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宾间很宽阔,四周都亮着日光灯,让整个房间亮如白昼。

    中央摆放着几架用来给器物做价值评估的精密仪器,两个辅助评估的小机器人正在仪器前忙的滴溜溜乱转。

    它们戴着小眼睛,打着小领带,在侍者的召唤下,停下机械手爪里的工作,一窝蜂的涌上前,对易安毕恭毕敬的鞠躬致礼。

    这可比家里那个没卵用只会闹脾气的小废物可爱多了。

    “尊敬的埃伦德阁下,您请坐。”

    带着黄色束缚环的雌虫侍者搬来一个虫体工学椅,摆在柔软的毯子上,招呼易安落座。

    在场只有一个雄虫,所以椅子也只有一把。

    在易安坐下后,侍者又将镶嵌着金缕纹的银白茶几推到易安面前。

    茶几上放着雄虫爱吃的小零食,还有一杯热气腾腾的啡因。

    “埃伦德阁下,请享用,您要变卖的东西正在整理入库,稍等会向你逐一展示回收价格。”

    易安刚才在光脑上搜索了一下,雌虫脖子上不同颜色的束缚环是用标榜他们身份的。

    绿色是雌君,黄色是雌侍,而像阿诺尔脖子上佩戴的红色,则是雌奴。

    侍者是别家雄虫的雌侍,对待易安的态度虽然恭敬,却不需要要像面对自己雄主那样,跪着伺候。

    他做完自己的本职工作后,便安安静静的矗立在角落里,减少存在感。

    埃伦德·米勒这只虫,在虫星所有臭名昭著的雄虫里,也排得上名号。

    因为身体残缺,性格暴虐,他时常会在不降下防护罩的情况下,让雌奴跪在庭院里受罚。

    这样路过的虫便都能目睹受罚的雌奴在暴力下毫无尊严的狼狈模样,对上过战场,争取过荣耀的军雌来说,比凌迟还要难熬。

    跟在他身边的那只雌虫,侍者也早有耳闻。

    曾是帝国最年轻的少将。

    现如今,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真不知作为埃伦德雌奴的这几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阿诺尔身为雌奴,这种场合,众目睽睽之下,理应跪在雄主脚边伺候的。

    他缓缓屈膝,双腿并拢,后臀贴近脚踝,腰背挺直,双手捏紧负在身后,是很标准的跪姿,让虫挑不出半分错处。

    只是看到这一幕的易安,有些头疼。

    将端起来的啡因重新放回茶几上,易安伸手想把阿诺尔从地上拉起来。

    只是阿诺尔的膝盖却跟粘在甲板上似的,易安几次用力他都一动不动。

    “阿诺尔,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你都不记得了吗?”

    阿诺尔摇了摇头,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拉住易安的袖口,低声回应道:“雄主,如果贱奴不本分,被雌奴管教所查到,是要上门找麻烦的。”

    “我不怕麻烦,你起来!”

    阿诺尔依旧摇头,再开口,声音已经染上几分乞求:“雄主,求您。”

    易安:……

    “雌奴管教所的权利很大吗?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我会护不住你吗?”

    护得住,雌奴管教所的执法虫只会刁难雌虫,却不敢对雄虫的决断有丝毫异议。

    阿诺尔怕的是,如果有一天,易安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今日的逾矩,就会成为日后惩罚折磨他的借口。

    阿诺尔执意如此,易安也无计可施,他想了想,从背后抽出柔软的靠垫,轻放在甲板上。

    “地面太硬了,跪久了受不住,把膝盖放到这上面来。”

    自从埃伦德酒醉后苏醒过来,整只虫性情大变,说话做事异常温柔,非但不再打骂他,甚至连一句叱责都没有,如今还会顾虑他一个雌奴的感受。

    阿诺尔觉得这一切跟做梦一样。

    虽然模样还是那副模样,可阿诺尔不是愚蠢的虫,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

    对他好的,是改名之后的易安,不是之前的埃伦德。

    顶着泛红的耳尖,阿诺尔鼓起勇气,低头轻吻易安的指尖。

    他再次对雄虫做出了主动讨好的举动,就算表面努力装出一副淡然模样,声音还是控制不住的打抖:“贱奴谢过雄主。”

    低下头,遮住眼底的无措,阿诺尔抬腿,将膝盖放到软垫上。

    雌虫坚硬的髌骨陷入柔软的棉絮中,从未有过的舒服,让阿诺尔的脊背也跟着放松下来。

    从受罚之后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奔涌而来的疲惫感将阿诺尔淹没。

    他将头轻轻靠在易安的座椅扶手上,本来硬邦邦的军雌,此刻看上去,竟莫名温软了几分。

    一旁的侍者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怀疑是前段时间,被雄主责罚时,鞭子扫过眼尾,导致他的眼睛坏掉了。

    传闻埃伦德·米勒残忍暴戾,跟他看到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难道虫星上,还有另外一个跟埃伦德·米勒同名同姓的雄虫吗?

