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阿笑和陈伯便抵达北围,陈伯看到北围的眼神,和她们当初一样,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一同前来的还有白皓他们。

    “自惭形秽吧。”

    罗飒仿佛自己已是北围一员,一脸自豪。严兆没有反驳,跟着罗飒四处闲逛。

    以辰的人带着白皓他们直抵主楼,当他们出现在三楼走廊的时候,几人气氛一下将这里的空气凝固。

    半个月不见白皓,他一脸憔悴,白皙的脸上居然也蓄起胡渣,他眼神抓着她的身影,可她却站在以辰身边一动不动,见他到来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变化,他内心五味杂陈。

    而阿笑,一眼就看到她与以辰的距离,女生敏感的内心告诉她,他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素姨在北围的事阿笑回去后也告诉了陈伯,陈伯很担心,以辰能亲自派人去接他们,陈伯很是感谢。

    “你素姨现在怎么样?”

    陈伯见到她就焦急询问素姨的情况。

    “不太好。”

    她如实相告。

    “他们怎么说?”

    “说是,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好…好…”

    陈伯边点头边摇头。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陈伯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点点头。

    站在素姨房门口,陈伯并没有立马进去,而是在门口停留了许久,才推门进去。

    他们几个在走廊等候,如果说还有一种痛苦比生离死别更折磨人,就是知道亲友即将离世的无能为力。知道有这么一天,她每天都在告诉自己,如果真的那天来了,自己一定要冷静。

    过了很久陈伯才从房间出来,看着他发红的双眼,她知道,如今连陈伯也没有办法了。她本想着,陈伯或许还能有回天之力,但这最后的希望也跟着破灭,她突然觉得有些眩晕。

    以辰帮他们安排了住处,陈伯看她的状态不好,叮嘱她要好好休息,这几天他会守着素姨。的却这半个月,她几乎夜夜无法入眠,一直悬着颗心。素姨的状态每况日下,她很害怕一个不注意,素姨就会离开。

    这会虽然陈伯来了,她也无法安慰自己让自己入睡,恍惚中听见楼下传来响动。

    以辰既然让白皓他们进入这栋楼,必是敞开大门告诉他们自己进行的计划,争论是肯定的,只是她现在根本不想参与。她把头裹进被褥,但让她更加心烦的是阿笑今日见她的表情…

    又是一夜未眠,她一早来到素姨房间,看到陈伯在床边的座椅上小憩,见是她来了,陈伯也整了整精神。

    “陈伯,你去休息吧,我来陪素姨。”

    “没事,我不累。”

    其实他们心里都清楚,素姨的身体用这药物撑着每一日都是煎熬,所以谁都不愿离去。

    “孩子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陈伯说这话的时候,素姨醒了,一睁眼就在找什么。

    “在这。”

    陈伯忙递上手中的册子,素姨紧紧的抱着。

    她看着素姨的眼神,还有一旁陈伯湿润的眼眶,内心涌起一股怒火。

    她来到二楼,看到以辰同白皓还有另一名男子围坐在桌前说着什么,她一出现他们便停止交谈。

    “阿笑呢?”

    她面无表情的问道。

    以辰本想让其他人带她去,可看她的样子,还是决定自己亲自陪同。

    他们到了阿笑的住处,这里离主楼并不远。推开门,就看到阿笑坐在床边的角落里,蜷缩着身子,睁大的双眼看着门口的他俩。她看着这样的阿笑,内心那股怒火压抑不住的爆发。

    “阿笑,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知不知道素姨撑不了多久了!!”

    阿笑被她这一声呵斥,吓得失了表情。

    “你知不知道…素姨可能,可能…你居然还在这…不肯去陪着她…”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一字一句的重复。

    阿笑的脸憋的通红,咬紧嘴唇,眼泪也跟着流淌。

    她无力的瘫坐在地,用手撑地,任由泪打湿眼前的席地。

    “阿笑,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以辰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没有上前。

    阿笑抬头看向以辰,冷冷的说着。

    “后悔的事?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你们!”

    她原本拽紧的拳头,也随着这句话,没了力气。

    “阿笑…你在说什么??难道你的世界,除了爱情,就什么都没有了吗?素姨对你来说是什么?我对你来说又是什么?难道都没有你的爱情来得重要吗?”

    阿笑听完大笑着。

    “你当然可以这么说,你多伟大,白皓保护你,以辰惦记你,你什么都不用做,可你什么都拥有了。他们你喜欢谁?你谁都不喜欢,可谁你也都不拒绝,这就是我最好的姐妹!!”

