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拂过,纷飞的花瓣缓缓打破了所有静默。
蔺希最先反应过来,他甩开背后抱住他的乔宁,眉头愈加紧锁,“小兰,你怎么会在这儿?”
兰颂看着他,视线又转向满面凄然的另一人,手抹掉自己脸上的泪:“很意外是吗?是不是我打扰到你们了?”
一开口,他的声音仿佛随时随地会碎掉。
蔺希下意识地看向身后的乔宁,“你先走吧。”
乔宁瞥过兰颂,却是小心翼翼问蔺希:“蔺,可是他……”
“这跟你无关了。”
“……”乔宁眼神黯了黯。可触及对面那人时,他忽然又勾起嘴角。在蔺希看不到的背后,他朝兰颂摇了摇头,目光充满怜悯。
他听话地退场,甚至连经过兰颂身边时,都未曾多看一眼。然而,后者却轻易地捕捉到空气中残存的古龙水清香。
讽刺的是,这香味他经常拥有。
只要与蔺希拥抱,这味道自然而然就会沾上。但曾经只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已经在别人身上了。
兰颂就这么看着对方,可他没想到,男人再开口,却是问他:“你怎么会在这儿?”
今天他来这里,连自己的秘书都没告诉。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乔宁说的,抑或是……
短短数秒间,另一个可能性让蔺希沉下脸,“你偷看我的手机?”
面对这样厉声的责问,兰颂露出凄然的笑,“是,是我偷偷记了你的密码,看了你的手机。”
蔺希彻底寒了脸,“你还看了什么?”
他手机里面有数不尽关于天扬的商业机密。以往,他从避忌兰颂,是因为他相信兰颂。可是现在,他却辜负了自己这番信任。
“放心,除了你跟他的约会信息,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感兴趣。”
这张漂亮的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蔺希审视着,像是在评估这句话的可信度,“小兰,你太让我失望了。”
兰颂只觉得这句话可笑至极,“阿希,你在生气,不是因为我偷看了你的手机,而是因为我打扰到你们旧情人相会。”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不是吗?我如果没有偷看到你的手机,我甚至都不知道,原来你约了他重温旧梦。”兰颂说着,声音不自觉提高起来,“你跟他告白过!他也喜欢你!我呢,我算是个什么?”
兰颂咬了咬下唇,脸上充满痛苦,“我是个插/在你们中间的第三者吗?”
眼前这些话越来越离谱,蔺希上前一步,直接喝道:“你别疯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我跟他不是重温旧梦,你也不是第三者。”
“疯”这个字仿佛触动了兰颂体内某个开关,他狠厉地瞪向男人,“你背着我,单独跟姓乔的来逛校园,我亲眼看见他抱着你!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
“骗子!”连日被冷落的抑郁此刻找到宣泄口,兰颂指着蔺希,声音也变得歇斯底里:“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风卷起树叶,沙沙的响声伴随着这声声凄厉的控诉,回荡在这儿空旷的地方。
蔺希被情人这么兜头盖脸地骂,胸中那股火早已按捺不住——
“啪”!
兰颂的头偏向一边,他摸上自己的左脸,那里火辣辣疼着。
“呵,”他轻笑,“这是在替你的老情人讨回公道吗?”
他打了乔宁一拳,蔺希打了他一巴掌,还真是一报还一报。
“你又在胡说什么?”蔺希冷冷地道:“我打你,是想让你脑子清醒点。你自己偷看我的手机,私自跟踪我,还在这里大吼大叫,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有多难看。”
“我是难看,”兰颂收回手,露出红肿的左脸,蔺希下手的劲可不小,白皙的肌底都充血肿胀起来。他就顶着这张脸,嗤笑道:“你的旧情人出现了,像我这样的,你当然觉得难看了。”
简直是无理取闹。
“够了,兰颂。”蔺希眼底燃起怒火,“我说过,我跟乔宁之间没什么,我没有骗你。退一万步讲,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大吼大叫?”
兰颂倏忽怔住。
蔺希说完,表情也有过刹那的凝固。特别是看到兰颂茫然又难过的神情,心中顿时生起怜惜。
风,继续吹落火红的鞭炮花,也吹散了蔺希心中大量怒意。
他往前一步,手刚想抚上那张被他打伤的左脸,可兰颂立马后退。
蔺希的手停在半空。
心中颇为不是滋味,可看在毕竟是自己先动手的份上,他决定先不追究情人这些过激的行为。
“小兰,我知道在你面前,乔宁有些话是有些过了。但我从来都没有骗过你,我跟他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阿希,”兰颂心里空荡荡的,就连眼神也变得空洞起来,“那他说的……是真的吗?”
“你以前,真的喜欢他?”
蔺希微眯起眼,“过去的事已过去了,你纠结这些,根本没有意义。”
那就是承认了。
“所以,你真的喜欢过他……”兰颂喃喃道。
姓乔的没有骗他。他爱的这个男人,真的与对方曾经有段过去。
这些日子,他做过无数猜测,蔺希与乔宁间的种种表现,就像悬在头顶上的剑。他也曾宽慰自己,或许,一切只是乔宁的阴谋,一切只是他想多了。
然而,现在这把剑……掉落下来——
将他刺得鲜血淋漓。
看着兰颂失魂落魄重复着这句话,蔺希扒拉头发,开始感到烦躁。
曾经隐秘的情感已经被他埋进土底,现在如同被翻出来,在太阳底下暴晒,赤/裸/裸的,极为不堪。
他强压下心中再次翻涌的怒气,耐住性子说:“闹够了就回去。这儿到底是学校,别让人看笑话。”
兰颂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就这么看着他,眼底渐渐染上哀伤,“我已经是最大的笑话了,又何必怕别人看见?”
