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自动书记人偶的假日在寂静中结束。
度过夏末的方式基本上是决定好的。清晨未至就从窗边眺望庭园里的树木,过了正午就在布有阳伞的宅邸周边散步。到斜阳将一切都包裹住之前在树荫下看书,夜晚为下一次旅行做准备。
基本上是在没有旁人的地方进行枪支的分解和组装,为了不让胳膊变迟钝向从树上落下的树叶投掷小刀,没错。
基本上是处于平静之中的。这些大概是将她像孩子般对待的养父母影响的恩赐吧。
说到底会特意去打破她的静寂的人几乎没有。
因为是会给予人以名为胆怯的感情的存在。
既沉默寡言,又是冰冷美貌的持有者。被自然所包围的时候甚至连人的气息都消声其中。
「薇尔莉特,你啊,要和我一起来喏。」
是不会想要去邀请玩耍的对象。
莱登沙佛特里黑,首都莱登。
从街道的主干道上延伸出来的小路。在小型商店并排着的那条路上着著一栋显眼的君临着的建筑物。是新加入邮便业界名为c·h邮便社的年轻会社。
有着竖有风向标的淡绿色半圆形屋顶的尖塔可以说是这个邮便社的标志。
像是围绕着尖塔的深绿色屋脊延续的外壁是巧妙融合色彩显现出晒暗的红砖。
拱形的玄关处有着印有金色店名的铁板。
推开门的话有着欢快声音的门铃就会响起告知客人的来访。
进到里面可以看到有服务台,在那里可以进行邮便物的受理。
建筑物有三层,一层是邮便受理,二层是事务所,三层的尖塔便是社长的住宅。
现在二楼的事务所里与内勤业务相关的社员们正在与时间战斗的同时拼命地处理着业务。
他们会社存在有被称为『结算日』的日子。
一个月内的各种贸易,与这些相关的报告书、请求书、支付证明,与会社运营相关的一切事件全部都要干净地结算的日子。
对事务员们来说是通常的业务会增加而且被总计业务紧逼的苦战的一天。
「明明说会和我一起去的,会带我一起去的……」
在那个修罗场里有着一位将既哀怨又伤心的视线投向霍金斯的姑娘。
将自己衣服的裙摆紧紧攥住,咬着嘴唇,主张着『我正在生气』的样子。
是一位有着至极魅力的长黑发美女。
毫不吝惜地显露着可以喻为黄金苹果的丰满胸部的前开式紧身胸衣,和从肩部一直到手肘处的深灰色内衣连接在一起。
珠项链、吊坠、手镯、手链,交叠地戴着贵金属首饰。被染成蓝色的皮革上绣有金色刺绣的热裤。
再往腿下面看去到及膝靴为止裸露的皮肤用几何样式的花纹绘制的刺绣线袜裤束腰带自然地粉饰着。
从服装到润泽的面容一切都是惹人怜爱的存在。
「不要、不要!不带我去的话就不要。」
在做的简直就是小孩子的事情。跺脚跺个不停。
「就算你说不要也……嘉德丽雅。」
克劳迪亚·霍金斯,这个c·h邮便社的社长看见她的这幅模样苦笑了。
「看啊,这个堆成山的文件。都能当钝器了。」
霍金斯的桌子上确实有着整理在一起的话能够当作钝器的厚度的文件。说话的同时还在不断地按下印章。是因为事务员完成的各种文件必须要盖上他的审查印章吧。
大概是信赖着事务员们,又或是单纯地不想看,连内容都不确认仅仅重复着盖章的行为。
「霍金斯社长,请给我盖好了的文件。这些也拜托您了。」
会话被中断了。堆积着的文件山又变成了更高的文件山的山脚。
「啊,抱歉小勒克斯。已经全部确认好了么?」
闯入嘉德丽雅和霍金斯之间的是有着天真无邪面容的少女。
到肩部为止剪齐了的光滑薰衣草灰色头发的拥有者。
虽是戴着眼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左右两眼的颜色不一样。虽然给人一副保守的印象但是颈部的围巾和别在一侧的金色发卡却小小地主张着自己是职场女性。
「已经完成了。有修改的地方有贴上浮签。请看那些部分。」
勒克斯·西比拉,原本是被孤岛上的宗教团体奉作半神的姑娘现在在c·h邮便社出色地工作着。」
「谢谢。我的秘书最棒了。保守点说也好喜欢你。」
对于美男子的眨眼,勒克斯回以绝望的表情。
「恭维话就免了,动手啊,请让手动起来。就是因为社长一直在玩才是现在这种状态。那个时候……我能够制止社长的话……和舞台女·优去旅行什么的……明明可以预见无论怎样很快就会分手的……那个时候,我……」
「好过分,本来就伤心的我被伤得更厉害了啊小勒克斯。」
「……就算是要把社长绑着也要完成业务的话就不会变成现在这种……」
面对像是一副被牵扯进什么事件而烦心的样子的秘书,就算是霍金斯也变回了一本正经的样子。
「抱歉。我会变成盖章的机器的。」
然后勒克斯像是央求嘉德丽雅一样说道。
「还有嘉德丽雅。拜托了……请不要做会让霍金斯社长停下手的事情。霍金斯工作的进展,可是关系到大家的下班时间喏。就是今天才想早点回去……」
勒克斯的话语是一声不吭地进行着各种各样的工作的事务员们一致的心情。
对事务员们而言,今天什么时候能从会社解放夸大了说就是事关生死的问题。
虽然嘉德丽雅假装没有察觉,但是由于时不时刺向自己背后的『碍事者快走开啊』这种无声压力的集合,声音自然地萎靡下来。
「什么嘛……。因为是秘书就了不起的样子。社长秘书……好狡猾。我也想当秘书。」
