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什么时候,几号几点起来,摸索着去门口吃几口过于软烂、只放了一点盐的鱼肉,再摸去卫生间洗漱。

    自从他第二次去吃饭的时候撞到桌角摔倒,这个房间就再也摸不到除了床以外的家具。

    今天这次,是第二十三顿饭。

    一开始的时候,古谷会努力吃饱每一顿饭,保持体力,寻找一切可以逃出去的机会。他尝试了所有他想到的方法:

    装睡,等到送饭门开的一瞬间。

    房间里的柜子上有可以拆下来的五金配件,挖凿原本靠窗的那面墙。

    拒食抗议……

    这几次尝试让他明白了三件事:屋子里有眼睛。这件屋子是可变的,它是活的。这个怪物它至少目前不想让自己死去。

    每天都完好如初的墙壁,如果不睡着就会有催眠的气体进来,绝食就会被触手按住强灌。与这样的怪物周旋,只有一个方法还没有尝试。

    它现在还不会杀我,我是有价值的,所以可以大胆一点,那只是触手和鳞片,不是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古谷做足心理建设,抱腿坐在门边。

    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这些天好话赖话古谷都说尽了,但它恐怕听不懂,古谷只能用行动换一点机会,尽管此刻门外一点动静没有。

    不知道枯坐了几个小时,门外有了一点动静,门谨慎地开了一条细缝,一根触手竖在外面,将铁盘子一寸一寸往屋里推。

    鸡皮疙瘩从背后爬上来,光打在黑色的鳞片上,有奇异的彩色反光。古谷很缓慢地伸出一只手,搭在那根触手上。

    怪物一下子静止了,门外的黑色似乎颤了颤。古谷强压下胃部的紧缩和翻涌,在滑溜溜的触手上摸了摸。

    门缝外的黑色诡异地涌动起来,古谷看颇有成效,就委身整个人贴上去,看起来就是把那根触手抱紧怀里。

    冰凉、湿滑、微微的腥味和不易察觉的跳动。

    虽然外面没有声音,但是黑色的一团蠕动得更激烈,就像过载运行的巨型器械,透露着兴奋和危险的气息。

    几根触手从他身后的房间地板上凭空而起,有的攀上他的腰肢,有的搭住他的脊背,古谷甚至感觉有一根顶开他的上衣,自在地摸了摸他的肚皮。

    “呃啊……”过于激动的触手力气很大,古谷都能清楚地感觉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肉,只要它再施加一点压力,他的胃袋和肠道都要从喉咙口挤爆出来。

    他一叫,怪物就松开了,乖乖退到一边,几根触手在房间角落摇摇摆摆,像一丛巨大的海草,好好的房间昏暗中触手丛生,看着像鬼片废屋。

    古谷刚被放下来,就像抱住水中浮木一样,死死抱住身边的触手:亲近的机会只有现在,如果错过,迎接他的还是没有尽头的黑暗。

    怪物彻底愣住了,它近乎于静止,可能呆愣了几分钟,又可能只是几秒,古谷最终感觉到有触手从后方小心翼翼地贴上来,环住他的腰,身后还有触手拍击地面的声音,沉重得就像大象的鼻子。

    这种拍击,是高兴的意思吗?古谷深吸一口气,缓缓把自己的重心靠到怪物的身上,任由它把自己托举起来。

    他通过这种可笑的投降,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十天,或者二十天之后第一次出房门的机会。

    外面的光是冷色调的蓝绿色,像生活在海洋或者泡泡里,熟悉的餐桌上摆满了稀奇古怪的菜,每一个暗角都给人不舒服的被窥视感。

    触手将他颠了颠,往深处藏起来,径直走到很长的餐桌前,菜盘子被餐桌上生出来的触手堆到他面前。

    这是要他吃的意思吗?古谷借着光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本来就瘦的人,现在看起来形销骨立,像是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而且就算是在冷色的灯光下,皮肤也白得不同寻常,像是被泡发的死人。

    不论是作为宠物,还是食物,他的状态也足够倒胃口了吧?古谷也不客气,他也讨厌自己病气的样子,能看清楚之后,之前一直不太敢吃的东西也不过是鱼肉而已。

    他坐在某一根触手上,对着一桌子烂乎乎的菜大快朵颐。

    吃到一半,古谷咬住筷子,想到在以前,一屋子的人都是仆人的身份,还没有和人同桌吃过饭。

    现在……他往后一瞄,几根触手愉悦地摆动着,甚至还凑上来帮他理了理餐巾,擦拭嘴角。

    他就像坐在一个触手编织的宝宝椅上的婴孩,仔细看看这个家伙身形巨大,离天花板都不远,与其说是婴儿,不如说是在手心里进食的小宠物。

    古谷把头抬起来往上看,鬓角的发丝扫着脖子痒痒的:这可是双层的通高餐厅,它恐怕有三四米高。

    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怪物的眼里,他每做出一个新的动作,都可以听到这个家伙骤然变深的呼吸声,伴随着微妙的起伏,时刻提醒他身靠着一个什么样的大家伙。