    那也不对啊,跪在地上的是阿诺尔·琼斯,确实给那只阴郁狠毒的皇家雄虫做了雌奴,看他身上穿着被长鞭抽烂的衣服,埃伦德·米勒应该不像他看到的那么柔和才对,难道是在作戏吗?

    侍者想不通,一只雄虫,无论多暴虐,在虫星都是被保护的存在,就算将雌奴活活打死,最多被罚款,而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何必要伪装?

    恰巧这个时候,雄虫要变卖的东西已全部整理入库,侍者拿着清单走上前,准备跟雄虫确认价格。

    “尊敬的埃伦德阁下,这是您要变卖的东西价目,请过目,如果有不满意的地方,还请直说。”

    易安点点头,从侍者手中接过价目表,仔细的翻阅起来。

    金盏灯罩:12w虫币。

    赤金伞柄:7w虫币。

    高脚玻璃酒杯:66w虫币。

    ……

    喝!一个奇形怪状的透明容器,也没用什么贵重金属,居然值这么多虫币?

    易安瞳孔缩了一下,但很快他又调整好情绪,继续翻阅下去。

    东西不在少数,易安看的仔细,偶尔遇到价格过高或过低的,还会用光脑查询一下,顺便补充虫星的基本常识。

    一只雄虫,做事居然能耐着性子,一丝不苟,再次刷新了侍者对埃伦德·米勒的认知。

    只是坐的时间久了,被抻过的腰又开始酸疼起来,易安全部注意力都在价目表上,连自己都未曾注意到,他开始频繁的换姿势,一会儿抬起腿来缓解压力,一会儿又将上半个身子全都靠在座椅扶手上,转移重心。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悄无声息的摸上易安的后腰,轻轻的揉捏起来。

    察觉到异样,易安将注意力从价目表中抽调出来,垂眸望去。

    阿诺尔低着头,碎金色的长发披散,却挡不住那越发通红的耳尖,他似乎也察觉到易安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呐呐的开口道:“雄主,贱奴给您揉揉腰。”

    易安顿了一下后,忽的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兴。

    将价目表还给侍者,易安指着那枚价值120w虫币的冰蓝色胸针,开口道:“其他的都没问题,可以交易了,只是这枚饰品我不卖了,请还给我。”

    一只雄虫,对待雌虫的态度居然如此客气,侍者赶忙用双手接过价目表,恭敬的回应道:“好的,尊敬的埃伦德阁下,请您稍等。”

    说着,侍者推开贵宾间的房门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又回来了,手里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而托盘上摆放着的,正是那枚冰蓝色胸针。

    形状酷似一双欲要展翼翱翔的羽翅,清澈透亮的冰蓝色,跟阿诺尔的瞳色很相近。

    易安单手轻抚阿诺尔碎金色的长发,像光一样耀眼的颜色,跟活过来了一样,在他的指缝间缓慢流动。

    将额前散落的碎发挽至耳后,露出那张初见就让他一眼沉沦的脸,易安捏起冰蓝色的胸针,想了想后,别在阿诺尔的鬓边。

    身为一个老古董,易安不知道这是胸针,要佩戴在胸前的,只觉得别在阿诺尔的耳边好看,跟那双海蓝色的眸子相得益彰。

    “雄主?”阿诺尔面露怔愣,不知道易安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又或者说他知道什么意思,却不敢心怀期待。

    “好看,送给阿诺尔了。”易安语气轻快,却是发自内心的赞赏,指尖在阿诺尔的发尾逗留两圈,才徐徐的缩回手来。

    雄虫向来贪图享乐,自私狭隘,他们厚颜无耻的霸占着雌虫们的财富,肆意挥霍,却不乐意将其中一分虫币花在雌虫身上。

    像易安这种,100多万虫币的贵重饰品随手送给一个没有虫权的雌奴,在虫星的雄虫里,是妥妥的异类。

    “雄主,这太贵重了,贱奴不敢收。”

    垂眸敛目,嘴上这么说,却没有要摘下来的意思,还真是口是心非,跟易安儿时养在灵墟的那只大猫一模一样。

    “没什么敢不敢的,本来就是你的钱。”

    交易所的动作很快,易安的虚拟账户已经有钱进账了。

    这次变卖物件大概回收了一千三百万虫币,扣除赊欠帝国的债务,还剩下一千两百万左右。

    眼睁睁看着虚拟账户里多出来一连串数字,易安暗自长吁一口气。

    这手里有钱了,心里便有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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