「嘉德丽雅是自动书记人偶的呗……。那边才更棒不是么。看起来了不起什么的……只不过是因为即使你在休息我们也在工作而已喏。」
虽然外表尚且稚嫩但是里面已经漂亮地成长为不错的秘书了。孑然一人从宗教团体逃出来,为了能够报答收留她的会社、报答霍金斯而好好努力了吧。
「霍金斯社长,要吃点心的话请把文件整理好再说。」
霍金斯把拉开抽屉像是要拿出什么东西一样的手放了回去。
「什么啊什么啊什么啊!因为自动书记人偶的休日是不确定的嘛也没有办法啦。」
虽然想要继续争论但是不知何时勒克斯接起了电话。对嘉德丽雅用『抱歉啦』的眼神道歉了。
「……我知道的嘛。」
社内正忙着一看就明白。自己是碍事者这点也明白。即便如此,还留有空闲时间的自动书记人偶嘉德丽雅一副不想放弃的样子看着向印刷好的传单上盖着章的机械化了的霍金斯。
「但是,一年只有一次喏。能够参加『飞行信纸』的。我啊,我啊,已经写好信了,而且因为社长说会带我去所以也没有邀请其他的人。一个人去的话不要。庆典里一个人的话那不就是惩罚了么。」
那里写着『第七次航空展览会』。
举办场地是莱登沙佛特里黑陆军所有的空军基地演习场。和陆海军的军用机,自愿参加的民间机的公开展示一起,也有着航空演习节目的样子。『飞行信纸』就是节目的其中一个。
将从民间人那里收集的『给予得到信纸的某人以鼓励的信』由陆海军之中选出精锐的飞行员从空中撒下。是参加者将鼓励送给捡到信的素不相识的人,自己又得到他人鼓励的浪漫活动。
也是大陆上唯一会从天空中降下信纸的庆典。
记述第六次举办已是数年前,最近好像因为战争激化的理由被中止了。
文件和嘴眼看就要近到亲在一起的时候霍金斯打了个喷嚏。
「我也是啊,我也想去啊嘉德丽雅。但是忘记了今天是结算日……」
嘉德丽雅皱着眉头。紫水晶的眼瞳伤心地歪曲着。就像难过地叫着的小狗一样。霍金斯不由得萌生出罪恶感。
「不要摆出那样的表情啦,我可爱的大小姐。和展览会相关的庆典一直会持续到夜晚,所以中途参加也可以喏。不如说我也想早点让业务员完成工作去参加庆典。但是飞行信纸的话大概……来不及吧。不一定,虽然不清楚,唔,大概。」
「我啊,到那为止要一个人么?」
「贝内迪克特……的话,去配送了啊。」
「那家伙就算了,干嘛提到那家伙的名字啊。」
嘉德丽雅满脸通红地想要把社长办公桌给掀翻。纤细的臂腕有着难以想象的腕力。霍金斯拼命地压住桌子。
「冷静一点嘉德丽雅。我知道了啦。其他闲着的年龄相近的孩子……小勒克斯。把业务员的业务预定表拿给我看看。」
虽然正在通话中,勒克斯笑容满面地通话的同时把笔记本拿给了霍金斯。
那上面详细地记载了业务员的工作计划。霍金斯微微一笑。
是因为找到了一个好像挺合适的对象。
「啊啊,小薇尔莉特闲班着喏。」
「欸……」
嘉德丽雅的声音里透露出一些不情愿。
接连着树木的道路前方有着宅邸。
种植有各种各样品种花朵豪华绚烂色彩的花坛,无微不至地照顾繁茂生长的草坪。
培育有四季蔬菜的田地。
在这之中君临着的便是现今由帕特里克·伊芙加登作为当家的伊芙加登邸。与其说是公馆更像是城郭。白色的墙壁上方是群青的屋脊。从尖塔到窗户为止全都是左右对称优美均等的造型。
看到前来拜访的嘉德丽雅身姿的庭师率先搭话道。
「请问是嘉德丽雅·波德莱尔大人么。」
拜霍金斯先前知会过所赐,从大门到宅邸处由庭师一路送来,到了玄关又有执事出来迎接。
「马上就会过来喏。」
在等候室变得无聊地等待着的时候,正如执事说的那样没过多久薇尔莉特就出现了。
「嘉德丽雅……?」
脚步声消失大概不仅是因为较厚的红绒毯的缘故吧。
悄无声息地现身的薇尔莉特身着与平时的自动书记人偶不同的服装。头发松松地系成一束,侧脸处花的发饰摇晃着。
白底子上点缀蓝色小花的开胸外套连衣裙和清秀可爱这些词简直绝配。小花并不仅仅是镶嵌着在,从肩头到胸口,再往下是小花飘落堆积重叠着一般描绘的下摆。
虽说是夏末,但是在气候温暖的莱登沙佛特里黑一件连衣裙也足够了,但是她却还披着深藏青色的对襟毛衣。大概是为了掩盖住机械的手臂吧。像往常一样好好地佩戴着胸针。
「欸~你平时是这种打扮啊。感觉是,大小姐?好可爱。真好吶。」
薇尔莉特对此回答说是义母的趣味。
「比起这个是怎么了。」
特地上门来访的案件是什么。快点回答啊。碧色的眼瞳如此说道。
「唔嗯,稍微有点事呢……」
嘉德丽雅回忆起和霍金斯的对话。给文件盖章的行为一度中断,将说服被谜团包围着的薇尔莉特的方法教给了她。
『听好了,想要邀请小薇尔莉特的话。就这么说,说这是我给的任务。』
颇有自信的样子。
的确和霍金斯对话时的薇尔莉特给人温顺而又贤淑的印象。
但是,这对其他人来说并不适用。
——说实在的,不知道她的真正面目吶。这孩子。
原军人的身份是知道的。
过去和嘉德丽雅仰慕的霍金斯同样所属于莱登沙佛特里黑陆军。
c·h邮便社的人们是由怪人霍金斯所聚集在一起的,其中有着薇尔莉特作为原军人的过去经历的也不足为奇。
但是,薇尔莉特就算除去这些经历也是不可思议的存在。
看不到笑容。虽然措辞谨慎但是毫无谄媚的举止。
因为这个被其他的人疏远却好像并不讨厌孤独。