这话,彻底再次点燃蔺希的那把火。他冷笑一声,“所以你现在又想怎么样,跟之前那样,离家出走?然后在江边长廊被雨淋到40度,半死不活地等着我去救你?”
他有必要提醒眼前这只金丝雀,究竟有什么资格来跟他闹!
“不过,我可是先告诉你,这回你要是真耍脾气走了,我不会再去找你。你尽管去过你以前的生活。”
眼前这张脸骤然煞白,蔺希觉得快意之余,又隐隐生出几分心疼。
他与兰颂的初遇,虽然是感动人的英雄救美情节,可兰颂当时有多落魄与难堪,他也一清二楚。
离了他,这人不就是又任由那个手段毒辣的弟弟肆意踩弄?
果然,兰颂抖着唇,整个人仿佛陷入巨大的恐慌中。
他也怕回去过原来的日子。笃定了这个想法,蔺希慢慢走到兰颂面前,抬起情人的下颌。
红肿的左脸破坏了美感,蔺希审视着,却是带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别再任性了,你该知道,我不喜欢你这样子。”
兰颂的右手握紧左手手臂,极力抑住颤抖的身子,他用着极其卑微的语气,问:“阿希,所以你还是选择了我,比起他,你还是更需要我,是吗?”
他急切的目光,让蔺希心头涌现怪异的感觉。但,他伸手从情人的头发上拂去散落的花瓣,平静地道:“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不要你。”
下一秒,温热的躯体扑进他怀里。
兰颂死死地抱住这无比熟悉的胸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泪,可再疼、再难受,他拼命告诉自己:不要紧的,最重要的是蔺希还是需要他的。
对,这样……已经足够了。
****
欢畅轻快的提琴声飘荡在黑与白的空间内,显得格格不入。
这个办公室采用黑白灰设计,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而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的男人轻晃酒杯,百无聊赖地看向演奏者。
这时,敲门声响起。
男人喊了声“起来”,恰好琴声也渐渐收尾。
陆白拿着文件夹来到兰康年面前,瞥过姿容秀丽的青年,微笑道:“拉得真好,巴赫第三号无伴奏小提琴组曲。”
青年脸上掠过讶色。
兰康年将酒一口闷下,饶有兴致地道:“我的助理也是经过音乐熏陶的。对了,陆白,认识这位吗?”
陆白推了推鼻梁上的金框眼镜,笑意更深,“抱歉,兰总的这位朋友,我是第一次见。”
“哦,我还以为你以前围着兰颂团团转,会对那个圈子感兴趣呢!”兰康年接过他手上的文件,大笔一挥,签下自己名字,“他呀,可是鼎鼎大名的提琴王子哦,乔宁,听过吧?”
然而,话里的讽刺意味却是藏也藏不住。
乔宁脸色变得难看,“兰康年。”
兰康年不以为意。倒是陆白,他朝乔宁颔首,态度恭敬:“原来是乔先生,不好意思,我一时间没认出来。”
乔宁没说话,陆白见状,拿着签好的文件离开办公室。
人走后,乔宁皱起眉,“你这助理,他以前跟兰颂是?”
“他呀?以前被我那好哥哥迷晕过一阵。别说,我那位哥哥的魅力倒是大得很。”
乔宁注意到,兰康年说这话时,眼神愈发阴翳。
“既然这样,你还留他在身边?”
“陆白?他一年帮我赚的钱,足够你开上一百年的演奏会。再者说了,他跟兰颂已经没有关系。”兰康年嗤笑一声,“又或者这么说吧,就算他跟兰颂有关系,又怎么样呢?”
乔宁抿紧嘴角,他知道兰康年看不起他。可想到这样恶劣的人要对付的是兰颂,他心底又有种扭曲的快意。
“好了,乔二少。娱乐时间结束,作为投资者,我有权利知道现在我这项投资到底是成功还是打水漂了。”修长的腿交叠起来,兰康年单手支着下颌,像条毒蛇般懒散又危险。
乔宁极其厌恶他这种高傲又睥睨的姿态,可是,现在的他没办法。就连对方随口一提,他就得像个戏子一样登台拉琴。
“你放心,我已经让他知道我跟蔺希的过去。”
“就这?”兰康年冷哼。
乔宁按捺住反感,解释道:“虽然具体有些细节跟原来计划不一样,但是,一切都在我掌握中。接下来,我会让蔺希跟兰颂反目,就算蔺希不赶他,兰颂也绝对会离开蔺希。”
兰康年抬起眼皮,慢悠悠说:“那我就期待你的佳作了。当然,你也清楚,如果不成功的话,那么……你就得回去当一滩烂泥了。”
“对吧,大音乐家?”
乔宁绷紧着漂亮的面孔,“……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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