    阿笑此刻看着她的眼里,全是妒火。她从没想过阿笑居然会这么想她,可这人心,又怎么能容得这般不干不脆。

    “你说的对,他们两个我都无法接受。在这围城里,你想要的爱情,我们能拥有,是多么珍贵又奢侈的情感。可爱一个人的方式有千万种,可以是厮守,也可以是护佑,但无论哪一种,对于我们现在的处境,都还没有到可以无忧无虑去爱一个人的时候啊!”

    她看着阿笑那张被感情折磨的脸庞,既心疼,又生气。

    “我希望你,我也希望自己,有一天能够真正幸福的去爱,和被爱,但绝对不是现在,绝不是在这座监牢里,你知道吗!!”

    阿笑被她这番话震住,一点点,她脸上的表情开始变化。

    “淑鹤…”

    阿笑撑起身子,慢慢爬到她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我…”

    她们抱在一起,哭成两个泪人。

    如果她能早一些把这些话说出口,就不至于让这误会和隔阂一点点增加。

    陈伯见她带着阿笑出现在门口,知道阿笑内心已被打开,欣慰的点着头。

    阿笑来到床边,握着素姨的手,泪眼婆娑,素姨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到她和阿笑都在床边看着自己,露出难得的笑容。

    看着素姨安心的表情,她知道素姨一直吊着口气,就是为了等阿笑。其实素姨内心最放心不下的就是阿笑,她看着阿笑一点点长大,嘴上虽不说,俨然已将自己当成阿笑的母亲。

    “淑鹤,不要怪阿笑…”

    她摇摇头,她不想哭,可这泪止不住。

    说完这话,素姨缓缓闭上眼,阿笑紧张的唤着她,陈伯猛的看向仪器,看他表情素姨只是睡着了。

    阿笑这会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愚蠢,为了那点儿女私情,连最疼爱的素姨都可以忍着不来守护。

    陈伯示意她让阿笑自己陪着素姨,同她退出房间。

    “阿笑平日里大大咧咧,其实心思很细腻。她对以辰的感情你不要介怀,也不要因此而有所顾忌,感情路上哪有可能一帆风顺,那么幸运总能遇见彼此心仪的人呢。”

    陈伯语重心长。

    “陈伯,我知道的。”

    陈伯点点头,拖着疲惫回到房间。

    她睡不着便来到二楼,二楼依旧一副忙碌的景象,墙壁上增加了许多新绘制的地图,环顾四周,一副详尽的围城地图赫然映入眼帘。在东围和西围分别标注的两个黑点,她知道那是洞穴的位置,可排除两区居住土丘,废弃建筑面积,为何这两个位置看过去几乎是完美对称?她看着这洞穴的位置,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看出什么了?”

    一个男子在她身旁问道。

    她没有看他,那男子从她来这栋楼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这二层。

    “这地图是你绘制的吧。”

    如果说她画的地图是小打小闹,那这人绘制的地图则是非常标准的测绘地图,那人没有否认。

    在东西围荒漠地图的边上还有一排断断续续,无法链接在一起的隧道图。想必这就是他们下去二十六次,目前能绘制的范围。

    “你们在找出口?”

    “你该去休息了。”

    突然以辰的声音打断他们的对话。

    “你越是不想让她参与,她越会挤破脑袋往里钻。”

    那人回头顶了他一句,似乎他更想从她嘴里知道她所看到的结论。

    “攸关,这是你的工作。”

    以辰并没有退让。

    “与其让她什么都不知道的陷入危险,还不如让她明明白白的做个选择。”

    这人叫攸关,看他与以辰说话的态度,看来是以辰委以重任的人。

    “攸关!”

    “好好好!我知道了!”

    攸关没有继续,而是摘下墙上一张图纸往另一边走去。

    “别看了。”

    以辰挡在她面前。

    她看着以辰坚定的眼神,只好回到房间。可刚才眼前扫过的那些碎影,那片未知的地下洞穴,或许真的有着与围外相通的地点。可她还来不及将思绪转移,她最害怕的一天还是蓦然而至。

    ……

    那一天的天空,灰蒙蒙仿佛失了颜色。

    素姨坐在床上,依旧看着窗外,她一早就在等他们。

    那天的素姨看起来比之前更有精神一些,阿笑很开心,趴在素姨的身边同她说自己的愚钝,说着自己的不成熟。素姨全程一直在安静的听着她说话,看着阿笑因经历而改变,她轻抚着她的脸。

    陈伯坐在仪器边,为素以调试着药剂,而她一直看着素姨,素姨脸上露出温润的笑容。

    “怎么了?”