如同冰雕一般美丽却没有心的存在。嘉德丽雅如此这般看待着。
「那个,来吧……这个,虽然已经是决定好的事情。」
所以对这个魔法话语是否会有效果感到不安。对霍金斯以外的人的命令会不会听从。就算听从了,能否度过愉快的时光。
——但是,总比一个人去庆典要好。
嘉德丽雅暗下决心开口道。
「薇尔莉特,你啊,要和我一起来喏。这是霍金斯社长给你的任务呢,到社长和我们汇合的这段时间里,让我们一起去航空展览会。」
让我们去,像这样了不起地说出口后是寂静的数秒。谨严无口又冷淡的美女长长的睫毛上下活动数次后用浮现出问号的表情说道。
「是说,任务么。」
「没错,是任务喏。」
「真的是,任务么。」
薇尔莉特澄澈的碧眼中映照出自己慌张的样子,嘉德丽雅从那里移走视线继续说道。
「唔,如果……那么想的话就自己去问社长啊。」
「不会的,今天因为是结算日大概会很忙,所以就不打电话了。我知道了。既然是社长的任务……我接受了。」
想着今天是结算日,关照着和嘉德丽雅职场不同的大人。虽然得到了应诺,嘉德丽雅却很快不安起来。
不太能看得出感情,感觉像是在和机械或是妖精,又或是幽灵之类无法心意相通的不确切存在对话。
「吶,真的会和我一起来么?」
「是的。」
「真的是真的么?」
「真的是真的的。」
「你啊,虽然总感觉不像是在活着但是是活着的吧?」
「是活着的。」
「顺便一问社长那么疼爱你难道说是恋人?」
「不是的。」
「你对贝内迪克特怎么看?」
「……贝内迪克特么?战斗能力很高,意外地也有着统率力。」
虽然说了各种各样失礼的话,但是薇尔莉特毫不在意的样子全部认真地回答了。
嘉德丽雅在诸多回答的中途就变得精神了起来。任由喜悦驱使当场蹦跳起来。
「利害一致的话就完美了。这样决定好了的话就准备吧!快去和家里的人说今天要出去。还有薇尔莉特,信纸信封以及钢笔也准备好。因为要参加飞行信纸。」
「……飞行信纸……。记得是,陆海的一般公开空军演习节目的一个吧。」
不愧是原军人知道的真多。嘉德丽雅询问到是否有参加过,薇尔莉特却无言地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实际看过,但是作为知识被教导过……」
那到底是谁教给她的,薇尔莉特并没有提及。
「嘉德丽雅……除了信纸那些东西,还需要带别的么。有从霍金斯社长那里得到武器的携带许可么。」
「武器什么的不需要啦。怎么回事啊你。有些可怕啊。」
「因为说是任务来着,一不小心。」
不清楚事态发展的薇尔莉特和对那样地屡次感到不知所措的卡特蕾雅,即便如此还是难得地两个人一起出门了。
莱登沙佛特里黑陆军所有空军基地演习场的所在,是远离首都莱登的地方。前往的路径倒不复杂。
从首都乘上公共马车、公共运行车是最简单的方法。
在停车的地方下来就能看到被树木包围的森林地带。
习惯于街道的人是一瞬间甚至会因为不知置身何处而感到不安的满盈绿色的地方但是却不会感到害怕。顺着修好的林中道路看着指示牌前进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的演习场。在平时的话禁止一般人进入但是在航空展览会期间则没有限制。
在演习场的周围准备有经过许可的餐馆和小吃摊。军事设施摇身一变成了庆典会场。会场里男女老少聚集着。各种各样的参加者有陆海军关系者的家人、一般民众,还有为了看这个航空展览会从大老远跑来的飞机爱好者。
男女比例的话是男性居多。
像薇尔莉特和嘉德丽雅这样年轻的姑娘可以说是少数派。
「好厉害,好大啊。平时也在这里演习的啊……快看!战斗机?那是战斗机么?」
毫不掩饰对展示出来的军用机们惊讶的嘉德丽雅。
「那是侦察机,雷鸟。」
以及正确回答机体名的薇尔莉特。
「虽然陆军、海军都分别持有着一定的空军,但是只要靠名字就很快能明白它们所属哪一边。陆军的话是用鸟类的名字。而海军的话好像是用海洋生物的名字。」
迷之美女们热心地对军用机进行解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奇妙。
毋庸置疑演习场平时为了作为军事设施而使用所以有着许多禁止进入的区域。会场被限定在长方体状的空间里,正中央的周边展示着军用机。
像是要把这些围在中间的飞机库、陆军车辆待机处、一般民众休息处、这个航空展览会的实地本部,实地本部的高处建有帐篷隐蔽着的塔台。
这边完全无法看见其中的样子。和实地本部一起塔台的附近从老远的地方就围着有栅栏,完全不让非关系者进入的样子。
实地本部的话负责陆军的宣传以及对航空展览会引入注目的节目之一飞行演习进行实况。
『请看会场的正上方。六架战斗机海蛇参上。现在从一条纵列变化成棱形了。请注视这步调一致的飞行。』
海军的战斗机秀出漂亮的飞行技术从演习场上空掠过。飞过的后方在青空下留下白烟作为他们飞过的证明。
『一号机的驾驶员是莱登沙佛特里黑,来自莱登的裘德·布拉德伯恩。二号机的驾驶员是来自普列刚多的亨利·嘎多那!』
参加者都望向天空发出欢呼。与进入白热化的实况一同,乐团在场内奏响音乐将会场的气氛推向高潮。
