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惊鸿客6
韩七回到了闭塞的小山村,家里没有人,父母在外打工,奶奶到姑姑家久住去了,于是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她的爸爸妈妈打电话问过她,要不要去他们打工的地方,韩七皱着眉,抿了抿嘴唇,磕磕巴巴地拒绝了。她说出口的理由是,她晕车,其实她没说出口的理由是,她害怕,毫无缘由的,怯生生的害怕。
父母又提出,一个人害怕,让奶奶回来照顾,韩七连忙打断他们的话拒绝了。很着急,她说,不!不用,我都这么大了,一个人可以生活,不用让奶奶回来照顾她。
电话那头的妈妈安静了几秒钟,就说那好。
韩七说了假话,她压根儿不能照顾好自己。
每天浑浑噩噩地睡十二三个小时,从晚上十二点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点,每天只吃午饭和晚饭。
午饭,开始的时候会吃两袋方便面加一根美好火腿肠,后来零花钱渐渐吃紧,于是变成了两袋方便面,后来没几天连方便面也没有了,变成了米饭和一包榨菜,一包榨菜也可以吃两三顿。
她也尝试过想要炒菜,那天她小心翼翼地扭开煤气罐的阀门,又去转动煤气灶,她心里默默数“一、二、三!”三的那一下,她的手停住了,死死的捏住开关,她还是不敢使劲转动它。
韩七眼珠骨碌一转,看中了家里的土灶,信心满满地买了两根火腿肠,又去院子里摘了很多辣椒,辣椒是奶奶在家时种的。一根根成熟的辣椒挂在枝条上,煞是热闹。韩七透过这些仿佛看到了即将出锅入肚的美味佳肴。
然而,她好不容易把火点起来,连忙把油倒进锅里,不到几秒钟火苗便偃旗息鼓了,她只能又去点火。
农村里的灶台,炒菜的地方和生火的灶口是隔了一堵墙的,韩七只能两边跑,一会儿火小了去生火,过来翻炒不到两下,火又大了,得去降火。
功夫不负有心人。辣椒炒火腿肠,辣椒和火腿肠都焦了。黑色的一大团,如果不是老人机没法发动态,韩七还真像“炫耀”一下自己的厨艺。
这东西韩七把能啃的地方都啃了以后,剩下的全部进入了垃圾桶的肚子。她不是没想过吃完,可她吃了一口漆黑的火腿肠,下一秒,她就肯定如果全吃完,自己肯定得在医院住几天了。
一个暑假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去了。假期的最后两天,她也如每一个暑假一样,开始了疯狂赶作业模式,争取一个人一支笔一个晚上创造一个奇迹。鹿双笙与她一样,想要战斗,但是结果是摆烂了。
二十套语文试卷,韩七最终补完了,而后来,她听鹿双笙讲,那天她就写了两套,韩七很惊讶又带着赞叹的语气说道:
“你之前就写完了十八套!”
“不”,鹿双笙回道:“报名那天上午我还写了半套,总共写了三套。”
“总……总共?”
“嗯!就是总共,我还有十七套没写。”
韩七:……
鹿双笙最终是怎么逃过去的呢?老师没有检查作业。
也就是这一学期,韩七遇见了那个于她而言,很不一样的人。
开学那段日子,炎夏的暑气还未褪去。韩七穿着姨妈挑选的短袖和超短裤,出现在了第一天上课的教室。她只这样穿过一次,因为来学校晚了,没有时间去回宿舍换好校服。
晚上回到宿舍,同宿舍的一个女孩调侃说:“今天看见韩七,心里只有一句话,韩七的身材好好呀。”
韩七听见了,笑出声来,说一句“哪有。”背过身,笑意却变浅,她心里并不信这句话,一直以来,她的一个标签是“胖”。她只当舍友的夸赞是她舍友为哄她高兴的一句话罢了。
后来两个月以后,班主任说可以自由换一次位置,韩七有些慌张,不知道该叫谁。这时,鹿双笙找到她,说我们坐一起好不好?