    她的心思从来都瞒不过素姨的眼睛,她红着眼眶。

    “我没事。”

    “傻孩子,你啊,思虑太多,就该无所顾忌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素姨用力的吸了口气。

    “哎,想让你们做到不哭…”

    素姨脸上一直带着微笑,这口气喘的悠长缓慢。

    “真是,太难了…”

    说完这话,她嘴里呼出最后一口气,表情永远凝固在这一瞬间。

    陈伯手一颤,瓶子应声而落。

    阿笑还没反应过来,她看着前一秒还在听她说话的素姨,此刻却没了反应。

    “素姨?”

    阿笑唤着她。

    “干爹?”

    阿笑猛的回过头看着陈伯,陈伯的泪已经无声流淌。她又回过头看着素姨,呆呆的看着…

    素姨的脸上挂着最后的微笑,手边那本册子永远定格在那张灿烂笑容的时光…

    她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便是一黑…

    ……

    素姨就这样走了。

    等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素姨被他们放置在主楼的地下室,她看到素姨安静的躺在棺椁里,这棺椁是以辰砍了西围的一颗大树制成的。

    他们说要将素姨安葬在以辰规划的墓地里,她才知道,围城里所有巷子里的尸体都统一掩埋在北围正对着城墙大门的那片荒漠里。

    蜿蜒的队伍,是来送素姨的人们,陌生的面孔,都是悲泣的叹息,北围的天空突然的变暗,一滴滴雨水砸在她身上。所有人都停了脚步,围城常年不见雨水的天,居然落下淅沥的小雨。

    她仰头望着这天空,任由雨水混着脸上的泪水,在雨中无声的流淌。队伍继续往前,再没有谁为此停下脚步,而她每一步都迈的很沉重。

    素姨的棺椁缓缓放入沙穴中,虽然先前的每一天她都在做准备,可真到这么一天,那份熟悉逝去带来的痛苦,还是瞬间将她击垮。

    阿笑依偎在陈伯怀里,哭的几乎失声。她将素姨珍藏的册子放在棺椁上,看着册子渐渐被雨水包裹的黄沙掩埋,她多想再看一看素姨微笑的脸。

    如今,照片上的人,只剩下陈伯一个。

    她抬头看向眼前这堵深灰色的高墙,分不清自己脸上流的是雨水,还是泪水,但是这一刻她清楚的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

    素姨离开后的第三天,二楼变成她每天必去的地方,看着那些地图,原先一些想不明白的,突然清晰。

    不顾旁人阻挡,她径直来到四层,那只有以辰允许才能进入的空间,而此刻这里坐着三大区的统领,里甲,锋齐,白皓,还有一位,攸关。

    “我想加入?”

    她单刀直入。

    以辰看着他。知道现在就算他再说什么,她也不会听进去。

    “我已经和白皓说了,明天你就同他回东围。”

    见她一声不吭依旧看着他,第一次,他乱了分寸。

    “听到了吗?同他回去。”

    “你说围城是围外建的一座岛,那你想做的,是不是就是摧毁围外能控制围内的一切装置?像西围时不时刮起的狂沙,像东西围完美对称的洞穴入口,像那片荒无人烟的南部海域,还有城内莫名其妙的地下水源…能让这些设备驱动的核心在哪,是不是就在公界?”

    她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的猜测。

    “而通往公界唯一通道,就是你不断下探洞穴的原因。”

    她说完他们几个都没了声音。看以辰的表情,她至少说对了一大半。

    “仅凭二楼的图纸,你就可以猜到如此了?”

    攸关鼓掌,打破这份安静。

    “那你想做什么?”

    见他们几个都不吭声,攸关继续问她。

    “让我去探洞穴。”

    “不行!!”

    几乎是同时,以辰和白皓异口同声。

    “你可以参与别的事,但是洞穴,你绝对不能去。”

    以辰已经退了一步,但洞穴他绝不松口。

    她知道洞穴是一切的关键,这段时间她一直回想当初白皓找到她时,她并没有觉得洞穴里的气味让她难受,是不是有可能,她对这毒气免疫?