嘉德丽雅再一次把拿着的传单打开,确认现在正在表演的机体的演习时刻。看上去是按照规定好的时间在进行着。
飞行信纸还排在很多项目的后面。
嘉德丽雅抓住对战斗机杂技飞行目不转睛的薇尔莉特的手臂。
「吶,回收飞行信纸好像还在后面,要不先去小吃摊买点什么,边吃边看吧。这个好像一直都会有喏,飞行演习。薇尔莉特,有想吃的东西么?」
「是要确保食物么。那么比起味道的话,合适的干货之类的不是更好么。」
薇尔莉特没有看着嘉德丽雅而是随着飞行着的机体转动着脑袋。
嘉德丽雅向着那样的薇尔莉特用手指前端贴近她脸部。
薇尔莉特转动脑袋的时候自然地就被手指给戳到脸部。是软绵绵的触感。
「薇尔莉特,好好看着我。」
明明抓住的手臂是硬物,脸却很柔软。
——不可思议,稍微有点令人害怕。
但是嘉德丽雅的某处感到安心。
因为知道了这个姑娘也有着柔软的地方。
「请不要这么做。」
虽然被抗拒了,但是因为得到了薇尔莉特的反应而感到开心。
「才不要喏。这是对你不好好看着我的惩罚喏。吶,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虽然这个说是任务但是实质是玩呢。干货什么的不需要啦。」
「玩……?」
「你啊,不是偶尔会和勒克斯一起玩的么。你看,喝茶什么的。」
「啊啊,是的。有喝茶呢。」
「就是那个啦,我们要做的就是那个。吃饭啊、聊天啊,还有参加庆典。好像过一会儿会社的大家也都完成工作就和他们汇合吧。」
「……这是任务的吧?」
「是任务哦。非常重要的任务。超级重要的任务。」
嘉德丽雅把慎重地确认着的薇尔莉特强行带着向小吃摊方向走去。
「玩的话,具体来说是怎样的任务,要求对内容进行提示。」
「总觉得说的很复杂,不过还没习惯玩吧。好吧,就由姐姐来教你吧。」
薇尔莉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被抓紧的手。即便如此也没有将手给挥开,而是像雏鸟一样跟在嘉德丽雅后面走着。
在小吃摊前来来回回地从食物的这边看到那边,然后把两手都拿不下的食物两人一起分享。眯着眼睛看追着飞行战斗机跑的孩子们,把因为是两个女生就轻易搭话的家伙的手狠狠地挥开,赞佩着陆军广播实况的同时为掠过的许多军用机拍手鼓掌。还混在孩子里面试着体验了被称为移动游乐场的旋转木马和飞镖游戏。虽然嘉德丽雅一开始摸不透薇尔莉特的性格,但是由于她不认生的天性和豪爽的性格找到了和薇尔莉特一起开心度过时间的方法。
「嘉德丽雅,请等一下。嘉德丽雅。」
「吶,这个好好吃。超级好吃啊。好,张嘴。」
「我不想吃。」
「这是任务所以快张嘴。」
「……难道说认为只要是任务不管什么我都会听从的么?」
「啊。快要掉了啊。掉了的话就是你的错。」
因为意外地不擅长被强迫,来回跑来跑去的同时不由得觉得这个比自己年轻的女孩子还挺可爱的。摆姐姐架子的嘉德丽雅也自我感觉特别棒。玩了一阵子之后,两个人稍微休息了会。因为现在是夏末,在外面长时间沐浴阳光疲劳也会增加。会场有用连在一起的大帐篷为一般参加者抵挡阳光凉快的休息处,两人在里面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在那里也能眺望飞行演习的表演。
「还没写好么?」
「……给不清楚具体对象的信纸。而且要鼓励……这是在考验自动书记人偶的本事。」
薇尔莉特书写着要参加飞行信纸的信。
将收集过来的信纸交给驾驶员,在会场上空由飞机撒下。作为信纸发送人的螺旋桨式轻型飞机已经开始回收信纸了。孩子和女性聚集到驾驶员那里,一时间人潮涌动。纯黄色的机体在青空中会很显眼的吧。已经写好自己信纸的嘉德丽雅闲得无聊靠向薇尔莉特那边。薇尔莉特不断地躲闪着不能好好写字。想要干涉的嘉德丽雅提高嗓门说道。
「吶,又不知道是写给谁的,写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啦。」
「……不行。我重写一遍。」
薇尔莉特将已经写过的信纸塞进信封。又取出一张新的信纸但是好像连第一个字都写不出来。
「嘉德丽雅写了什么呢。」
像是被哀求着教教我一样问道,嘉德丽雅把本来就丰满的胸部挺得更高回答道。
「捡到我的信的话你可就幸运了。一定会发生好事的。就算没发生也不会死的。」
「是那样写的么。」
「没错。」
说像是嘉德丽雅的风格还真像。但是好像不太能给薇尔莉特作参考。
「什么啊,难道说你除了工作就不写信的么?是那么让人困扰的事情么。」
「……私人的信,从很久之前就不再写了。只在工作上会写。」
薇尔莉特轻微的表情变化,嘉德丽雅一瞬间捕捉到了。本来就是和人距离比较近的体质,这下和薇尔莉特的距离又缩小了。
「这个话题好像很有意思。是为什么。说给我听听。」
薇尔莉特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嘉德丽雅又靠近了。薇尔莉特又一次拉开了距离。
