了家门口,才发现安全系统被他自己强行解除,门锁已经失效,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房间里没有小安熟悉的身影,地上倒着一个失去能源的机器躯壳,提醒他,家中还有一个不速之客。

    阿司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长时间,走进厨房,取出了烤箱里的隔离罩。

    里面的原子脑就像曾在机器人工厂里看见的,装入机器躯壳之前的样子,等待着母系统用能源体启动。

    “我可能很快就会去见智慧体。”他轻叹一声,公开了心中的秘密。

    西莫自杀的案件让阿司怀疑后面另有隐情,当时执政官告诉他,等他返回灰星再展开调查。

    “内部的敌人永远最可怕。”执政官说了这句话,却没有解释。

    当时他以为执政官说的是红夫人一派,等瓦解了地下城基地,阿司的内心遭受了重大创伤,很久无法平复。

    对于行政院和执政官,一时完全丧失了信念。

    就在那时,他收到了执政官的一条私人信息,“找出内部的敌人,你就会得到答案,所有的一切,命运早已做出安排。”

    这句话,是阿司第一次见到执政官时,导师对他说过,“我知道,你想问为什么是你,记住,所有的一切,命运早已做出安排。”

    那句话唤醒了记忆中,那双眼睛如蓝色湖水一般清澈平静,充满智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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