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生熟悉沈栖迟的情况,他住了一周医院后情况稍微稳定,就不愿在医院了,医生评估他的情况后允许他回家静养了。当然,这些都是阿福告诉我的,由于他不太愿意见我,所以我每天会定时给阿福电话,询问他的情况。

    这几天艾姐都在为《青愿》上映的事操心,我能帮到的不多,但心中十分感念艾姐不停为此事奔走,所以我也得空回了一趟经纪公司。我在公司算不得什么力捧的演员,只是因为气质比较独特,恰巧算是机遇碰到了这个电影罢了。电影作为文艺片已经参加了水城电影节,导演倒是看的很淡,说能不能获奖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是这部电影让他看到了我的可塑性,邀约要再合作一部,我们一拍即合。

    在公司,艾姐见到我,兴奋跑过来跟我说,经纪公司的高层和电影制作方正在里面沟通,可能事情会有转机。

    小溪,下周你出发去热带拍电视剧,和话剧档期有重叠,苦了你了,可能这几个月要飞来飞去了。

    我不怕辛苦,所以安慰地眨眨眼,让艾姐放心。我坐在外面的会客室,听到里面几个人鱼贯而出,谈话依稀提到沈氏。

    ——光叶传媒是背后是沈氏。是啊我知道。

    ——对了,应酬的话找沈氏的小沈总,他比较好相处。

    ——是啊是啊。如果这次谈妥,国内上映就能提上议程了。

    ——大沈总?沈栖迟?算了算了,不要自找没趣了,那人冷傲的很,油盐不进。邀请小沈总就可以。

    看来,岱青说沈栖迟牵头成立了影视公司是真。想着一阵酸涩就涌上来,他为我踏足影视界,全力支持我想要做的事,可就是不肯承认他爱我。

    我和经纪公司老板聊了聊。

    他说,范溪南,你早说自己有沈家这条线,我们也就给你相应提升资源了呀。搞的现在,沈氏放出放声是为了你而接盘这个电影,影方大鳄都找到我这个小庙来了。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势力。从前老板哪会愿意面见我这种小咖位的演员,而今竟好言好语小心翼翼。

    他接着说,两三年前有个姓沈的老板过来买走了你所有参与试镜的带子。那个时候我就该想到的。唉,你也太低调了。

    沈什么?我问。我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两三年前我是个龙套演员,谁会买我试镜的带子呢,当时岱青根本不知道我在哪里。

    沈福。是个做实业的老板。

    是阿福。我明白了,必定是那人让阿福出面的。沈家家产庞大,沈栖迟对阿福一向不薄,仅仅是阿福名下的厂子也不小了。

    我心中波澜四起。沈栖迟,他的心思有多深沉。他隐去自己,隐去自己的心。

    生日那天,我说过要和沈栖迟一起过。他也答应了。岱青一早就来接我,迁就沈栖迟的身体,就在别院过生日。岱青从后备箱捧出一大捧红玫瑰,从我一个条名贵的项链,说,小南瓜生日快乐,我知道你喜欢我大哥,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我先一步给你惊喜,免得等下被沈家大少给比下去了。

    岱青总是这样,热情,阳光,让人轻松又愉快。

    我笑着说谢谢,坐进车里。车里都是玫瑰的馨香。

    岱青说,你等下要捧着玫瑰进去哦。

    喂,沈岱青。你大哥身体不好,你这主意不是刺激他?

    岱青一面开车一面哈哈笑,说,就是刺激他啊,免得他让我的小南瓜伤心。

    到了别院,远远就看到沈栖迟坐在轮椅上,在廊下等我们。岱青说他身体太虚弱,暂时坐着轮椅,很少起来走动。

    初冬的枝桠不停落叶,但别院打扫得很干净,荷花池也不见凌乱的落叶漂浮,只剩一些残荷,颇有古韵。门廊边的人,穿着白色高领毛衣,腿上盖着驼色的毯子,显得庄静矜贵。

    我过去,说,你怎么出来了,外面多冷呀。

    他不答话,淡淡说,生日快乐,我们一起进去,我已经让他们备好饭菜。

    沈栖迟胃口很差,基本上都是看我和岱青在吃。他淡淡笑着,看着我和岱青斗嘴打闹,一如从前的从前。

    我说起从前大学毕业找工作的经历。当时因为没钱睡过车站,睡过地下室。

    岱青打趣说,是不是你能力太差不好找工作。换做我和我大哥肯定没有这种问题。

    你的大哥?你大哥连大学文凭都没有,他要是出去找工作,更惨!我和岱青抬杠。

    我看到沈栖迟很专注看着我的口型,因为我不是对着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清。

    大少,我刚说什么,你看清了吗?

    他顿了下,平淡说,你语速太快,我没有完全明白。

    我心里一痛,过去他身边,把我和岱青的对话慢慢复述了一遍。

    只见沈栖迟黑脸,一字一句说,所以,你嫌弃我没有大学文凭?

    不敢不敢。

    我看他的冰山脸,连连认错。

    岱青哈哈大笑,说,大哥,你大学没毕业,的确只有高中学历嘛!

    我们都知道,吃完过完生日我就要离开了。所以这一天中,我们都心照不宣,不谈离别,不谈病痛,不谈爱情,就这样一如四年前过完这一天,平淡而温馨。

    晚些时候,沈栖迟撑着手杖,很慢地走过来,拿来一副a4纸大小的小油画,是我的肖像。他看着我,递给我,徐徐开口。

    溪南,相识一场,做个纪念,祝你前程似锦。

    我喉头一哽。他是怕不久人世,所以这样送我个纪念品?可是如果这世界没有他,我要似锦的前程又有何意义。

    我说,我不要。没什么好纪念的。你活着,我每隔一阵会来看你。你死了,我会忘了你。

    沈栖迟面有淡淡沉痛,良久,说,也好。

    我说,我不要你的纪念品,只有个小小的生日愿望,你若满足我,我就彻底放下你。

    沈栖迟静静等我继续说。

    《青愿》要是在水城入围,我若是入围最佳女配角,你要陪我走完红毯。红毯走完,我就放下对你的感情。

    他很久没有回应,后来,他竟慢慢点头。说,好。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有了这疯狂地念头。我就想紧紧挽着沈栖迟的手,走在众人的眼光中。哪怕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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