最后变成了两个人靠在长椅一端的样子。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好像很有趣,为什么不再写信了?让我来猜猜吧。对方是男的吧。而且还是很特别的人。亲兄弟以外的,最为在意的男性。」
「…………为什么会知道性别。」
薇尔莉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嘉德丽雅。
「你和我的顾客阶层不一样喏。我的顾客的话……又年轻,很多又是情书。而且是恋爱中的少女喏。怎样才能让他回头看向自己之类的。经常和她们商谈喏。」
「……敲对方的肩膀叫出名字不就可以了么?」
「不是那种意思。」这么说着嘉德丽雅弹了下薇尔莉特的额头。
「吶,是怎样的人。你喜欢的那个人。」
「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么难道是讨厌?」
「才不、才不是那样。」
嘉德丽雅无法抑制嘴角的笑容。
——怎么办,欺负人也好有趣。
谨严无口又冷淡,谜一样的女孩。薇尔莉特·芙加登。
绝不动摇的铁之女。那样的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就崩坏了。
「那不就只有喜欢了么。不会错的呗。你的表情不对劲哦。可别小瞧我。我可是靠着在这儿那儿进行恋爱商谈的代笔赚钱的喏。」
薇尔莉特的嘴唇张开又合上,眼神左右瞟动有些犹豫的样子。
——好像刚刚被洞察内心的洋娃娃一样。
正是因为嘉德丽雅对薇尔莉特的过去什么的一无所知,才能够将她当作只是年纪相仿的女生对待。
「吶、吶告诉我吧。」
仅仅只是,想要弄好关系。
「吶,是什么样的人。」
也不知道对薇尔莉特说的话有什么意义,单纯至极。
「…………」
只是相信着,自己企图打开的箱子里装着的,一定是宝石。
「怎么称呼他啊。」
薇尔莉特·伊芙加登的心之箱中放着的是。
「叫做少佐。」
放着的是。
「少佐。不是很酷嘛。是军人啊。也对你是原军人嘛。少佐有多大?外表怎么样?」
放着的,不仅仅是宝石。
「……没有问过。大概已经有三十多岁了。」
「不会吧。那么年长……和社长差不多么?相差多少岁……」
薇尔莉特好久没有和人谈及那个人了。
「和嘉德丽雅的发色稍微有些不同,是黑发……」
虽然会涉及到其存在但是不会深入。就算是和两人都有交集的克劳迪亚·霍金斯也尽量避免着提及。
薇尔莉特将视线从什么都没写的纸上移向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和过去自己同样紫黑制服的军人也有混杂其中。
战争结束,天空放晴,明明已经懂得理解文字了。
人山人海,军靴的声音,将她带回到身在莱登街道之时的那个少女兵。
无论何时,无论何时,追逐的仅有一人。
「是翡翠绿的眼瞳……」
是非常美丽的人。
「将我收留、养育,并且使用我。」
是道具和主人。
「但是,已经不在了。」
明明是道具却没能守护住。
『基尔伯特死了。』
霍金斯的言语如同诅咒一般沉重而伴随着苦痛,在薇尔莉特的脑海里反覆回放着。
「少佐去了什么很远的地方么?」
「……是的,去了很远的地方。不会再、回来。」
「还在等着他么?」
「……还在。」
对于嘉德丽雅的质问,薇尔莉特根本没考虑要否定。
「等待着。」
说着我不懂啊、拒绝了,未能够给予回应的那天的回答。
「要我放弃,已经被说过很多次要我放弃等待了。但是无论怎样,我都,我都……」
『我爱你。』
『我爱你,薇尔莉特。』
『你在、听么?』
『我啊,喜欢你。』
『薇尔莉特,爱啊,是……』
『爱是,最想要守护着你啊。』
「一直都,等待着少佐前来。」
一副忍耐着痛楚的表情。那是嘉德丽雅所见到的薇尔莉特的表情中,最像人类的表情的瞬间。这个笨拙的姑娘产生的细微变化。相对于拥有丰富喜怒哀乐的人大概不能说是表现出心情的动作。
——啊啊。
在嘉德丽雅之中降下了启示。虽然还没有变得亲近,也还不是朋友。
虽然对她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感觉明白了什么。
——因为内心中高兴的部分几乎都掌握住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感情才这么少么,嘉德丽雅如此思索着。
「你啊,恋着已经不在的人啊。」
嘉德丽雅闯入的草丛中是和想象不同的深林之门。
「恋……?」
仿徨在森林深处的姑娘本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迷失。就那样被遮蔽着双眼,也不知道如何取下遮蔽物,摸索着活着,就那样被放置着。
嘉德丽雅感觉有些抱歉。本来是不想问出这些话的。
「恋情……是……」
拥有着心灵的人偶,这个比自己年少的同僚,并不知道何谓恋情。
「不对,这已经是爱了。」
「ai……?」
比起两个人刚到演习场的时候人增加的许多。人潮和喧闹也尽在增加。嘉德丽雅指向行走着的人们。他们性别年龄不同。彼此都有着纠葛满溢于言行的人生。