    “也许,这些毒气对我没有伤害。”

    她说出了她的猜测,她也看到白皓脸上表情的变化。

    “有没有伤害,试试就知道了。”

    攸关直接命人去取洞穴采取的毒气样本。

    “你疯了?”

    白皓制止他。

    “毒气吸入半个时辰内,身体会大量排汗,视线模糊;一时辰内,会伴着心悸,出现呼吸不畅的症状,这时虽已中毒但无需用药,及时出洞穴症状就会减轻,乃至消失。但如果一直处在这样的环境下,就会加重之前的症状,到时候连药物都失去作用,极限就是五天。所以半个时辰是对身体没有伤害的。”

    伴随攸关耐心讲解,她戴上装有毒气的呼吸器。

    白皓到她身边,看着边上的计时器,又看着她,虽知道没什么危险,但他还是担心。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十分钟,二十分钟,三十分钟,终于第一个小时过去。

    白皓抓着她的手腕。

    “感觉如何?”

    他眼里满是焦急。

    她没有出汗,精神状态也不错,白皓一把关掉毒气,她摇了摇头将毒气开启,在她但坚持下,她决定再戴着一个小时。

    知道她在试毒,几个参与洞穴毒液的研究员都赶来。眼看第一个时辰已过,她还是如先前一样,什么反应都没有,呼吸均匀,也没有心悸。

    “够了不要再继续了!”

    见她还想继续,白皓一把将毒气关闭,却被攸关阻止。

    “再等等,如果她反应相比别人较慢呢。”

    他们都知道,如果成功的话意味着什么,所有人,包括以辰都从一开始的不安变成了期待。虽然这时间无比漫长,但这份等待却是值得的。

    一整瓶毒气被耗尽,她取下呼吸器时,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确定没事吗?”

    白皓还是不能相信,看多了从洞穴出来痛不欲生的人,他也有些惊讶。

    她点点头,自己也有些意外。

    “太不可思议了。”

    他们都惊呼。

    可以辰的表情却比之前还要难看,他知道这就意味着,现在就算他不同意,她也必须赶赴前线。

    “我陪她一起。”

    白皓对他们说。

    “探洞穴的事就交给我们。”

    因为她的特殊,他们向以辰要求抽取她的血液进行实验,以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除了安排好她下探洞穴的事,其他的你们都不许再有妄想!还有所有在场的人员,三缄其口,不要让我听到有任何关于她的消息在城内流传。”

    而另一边,白皓他们一席人回到东围,开始为第一次探索洞穴做准备。

    以辰把他们研制的装备送到东围,而阿笑得知她要去最危险的地方,非要一同前往,被陈伯严厉制止。

    根据以辰先前制定的计划,他们第一次探索洞穴的时间定为三天。因为她,这次同行的人也从一开始的七人,精简到最后的四人。

    白皓,严兆,罗飒和她。

    按出行名单,罗飒本没在上,但好说歹说说不通,她非要用力气证明自己可以。严兆虽然之前有同白皓一起下去洞穴几次,但每一次都是险象环生。

    以辰对这队伍万分不满,但为了保护她,只能应允。

    除了她之外,他们每个人都需要背五十斤重的氧气瓶,等于是负重一个孩童前行。洞穴里潮湿阴冷,但凡有一点意外就会有生命的危险。三天时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场考验,但凌驾于经验之上的,就是胆识。

    临近出发,他们带了三天的食物,四人统一着装——黑衣,黑色的防护装备和行囊。他们三个在试改装后的氧气面罩,而她‘只是戴了个护目镜。

    陈伯叮嘱着她一些注意事项,阿笑在一旁紧紧的抓着她的手,脸色苍白。

    以辰派锋齐做代表,锋齐难得拉下帽檐,一张白皙的脸庞上,五官仿佛被上天精心雕琢过,即便被络腮胡爬满半张脸,都让本该受瞩目的她都黯然失色。那野生的剑眉下,那双丹凤眼散发着英气。

    在场没有一个女子不想多看几眼,也包括她。

    她觉得白皓已经生的好看,特别是那一头银发,可锋齐这一露脸,他们真是…

    “锋齐和白皓,当初真的为了争夺东西围统领权打了三天?”

    一女子感叹,这长相是有些让人不太相信。

    “出发了。”

    白皓走到她面前,身影压着她视线。

    “淑鹤,一定要回来。”

    阿笑眼眶湿润。

    “一定要回来啊!”

    她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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