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苏怔了好一会,他呆呆的抓住颈间的公主吊坠,饰品的棱角带着些冷硬的弧度,微微陷进柔嫩的掌心中,有些许刺痛。
他听见自己用干涩的嗓音问项玄:“所以,我的身份是平民,需要躲避狼人的追杀,成功存活下来才能获取积分?”
相比纪苏的忐忑慌乱,经历过一场游戏挑战的项玄要很是冷静沉着,甚至连神情都没什么变化,显然对目前的状况接受良好。
但他似乎有些过于冷漠了,就连眼角的泪痣都透着几分不近人情。
项玄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是的。”
纪苏强自镇定:“那你呢?你的身份牌是什么?”
项玄随意的松了松袖口,衣袖自然下垂,遮挡住了手腕。
他整理的动作实在太过漫不经心,指骨翻动间赏心悦目,纪苏并未察觉出异常。
待到袖口边缘齐整之后,他才抬起一双蕴着蓝黑色浮光的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纪苏锁骨上方的银白色吊坠,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不难看出吊坠上“公主”的面容和纪苏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很难不让人去想其中的缘由。
和别人大相径庭的“身份牌”样式,上面精细勾勒出的人物形象,以及仿佛特意关照般再次提及的规则……
仿佛设计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与纪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项玄收回纷乱的思绪,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薄薄的眼皮微抿,语气淡淡:“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那就都是平民了?
按照广播中播放的规则可知,狼人玩家与平民玩家处于敌对地位,平民玩家又位于绝对的弱势。
狼人是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平民无法对狼人造成伤害,平民遇到狼人出来逃跑之外,似乎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他和项玄在这样狭窄的室内空间里,如果项玄是狼的话,纪苏认为,他能成功逃脱的概率无异于陨石撞地球。
还好他没有这样倒霉,项玄的身份牌同他一致。
知道二人处于相同的阵营,彼此之间并不存在什么冲突后,纪苏紧绷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松下来。
但他还是有些在意,克制不住向项玄略微凸起的腕骨处瞟去。
他的身份牌是项链,项玄的身份牌好像是手环?为什么差别会这么大?项玄身份牌上雕刻了什么,也会是带着皇冠的公主形象吗?
男生的手很好看,手指骨节分明,肌理匀称,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似是感觉到不适,正在调节手环的位置。
宽厚的手掌几乎将细细的手环完全遮住,只露出一点黑色的边缘,看材质不像是金属,倒像是某种哑光的人造革皮。
好像也不太对,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看起来这样奇怪
不知不觉间,纪苏离项玄已经很近了,就差直接凑到人家手腕旁,掀开衬衫袖口一探究竟。
携着一股惑人的香气,无知无觉的少年越凑越近,他睁着浅淡的清亮眼眸,纤长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翩跹。
项玄呼吸停滞了片刻,他要比纪苏高出许多,在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见那两扇新月似的眼睫眨了几次,每一下都像眨在了他的心上,如同羽毛拂过的痒意让他的喉咙不由得发紧。
再往下面是又白又细的脖颈,似乎很好掌控,只要轻轻扼住就能控制住他所有行动能力,细嫩的皮肤只要稍微用些力气就会留下独属于自己的痕迹,说不定还会发出好听的求饶声。
项玄的眸光暗沉了一瞬,咬了一下舌尖来保持清醒。
狼牌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那些本来压抑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挣脱囚困的枷锁,肆无忌惮的侵袭着神志,促使着他释放内心的欲望。
狼牌能以极大程度放大内心的阴暗面,自制力稍微差些的人都会被欲望掌控,沦为欲望的奴隶。
在第一轮挑战开始的时候,广播也如这次一样播放了规则。
起初大家都以为这是谁的恶作剧,根本没人当真。甚至开起了玩笑,调侃不知哪个中二病发作的人偷偷溜进了广播室,保安是睡着了吗?居然就这样放任人进去……他们甚至打赌,赌这个中二病患者被抓到之后,会写几千字的检讨,会不会记大过。
直到他们的手腕在同一时间覆盖上陌生的手环,根据身份的不同浮现出人脸或者狼头,这种超出认知的一幕令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中。
有人在惊慌失措中大声叫骂,有人试图将手环扯下扔掉,有人想要冲出校门……
然后这些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爆炸成一团又一团的血雾。浓厚的血腥气漂浮在空气中久久未散,往日欢声笑语的校园里一片死寂,绽放的“血花”随处可见。
接连死了数十人之后,至此再没人敢质疑广播的任何决定。
沉寂了几个小时后,开始有“狼人”试探着张开獠牙。
……
最开始的局面尚还可控,狼人和平民的分布大概是3:10左右,规则规定狼人只要杀死一位平民,获得一积分就可以免除被抹杀的命运。
就算所有狼人都找到了猎物,也会剩下大概三分之二的幸存者。
但太多的人在这场杀戮中迷失了自我,被欲望掌控,彻底沦为了杀人机器。
积分是可以递增的,只要多杀一个就可以多获得一积分,自己的生命就可以多得一分保障。反正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不杀别人死的就会是自己,自己能过得好,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死活?