「家族、朋友、兄弟、伙伴,虽然有很多种。但是你的这种,是恋爱的爱喏。」
说起亲密无间的恋人们,比起要找模范不如说毫不掩藏地在各处存在着。所谓恋爱,是极其自然地洋溢在世间的。但是,薇尔莉特却对此否定了。摇着脑袋,皱着眉毛,咬着嘴唇。
「恋爱什么的,我、做不到。」
固执地拒绝着。
「不是正在做么。」
「不对,我做不到。我不理解。」
从旁观者来看可能会认为是在争执吧。虽然并不是吵架,但是双方都不肯让步。说着是爱的一方。说着不是爱的一方。两方互不相容。
嘉德丽雅稍微透露出有些焦躁,即便这样仍旧不肯罢休。
「那种事,我也不是说就是这样啦。爱不确切,恋情也不是很懂。但是身处其中的话就会明白。看到有人陷入其中也会明白。你就是这样的啦。就算是现在见不到的人也是……」
见不到的人,这几个字从嘉德丽雅口中发出时,薇尔莉特的碧眼悲伤地颤动着。从他人口中说出的言语,比起自己亲口说出的话要沉重得多。
看吧,露出那种表情又是为什么,明明任谁像是被这么说的时候,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不对……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少佐他……」
薇尔莉特果然否定了。
长长的金色睫毛压低着。薇尔莉特低着头的时候,视线就会移到胸前。那里无论何时都佩着有翡翠的胸针。那个胸针闪耀着光辉,毫不见色泽变暗。
月虹炫目的暖春如此,新绿初雨的彼夏依然,稻穗秋风的金秋不变,霜夜冰冻的寒冬依旧。
「少佐、他……」
就好像在薇尔莉特之中存在有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这个男人一样。
绝不会褪色。
「少佐他已经死了。」
那个瞬间低声吐露出的言语,是无比残酷的事情。
在嘉德丽雅和薇尔莉特之间流淌的时之针一度停下了。
实际上并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是,就好像真的时间停止了一般两人的身体一动不动。眨眼也是,呼吸也是,仅有一瞬像是把世界的时间轴取下了一般。终于世界又开始流动,但是嘉德丽雅却一直呆滞着回到了现实。
「欸、欸?」
声音有些尖锐。
「已经死了。少佐他。我没能保护住他,让他死掉了。我明明是道具、明明是盾牌、明明是剑的。」
嘉德丽雅的背后缓缓流下冷汗。
——岂止是不在,是被死去的人,夺取了心么?
开玩笑的吧,对于这么说着的嘉德丽雅,薇尔莉特没有回答。
勉强想做出的笑容失败了,变成了半笑的样子。脸部有些僵硬。察觉到至今为止自己说的话有多么无神经,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唾液也不能顺利地吞下去。
「薇尔莉特,那个人,在大战中……死掉了么?」
「是的。」
「真的么?」
「我是这么听说的。只留给我……作为遗物的这个胸针。」
和薇尔莉特初次见面的时候它就在薇尔莉特胸前闪烁着。有好几次都看到她用那机械的手指,偶尔去触碰那个胸针。还以为是什么护身符之类的。
要是能早一点交谈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态度什么的就能慎重一些了。嘉德丽雅内心如此低语着。
「但是,你啊,并不相信……的吧?」
像是有不好预感的内心暗语,嘉德丽雅全身蠢动着。
「……」
对薇尔莉特来说,这个问题的回答说不定是禁忌。
「吶,诚实地说出来啊。」
陷入沉默的她的侧脸,看上去毫无表情,但是现在在嘉德丽雅看来却满是寂寞。
「我……」
令人厌恶的暗语在身体里爬来爬去,想要将那些吐出口,已经忍不住了。
「你啊,并不相信的呗。在等待着,你这么说的喏。」
想要知道答案。
「但是,霍金斯社长他。」
「听好了,要说你自己想着的事情。」
薇尔莉特像是。
「是……」
接受断罪的罪人一般。
「我……」
坦白了回答。
「认为少佐他还活着。」
这究竟是持续了多久的思念。
说不定,从最初被告知少佐的死亡开始就是如此。
即使满怀悲伤地活着,即便现实中能够依赖的希望破碎。
即便如此说不定也会去否定。相信着那个人还活著。
「你啊、你啊……」
你在做什么啊,嘉德丽雅想这么叫出来。
因恋着相距甚远的人而焦虑不安,和盲目地爱着已经去世的人是不同的。距离的话只要努力总会有办法。就像嘉德丽雅和薇尔莉特一样。但是,死去的人绝对不会回来。
「你在说的事情,就和想要让手臂回来是一样的啊!」
就那样做着无用功,那美丽的姿态并不接受其他任何人的爱,相信着死者的生存,仅是胡乱地度过着时间这种事。太浪费了,现在立刻停下来,想要这么说教她。
手臂也好,喜欢的男人也罢,都存在代替品。
「你难道想以后也一直这样活下去么?你啊,薇尔莉特……」
「我知道的。」
薇尔莉特她,清楚地说了。
「是在做无用功。没有意义。没有价值。但是,没有少佐的我,就是那样的。没有意义。」
