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回来了。”

    绯衣的小女孩掀了竹帘进来。

    这是一方偏院,小小的庭院,只两三间屋子,却也被打理的干净、别致。几处翠竹,一枝红梅,白墙黛瓦,些许阳光,简单且明媚。

    但这方寸院子,陷在了层层叠叠的大宅院中,有点压抑。

    那女孩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一身绯衣,髻间也簪有几只珠翠,可让人第一眼看到的,还是那一支木簪。

    这木簪通体为紫光檀,上作大漠落日之景,一角城墙,一线驼队,显得无比辽远落寞。

    这宏大之景,却被雕在了一支小小木簪上,可见得匠心之巧,雕工之绝。

    这支木簪将其他珠翠都衬得黯然失色。

    “落落,回来了,上哪去了?”

    迎出来了一位妇人,她打扮得体,但并不贵气。她是这夏府夏老爷的偏房,不甚受宠,独居这一方偏院。

    “给邻家小妹送簪子去了。”夏落语气甚是欢快。

    “哎呀,那赶快抹手去,小姑娘的手生了茧子多不好看。”

    “这有什么的,弹琴不也要长茧子吗?”

    “那怎么一样。”夏落坐在竹椅上,夫人拉了她的手为她抹香膏,“知不知道,今天你哥哥回来了。”

    “知道的,他给我写信了,还说要给我带书,他已经回来了?他去哪了?”夏落探头往屋里瞧。

    “知道还乱跑,他上宴席上去了,晚些就会回来。”夫人带着些嗔怪对她说。

    “娘,我回来了。”

    晚间时,夏落与娘亲正用着饭,夏浔也就回来了,他提着食盒进来时,夏落看到他,欣喜的叫了一声:“哥!”

    夫人也站起身,拉着他的手说:“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来是要到戌时的,”他冲夏落眨眨眼,“但宴会没意思,我找借口溜回来了。”

    “你也别太出格,别让老爷不乐意。”夫人劝道。

    “没事,家里出了个‘修仙老爷’,他舍不得说我。”夏浔将食盒搁下,见夏落也吃得差不多了,对她说:“哥哥给你从宴席上顺了点好吃的,你拿去吃,先回自己屋里,哥哥跟娘说几句话。”

    “哥,你给我带书了吗?”夏落仰起头问。

    “当然带了,晚点我给你送过去。”

    夏落一听,高高兴兴抱着食盒跑了。

    夏浔确定妹妹已经走了以后,才问:“娘,你知道他跟那些人在做什么吗?”

    这个“他”,就是夏老爷,夏浔和夏落的爹。

    夫人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和落落终究是不肯叫一声爹。”

    夏浔沉默着,没说话。

    “好吧,”她顿了顿说,“你问我那些男人的事,我们妇道人家也不会知道啊。他做什么了嘛?”

    “我不太清楚,只是听了个风声。”夏浔望向窗外,眼睛里,是望不透的深宅大院,“不管怎么样,落落,我还是希望她能换一个地方生活。”

    “浔儿,你也长大了,将来带你妹妹走吧,带落落去修仙吧。”夫人叹道,“她是个好孩子,不该走我的老路,像我一样烂在这儿。”

    “只是,小妹她,不是肯随我修仙的主啊。”

    庭院清秀,月光洒在窗边,一阵悠然的琴声飘来,夏浔在门口立定,听了一会儿曲,才敲了门。

    琴声暂歇,夏落过来开了门。

    “哥哥来了。”

    “嗯,来给你送书。”夏浔进了屋,顺手关上了门,把书搁在了小案上,“练琴呢,弹得酒狂?”

    “是酒狂,还可以吧。”夏落带着一点炫耀意味说。

    “挺不错的,有风骨。”夏浔赞道,又瞧见了墙上挂着的萧,“听娘说,你还很喜欢萧?”

    “嗯,萧也很好听,是跟琴不一样的风味。”夏落翻看起她哥哥带回来的书。

    “怎么样,还喜欢?”夏浔坐下来,窥着自家妹妹的神色,看她眉目间满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听那一声假装若无其事,欲盖弥彰的“嗯”,也笑了,心中暗暗叹道:“还是个小孩子呢。”

    他做哥哥的,见了自家妹子开心,自己也就开心。他眼神流转,忽而停在了夏落髻边的那支木簪上。

    这支木簪实在是太惊艳了。

    “又新做了只簪子?让哥哥看看。”

    “唔,它叫楼兰。”夏落眼睛没离开手中的书卷,摸索着将楼兰摘下来,搁到了夏浔手中。

    夏浔对着光仔细把玩,料子是好料子,是上品的紫光檀,雕工是好雕工,他这妹妹的手艺又精进了,设计,构图也好……咦?

    在那抹落日上,木色,似乎比别的地方要深一点。他再三确认那不是木纹了之后,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怎么看着,那么像血迹?

    这时夏落合了手里的书,抬头道:“怎么样,好看吧?”

    “小东西有意思。”夏浔没抬头,将话头一点点转回了自己关心的地方,“我看这落日上有点深,不太像木头,倒像是,唔,什么东西溅上去了。”

    “啊。那个啊,我前两天雕的时候伤住了手,有滴血溅上去了,我看着还挺别致,就刻成了一轮落日。”夏落又些无所谓道。

    “什么时候的事?”

    夏落报了日期。

    夏浔皱着眉头,暗自盘算。这日子,说不定会化灵。只是这兆头,实在不算好。

    他又想起近日里来他听说的夏老爷所作所为,心里难免咯噔一下。

    忽而,一阵风从未关上的窗吹进来,吹得烛火忽明忽暗的晃了几下,一句话顺着风刮进了他的耳朵。

    这声音极轻,只有夏浔一个人听到了。

    “当然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他猛一扭头,却看到窗外什么也没有,只有未关上的窗板随着风,晃荡来,晃荡去。

    什么都没有啊,大概是自己听错了吧。

    夏落见他一直皱着眉,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自己的手,把手摊给他看。

    “你看,早就好了,连条疤都没留下。”

    “以后一定要小心些,别在受伤了,女孩子的手禁不起那么折腾。”夏浔看着自家妹妹的眼睛,接着她不明真相的会意说了下去,“这虽是你的作品,但下一次再难复制了吧。这是件罕物,好好爱惜。”

    也许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他这般想,化灵哪是那么好化。自己师父那也才有几件有灵的宝贝。再说,化成凶灵的几率又有多大,多是些小灵物,给她当个宠物也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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