被杀欲控制的“狼人”肆无忌惮的收割着往日同学的性命,享受着杀人的快感,鲜血溅在脸上,猩红的舌尖舔衹而过,继续寻找下一个幸存者。
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多到项玄已经习惯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和空气中一直蔓延的铁腥气。
他的身份是平民,按理来说最好的办法是找个安全的地方一直等到猎杀结束,但不知怎的,项玄总想到纪苏。
他在一个地方待不安稳,只能边转换阵地边寻人。
项玄身手很好,就算他的反击无法对狼人造成伤害,也能较为轻松的逃脱追捕。
一次又一次甩掉后面的狼人,项玄不可避免的再次想到纪苏。
怕鬼怕黑的人就算被分成了狼人,也不敢提刀去杀人吧?若是不幸分为平民,他这样娇气又柔弱,大概连跑都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狼恶狠狠的按在身下。
干净的肌肤会蹭满灰尘,细嫩的皮肉会因为旁人的粗劣对待而泛起红痕,眼尾又润又湿,糜丽的艳红会一直延伸到乌黑的鬓角之下。
他们会嬉笑着欣赏他的恐惧,将他布满泪痕的漂亮脸蛋抬起来,某些无法言说的恶欲也会随之激增,他们或许不会杀他,而是选择用别的方式来发泄。
就像他想的一样,说不定比他想的还要过分一些。
项玄回过神来,身前的少年大约是感觉到了些什么,细长的眉毛微蹙,目不转睛盯着他的手腕。
项玄眉峰微挑,声音透着喑哑:“想看?”
大有只要纪苏点头,他就大方的让他看个痛快。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想法付诸于行动了。
偷看居然被发现了。
纪苏向后退了半步。
也不能算是偷看,他就差光明正大的掀开男生的袖子,上手去摸了。
想起身份牌骤然出现时,男生放下袖口遮掩的动作,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不对,项玄大概也是厌恶的。
毕竟,没人会适应这种被规划的身份,也没人会喜欢视人命为草芥的挑战游戏。
讨厌到不想看见手环也是情有可原的,他也没必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想要得到满足,非要人家拿出来给他看。
“不用了,我不想看。”
他对项玄总有些畏惧的情绪,不太敢在他面前为所欲为,大概是知晓这人并不太好拿捏,如果换作是谢知,他肯定会换一种说法。
项玄:“好吧,不看就不看。”语气中莫名透着可惜的意味。
项玄在宿舍里存了很多速食,因为怕弄出动静引人注意,他们没有生火做饭。
只是用暖瓶里剩余的热水给纪苏冲了一碗泡面。
纪苏第一次知道,泡面居然能有这样好吃,他香得舌头都快要吞掉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泡面入肚之后,饱经折磨的胃部也缓解了不少。
他揉着肚子坐在沙发上消食,项玄将巧克力和压缩饼干收进背包里。
“我们不能待太久,这里迟早会有狼人上来,他们会挨个宿舍搜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们真的会杀人?”
“会的,他们会杀很多人。”
除了想要活命之外,更多的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仇恨。
今天的狼人是昨日侥幸逃脱的幸存者。
昨日残暴的狼人成为了卑微弱小的平民。
身份的转换代表着权利的更迭,被压迫至绝境的幸存者会高高举起手中的武器,发泄怒火和仇恨。
他们杀起人会更加无所顾忌,因为他们屠戮的是率先杀人的刽子手。
是报仇雪恨,是以杀止杀!
太多无辜的生命惨死在狼人手下,好不容易抓到机会,一定要把这些杀人犯就地正法!只要今天把所有平民杀光,明日身份互换后就不会再有狼人的存在!
……
所以,他们不会有负罪感,杀起人会更加肆意妄为。
项玄道:“第一轮挑战刚开始时,狼人与平民的比例大概在1:3左右,后来狼人杀红了眼,生生将比例杀成了3:1。”
纪苏一怔:“你为什么……”
项玄打断了他的话:“我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游戏开始前和结束后,广播都播报过各个阵营的人数,你没参加第一轮,自然不知道。”
“昨天火灾过后,我睡了许久,直到傍晚才清醒过来,并没听到什么广播声。”
“这很奇怪,似乎只有你没有参与第一轮挑战,广播是全校覆盖的,总不会是因为睡得太死所以什么都没听到吧?”
纪苏:“会…会吗?”
项玄抽动了下唇角:“怎么可能?”违反规则,不想参加挑战的人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可纪苏还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没有半点受伤的模样,正怯生生的满是依赖的望向自己……
规则偏袒他,甚至偏爱他。
项玄偏开头,掩盖住眸底的郁色。
“现在探讨原因毫无意义,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你的身份牌是平民,他们会把昨天的仇怨延续到你的身上……”
项玄顿了顿,继续道:“因为只有杀过平民的狼人才能安全的活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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