「其他人的话不行么?现在有些辛苦,但是总有一天会成为回忆的喏,那样的话就尽早……」
「不要……不要。」
那简直就像是对所有生物的宣战声明一样。
「我的话,除了基尔伯特·布甘比利亚少佐以外一无所有。」
嘉德丽雅张着嘴就那样凝滞住了。
周围因为上空飞过的人气机体而欢声沸腾。明明身在此处,却不在这里。从那碧眼中射出的强烈视线给人以那种奇妙的感觉。
——什么啊,这孩子。
为什么如此这般,像是切开一样,让人这么伤心呢。
和嘉德丽雅价值观相差太远了。无处释放,胸中的心情卷成漩涡非常难受。
「我的行为会给人带来不快,我自己明白着的。」
要怎样生存至今才能够养育得如此顽固啊。
「还请无视我,请放着我……不要管。」
「你啊,是笨蛋吧……」
几经风霜,即便说是无用功,即使被烙上愚者的印记。她也一直相信着吧。虽然即便有人告诉她这是无用的她也会听着。
「是的。我是笨蛋……愚蠢的。」
除了一个人以外别无所求。嘉德丽雅把手放到额头上,像小狗一般哼着。因为考虑得太多热了起来,感觉到疼痛。现在比斟酌代笔文章的时候更加令人焦躁。
——不行啊,这个。
她无论何时、无论何时都怀抱着愿望。
——脑子不太好的我都明白。
想要再会、想要再会,这样的愿望。
——像是吓唬哭泣的孩子要将其从悬崖上扔下去一样的事情。
紧紧攥住胸针祈祷着。
——不能那样去责备她。
这份愚拙,正是薇尔莉特·伊芙加登本身。
嘉德丽雅像是吐出剧毒一般辛苦地说道。
「明白了。我也明白了。你虽然是笨蛋,但是……………………那个,虽然觉得放弃会更好……虽然真的那么认为,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这么觉得。」
碧眼的光辉改变了。
「真的么。连霍金斯都说要我放弃的。」
轻轻地拍了拍薇尔莉特的肩膀。虽然实际上很想让霍金斯也认同,不过至少自己想要做她的同伴。
「毕竟,活着的话爱是必要的嘛。爱不就是开心的事情的象徵么。结婚呀,哪一方先离去呀……但是还能够依靠和那个人一起的回忆,话说回来。也不是说非要恋爱……得到的爱是不会消失的喏……比如说亲人啊,我呢,虽然离开家庭被霍金斯社长收留了。在这边,没有认识的人寂寞的时候也很多。虽然是很过分的父母,但是摸摸头什么的,这种事情,无论过多久在寂寞的时候都会想起……」
并不知晓嘉德丽雅事情的薇尔莉特用『是这样的么』回复道。她们二人现在终于面对面说话了。而不再是单方面看着对方说话。
「爱是必要的么?」
「是必要的喏。需要依靠着什么才能生存。至今为止的人生中被人温柔以待,让自己开心的物品和话语,有的吧。那些东西,正因为那些沉淀在你的身体里,你才能活着喏。」
「但是,」
话语被打断,薇尔莉特说道。
「就算什么都没有,我也活下来了。」
嘉德丽雅的脑袋偏向一侧。一副没有理解的样子。
「现在也是,好好地在活着。虽然无法忘却少佐。但是,这并不是爱。」
嘉德丽雅并不知道薇尔莉特独自一人在孤岛上生存的事情。只是擅自推测一无所有大概是在遇见少佐之前的时间里。
「薇尔莉特……吶,」
「我不会有的。因为是道具,那种事情原本就……」
「听我说啊。道具什么的,你在说什么啊。因为你是原军人么?是把士兵比作道具么?你啊,对守护国家的人太失礼了吧。」
「不对,不是那样的,因为从更根本的地方我就……作为道具存在着了,如果不是道具的话……」
大概是无法很好地表现出来,薇尔莉特紧紧地握住机械的指尖。
「就不能作为少佐的必要之物存在了。」
就那样紧握着,没能放松解开。
「我并不是人。不是作为道具的话,就不行的。不是道具的话……就不能好好地战斗。连想着要呆在少佐身边的资格,都会失去。想要呆在少佐的身边的话,想要作为某人的道具的话,那样的话……不被阻碍是不行的。」
倾斜着的嘉德丽雅的脑袋倾斜着、倾斜着,到了再继续倾斜就可能从长椅上掉下去的地步。
「……等等,让我整理一下。」
稍微举高手掌,做出了制止的姿势。
「是。」
薇尔莉特老实地听从了。
薇尔莉特等着卡特蕾雅梳理思路。卡特蕾雅又像小狗一样哼着、哼着,终于理清了之后突然用手指指向薇尔莉特的鼻尖。
「你的少佐已经死了。」
「……是的。」
「但是因为喜欢着他一直等待着。相信他还活着。」
「…………是相信着他还活着。」
「我认为这正是爱。你正在恋着他。但是你却说不是……因为说不定会被已经死去的少佐不需要。」
「是的。」
「不理解爱……强行想要作为道具。因为这正是能够在一起的方法……你说的事情,我听不明白。你啊,薇尔莉特,因为战斗不是已经不需要了么?少佐也已经死了,你不是已经不是军人了么。」
「……是的」
这对薇尔莉特来说大概是不太愿意接受的事实,回答的声音很小。
「离开了军队,所以现在在我们这工作,没错吧?不需要爱。拒绝承认这是爱的理由已经没有了,你明白么?」
「……我……知道的。」
在这之后薇尔莉特陷入了沉默。思考着应该说什么才好。
从嘉德丽雅指着自己的指尖移开视线,稍微埋头一会儿又抬起头来。
终于要张开嘴的时候薇尔莉特突然睁大了眼睛。
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大大的蓝宝石眼瞳中映照出的是高个子的男性。