韩七很高兴地同意了。
而也就是那次换位置,韩奇坐在了韩七的前面。
韩七换位置的时候强迫自己不去关注步一归,她不希望在看到步一归以后,步一归却离她很远,而她又为此难过。
等她回过神来,前面便坐着韩奇,韩奇的同桌就是夸韩七身材好的那个女孩儿。
韩奇是因为鹿双笙的原因选择坐在她前面的。鹿双笙说:“感觉他很厉害,隐藏的大神。”
韩七闻言尴尬地笑了一下,不表示赞同也不反对。
晚上班主任拿着成绩单来的时候,韩七除了看了自己的成绩,还特意去留意了韩奇的,一百名左右。
韩七心里不知竟有些松下口气,并不是以前自己错看了他。可是,她的心里其实也隐隐认为鹿双笙是正确的,只是自己暗自加了另一句:可能是多少有点骄傲了,不够踏实。
然而韩七似乎感觉韩奇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她便不敢去直视韩奇的眼睛,在韩奇与鹿双笙聊天时,韩七佯装随意到处看着,偶尔插上一两句话,鹿双笙先回应,然后韩奇再顺着鹿双笙的话说,这样你一来,我一往,二人又聊了起来。
韩七自讨没趣,便又开始捣鼓数学练习了。
韩七一直喜欢数学,初二学的物理,她也十分喜欢。记得第一次月考结束,她是班上唯一物理满分的人。期中考试,物理科的成绩比总成绩先出来,物理老师说:“人家女孩儿都考了两次满分了,男同学加油呀。”
她上台去拿试卷的时候,班上响起了齐刷刷的掌声,她还蛮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小跑着去领的试卷。
鹿双笙写作业很快,韩七私下花在作业上的时间比较多,最后两人总是喜欢在都做完作业的空隙,一起讨论数学题。更多的时候,她们特别喜欢聊天。
韩七回忆起第一次彻底打开话匣子的时候。
初一下,那时她们也是同桌,韩七聊起童年,说起了她的好朋友曾经买过一本书,是小淑女系列的。鹿双笙说,她有很多小淑女系列的书。
韩七很惊讶,越聊越多,韩七发现她们喜欢的东西某些点上是很相像的。
初二了,她们还是和以前一样话多,甚至聊天聊着聊着开始互怼起来。两人不动真格,时而揭对方的底,时而往自己脸上贴金。
好吧,其实往脸上贴金的只有韩七……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的原因,有时,韩奇也忍不住会转过来怼韩七两句。韩七对于鹿双笙会游刃有余地回怼回去,对于韩奇,却常常是几个回合,她便灰头土脸地败下阵来,只能一副笑着吃瘪的样子。
也是因为如此吧,这一小团人常常是欢声笑语,在氛围沉闷的班级里也算是一个特别之处了。韩七常常笑得很欢,可是她笑着笑着,恍然想起步一归来,她想看到他的反应,却发现,许久没想起来他,都不知道他的位置在哪里了。
于是韩七本能地笑得更欢,心里想,既然自己找不到她,那就让他注意到自己,不知道看见如今笑得开怀的她,他心里会不会有点起伏呢?
然而,用力过猛。
当她意识到情况不对时,收敛了笑声,就看见韩奇盯着她。她心虚地扯出一个微笑来缓解尴尬的场面,韩奇一定是嫌弃她丢人了,因为韩七自己也嫌弃。
韩七这个人,不会撒娇,但会耍赖。
周末,教室里只留下了几个学生。韩七拿出来一副象棋,无所事事的她想要找一个人下象棋,可是找不着人。
她环顾教室,看见步一归的背影时,犹豫了一下下。转眼,又当没看见他。这时,韩奇转过来说:“你还会下象棋?”
韩七惊喜地笑起来,一双大眼睛里瞬间像是盛满了星星,她看着韩奇,骄傲地道:
“我岂止会下,六年级的时候我打遍班级无敌手好不好。”
“真的吗?我不信,我们来一盘?”
“好啊好啊。”韩七毫不犹豫地应战了,心里想,自己肯定能赢。
两方开始下起了象棋,不知怎的,引起了另一个男孩的注意。
“哟,你们在下棋呀!”他的声音不大,但是恰好班里的同学都听得见,许多人转过来瞧上一眼,包括步一归。
最先发现的那个男孩儿,过来观战,不过由于他爱说话,指点这一步棋,下一步棋。韩奇面色如常,没有反应。韩七却很认真地说了好几遍“观棋不语知不知道?”
那个男孩讨了没趣,便自己离开了。
不一会儿,走到了关键最后几步。韩七是马上要收网的猎人,看着韩奇一步一步走近自己的陷阱,她越发屏气凝神,死死地盯住棋盘,不敢抬头,因为害怕让韩奇发现她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韩七走完最后一步,松了一口气,她还是赢了。步一归不知何时来到旁边观摩起局势,发现韩七赢了以后,他说道:“这么厉害?我来试一盘。”
韩七眉开眼笑:“好啊!”
最后,韩七还是赢了。韩奇并没有看他们下棋,班上平时用来上课的电子屏幕,此时在放电影,韩奇坐在第三排,十分认真地在看电影。
韩七心中不知怎的空落落的,她想,她还想下象棋,却没有人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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