    餐厅里很沉默,事实上没有说话的必要,但古谷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古谷不认为他能得到答案。却有一个暗哑低沉的声音在身后闷呼呼地响起:

    “……阿帕斯。”

    古谷连呼吸都静止了!立刻转过身抓住它的某一根触手:“你听得懂吗?阿帕斯!阿帕斯!”

    它显然还是听不懂的,只是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古谷嘴里说出来的时候,发出兴奋的喘息,明明被他用力抓住一根触手,却还是不识好歹地用其他触手去讨好地抚触着他的后背。

    自己这是在痴心妄想什么?无论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都只能预示着更糟或者不变的结果。

    古谷失力地跪下来,被触手裹住,有几根抚摸他的腹部,似乎是在判断他有没有吃饱,古谷被压得打嗝,他被打横抱起来往已经让人恐惧的漆黑卧室走去。

    不能回去!

    卧室的门一旦关上,再逃出那种黑暗就不知道还需要五天,十天,二十天,还是永远。

    古谷挣扎起来,他死死抱住面前巨大的、触手组成的身躯,用脸去贴它,发出请求的呜咽,几乎在对这个怪物死缠烂打。

    怪物果然迟疑起来,试图用触手安抚他,甚至伸出相对细小的触手,要对他做出灌喂的动作。

    古谷拍开他的触手:“不要用那种哄小孩的方式对待我,”他摇晃着它的肢体,尽管毫无用处:“我是人,我不能一直被关在那个黑屋子里。”

    他漆黑的眼珠里倒映着疯狂的蓝色淡光,头发因为潮气湿漉漉地贴着额际耳鬓,像一只黑毛蓝眼的落水炸毛猫,咿咿呀呀说着阿帕斯听不懂的话:

    “求求你!别把我关进去了……”

    这个庞然大物像一块又臭又硬的礁石,全然不为所动,古谷松开手,慢慢滑落下去。

    阿帕斯亡羊补牢地用触手圈住沮丧的小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发出一点呼噜呼噜的声音,笨拙地抱着古谷摇晃。

    直到它重新把古谷放回客厅地板上,他才终于舒了一口气,在阿帕斯无处不在的注视下开始探索。

    房子和他的别墅近乎没有区别,连细小的摆件都一样,墙上甚至还保留有他儿时乱涂乱画的痕迹。

    这种他自己都近乎遗忘的细节,让古谷更觉得这个阿帕斯简直无所不知,无所不能,高深莫测,在它面前就跟没有底裤一样。

    他走到哪,身后的大尾巴就跟到哪,屋子其他地方的顶高稍微低些,阿帕斯就把自己摊平一些,亦步亦趋跟在古谷身后。

    这里的氧气浓度似乎不高,古谷只要稍微运动就感到很累,他转了一圈,最终在客厅的懒人沙发里团起来开始打瞌睡。

    吸了水的布料不算舒适,但是比起真皮沙发上积攒的水珠,略微潮湿的布艺沙发更能成为他的温巢。

    见他的探索之旅止步于一个沙发团子,阿帕斯似乎没有理解,在原地呆滞了一会,伸出一根触手将古谷湿掉的刘海拨到一边,露出他的眼睫。

    阿帕斯的眼睛可以在身上任何地方出现任意数量,现在他把三只眼睛放到触手顶端,仔细地贴近去端详这个熟睡的小生灵。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愉悦的出气,阿帕斯缓慢无声地往厨房挪去。

    他从水槽里捞出新鲜的鱼,把鱼肚子里的蠕虫与断肢掏出来,熟练地把鱼捏碎,生疏地点火。

    客厅里的古谷已经醒来,他控制自己调整呼吸,不让眼珠在眼皮下转动。

    他假装没睡醒翻了一个身,用脚趾磨擦身下的垫料,确定自己还在潮湿的懒人沙发上,而不是那张睡了数日的大床,大松一口气。

    尽管这个世界还有很多未知,但古谷已经在心里明确了自己的下一个目标:走出这间房子。

    厨房的方向传来一点熟悉的白水煮鱼味,古谷厌倦地爬起来,打算走去看看怪物是怎么做饭的。

    就在这时,门的方向传来一个熟悉的曲调:

    有人按了门铃!

    身体的反应甚至大于思考,古谷往玄关的方向拔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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