男人的身影在人群中若隐若现,时隐时现。
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
「……少佐。」
薇尔莉特用非常小的声音,颤抖的唇齿,说了什么。
是有着润泽黑发的男性。
「吶……不说话的话弄不懂啦。那么是为什么,要说自己是道具吶。」
等不到对方回应的嘉德丽雅有些等不及地说道。
然后薇尔莉特突然站了起来。
一脸认真的侧脸吓到了嘉德丽雅。
「……抱、抱歉。生气了?」
诚惶诚恐地问道,薇尔莉特却回答『不是的』。
「…………………如果」
薇尔莉特一副心不在此处样子,一步、两步,渐渐离开长椅,被人群的方向吸引过去。
「薇尔莉特?」
被叫到名字后,薇尔莉特一度向嘉德丽雅回过头来。
「因为如果,那个人还活着,为了有需要用到我的时候……能够保持完美的机能。嘉德丽雅,我稍微离开一下。」
已经不是先前像幽鬼一样的空虚面容。
「欸,等等……!你去哪啊!」
「不追上去的话不行。任务一定会回来继续的。」
「追谁啊!?」
把嘉德丽雅放下,即便如此也不得不追上去的对象是谁。
嘉德丽雅慌忙站起,但是行礼和信纸却掉在脚边散成一片。
「原本,使用我的人。」
只留下这句话,薇尔莉特也混入人群中消失了。嘉德丽雅就那样站着呆滞住了。
「欸,少佐?」
终于,想到了那是谁。
「薇尔莉特,吶,等等。」
但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走掉了。寂静而又虚幻,明明看上去走不快但是身体动作毫无疑问是军人。
「……这样我就是一个人了」
比起寂寞,惊讶的感情占了上风,嘉德丽雅呆住了。无可奈何地把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钢笔、信纸、自己写的信,以及。
「……啊」
发现了脚边还掉有信纸。并非卡特蕾雅的。
「……」
是薇尔莉特写的信。
收进信封,就那样放在膝盖上。说没办法好好写出来而中途放弃的东西。
虽然写的时候没有发现,但是真的是非常美丽的东西,嘉德丽雅如此想着。
作为自动书记人偶代笔使用的信笺和信封一般都会由所属的会社大量生产。
虽是如此当然也会准备对客人来说合适的东西来使用,但是薇尔莉特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明显品质不一样。
触感舒适的纯白纸张上印有银色的蔷薇边框。
大概是自费买的吧。
——明明说已经不会写私用的信了。
如果说是有写信的习惯的话就明白了。
这是非常上品的东西。从这个信笺信封的精致之处看出了是为了向对方表达敬意而选择的。
并不是说高价的东西就好。
选中的东西,仅仅是看上去就绽放异彩。
嘉德丽雅看向薇尔莉特消失不见的方向。
已经没有那个金发晃动的姑娘的身影。
「这是让我孤身一人的惩罚喏。」
因为坏心眼和好奇心,嘉德丽雅开始阅读信上的内容。
之后,像她宣言的那样回来了就用里面的内容戏谑她。
没办法好好写出来所以一定是无聊的内容。
虽然这么想着,开始看信笺的内容,但是。
「……傻孩子。」
内容并不像嘉德丽雅期待的那样。
信笺只有一枚很快就读完了。嘉德丽雅用指尖临摹着薇尔莉特的文字。
——为什么啊。为什么这样,人的心会。
那里写着的对嘉德丽雅来说全都是他人的事。
尽是今天才终于搭上话的人的事情。投入感情也有限度的。
用刺人肺腑般的文字,写成的吧。
虽然有限度,但是紫水晶的眼瞳润湿了,张开著一层泪膜。
今天,薇尔莉特对自己说的话。一旦去想象那究竟是抱以怎样的心情说出口的,是以怎样的心情活到现在的,就忍耐不住。
那张信纸是如此书写的。
『近日可好。
别来无恙
现在,您在哪里呢。
有遇到麻烦么。
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都过去了,虽然已经循环过好多次,但是唯有您所在的季节没有到来。
早上醒来的时候,闭眼睡觉的时候,意识模糊不清的时候都在找寻您的身影。
因为我几乎都不做什么梦,所以您的身姿似乎已经记不清了。
反反复复,反反复复,与您相关的记忆在脑海里放映着。
难道真的已经哪里都不在了么。
在世界上,走过很多地方了。
去过了各种各样的国家。
您哪里都不在。
那里都找不到。
我仍在找寻您。
即便说您已经死了,依旧在找寻您。
遵守着您的命令。
好好地在活着。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的前方会有着什么。
虽然不清楚,但是会活着。
即便如此』
薇尔莉特从后面抓住了黑发男人的手臂。
「请等一下。」
回过头来的男子有着布甘比利亚家族传承的翠色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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