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采买卫生巾一事,纪末南说到做到,没有半分扭捏。
他觉得反正这偏僻的地方也不大会有人认出他,去个小超市买点东西完全没问题,便接过了重任。
大包小包买好之后,两人在男孩的引领下到达了小朋友的住所。
“姐姐,我放学回来了!”男孩放下书包,凑到女孩跟前。
江忆安观察周身环境,居住条件十分堪忧。墙皮散落,灯光昏暗,家里堆满破烂般的杂物。
不远处几块儿木板搭好的床上,一个看起来很稚嫩的小女孩正捂着肚子蜷缩着,看起来十分痛苦。
几人赶忙将刚刚预备好的保温罐拿了出来,给小女孩倒了红糖水。
又招呼着女孩吃了些缓解痛经的药物,女孩的神色才缓过来些。
江忆安曾听小男孩提起,家里除了姐姐外还有爷爷一起生活,此刻只有女孩一人在家中,便问起:“爷爷呢?”
女孩虽听弟弟说明了几人的来意,但见了陌生人总归害怕,怯生生地答道:“爷爷爷爷去镇子里出摊儿卖洋芋去了,还还没回来。”
江忆安和纪末南递去个眼神,示意把“物品”交给小女孩。
纪末南负责采买,负责嘘寒问暖都没问题。但是你要让他直接交给女孩,他是真的做不到。
纪末南求助似的看向江忆安,祈求有些商量的余地。
行吧,几个大男人面对面和女孩讨论这种问题,确实挺尴尬的,江忆安只好作罢。
看着年纪尚浅的女孩,江忆安忍不住心疼询问起:“妹妹,你读到几年级了?”
女孩如实回答:“初一上了几天不念了。”
“那你还愿意继续上学吗?”
女孩点点头:“可是我们家”
江忆安和女孩聊了聊家庭学业情况,深知女孩是希望继续上学的。奈何家庭实在负担不起,不免一阵唏嘘。
最后,他终于将话题转了回来。
“妹妹,你现在到生理期了。你知道吗?”
女孩怔愣:“生生理期?”
江忆安皱了皱眉头。学校的生理课普及,女孩还没来得及学,家中又没有成年女性教导。
要怎么能让女孩理解呢?他是男生,直白地向女孩普及,始终不太合适。
江忆安暗叹一声,随后问小男孩借了纸笔,开始埋头写字。说不出口的话,就用信来代替吧。
江忆安这样写道:
妹妹,你还未上到生理课,我只能向你这样讲解。
你的身体正在逐渐发育,这代表着你已经从女孩成为了少女,你正经历着第一次初\''潮,女孩子要比男孩艰难数倍,尤其是当你成长为一个少女之后。每月都会因生理期的来临而疼痛、焦躁、流血不止。
黑色的包裹里是卫生巾,在你每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使用。如果还是疼痛,就喝些红糖水缓解。
这是你人生中的重要阶段,这代表你已经开始具备生育能力。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对男性,要保持亲密距离。
如果有任何男性对你进行身体触碰或其他令你不适的行为,一定要勇敢说不。
我愿意每给你寄一笔生活费,在部分款项补贴家里的情况下,我希望在对待购买卫生巾一事上,你也别去苛待自己。
妹妹,继续上学吧,我愿意资助你,这张卡的密码是081120,我每月会往里面寄一笔钱。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走出这里。
你不该囿于深山,你应该有光明的未来。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够变成一个遗世而独立的女侠,一个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潇洒女子。
加油,我在未来等你。
江忆安停了笔,将信纸和银行卡一并折好,放至桌前。
和一家人道了别后,拉着纪末南出了门去,再没回头。
步行到车里的路上两人沉声许久,最终还是纪末南先忍不住。
“江老师,笑一个吧。”
江忆安转头瞧向纪末南,发觉对方的神情尽是关切。
“我没事儿,就是觉得,她年纪太小了,不上学很可惜的。希望她能有走出来的机会吧。”江忆安眼底满是心疼。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曾经在灵堂上小小的自己,差点儿放弃读书的自己。
纪末南凑到江忆安身前,试探性的张开双臂。最后,鼓足勇气,把江忆安用力地揽在了怀里。
“你在干什么!”江忆安试着抵触挣脱。
纪末南压根儿不打算松开,反而抱得更紧。
纪末南将江忆安的头抵在了自己的下巴前,右手摩挲着后背抚慰着江忆安:“我不知道,就是看你心情不好,我觉得拥抱是有治愈力量的,所以我想抱抱你。”
“你想把我勒死吗?”
“那你好一些没有?”
江忆安在怀中点了点头,纪末南这才肯松开。
“欸?欸欸?等一下,你别动,江老师我项链好像缠住你头发了。”
我们的纪末南同学,真是一个气氛终结大师呢。
“你他妈的……”平时温柔如水的江忆安现在真的要被气死了,直接直言不讳地喷脏。
江忆安的头发偏长微卷,再长一点就及肩了。此刻好几缕头发都挂在纪末南的项链上,扯得头皮阵阵作痛。
纪末南索性将项链一摘,耐心地帮江忆安解着打着结的头发。两人凑得极近,纪末南鼻尖的气息全打在了江忆安脸上,惹得江忆安愈加烦躁。
助理小闫此时正开车过来接两人,此番场景在暮色中入了眼。从小闫的角度撇去,两人就像在接吻。
小闫顿时瞠目结舌,然后惊觉,原来自己竟撞破这么大的秘密!
小闫想起这段时间的点点滴滴,难怪老大突然带人一起来贵州,难怪俩人黏黏糊糊,又是提行李箱献殷勤,又是交换早餐的,还在自己面前装不熟不住在一个楼层!
感情全是暧昧的小把戏。
那边两个衰鬼压根不知道小闫的脑子里想了多少。直到解开项链,二人才向商务车走去。
坐在车上,江忆安是一点都不想理纪末南了。
这辈子第一次让人薅了头发去,怎么能不气。
纪末南是真的很内疚,极尽讨好:“江老师,消消气嘛,刚刚我也是不小心的,实在没注意就缠一起了嘛。”
小闫边开车边八卦,眼睛瞪的溜直,心想:都不是蜻蜓点水?舌头都缠一起了?这是不装了,不避讳了?
江忆安腹诽道:“少跟我来这套,感情疼的不是你。”
小闫更震惊了。
两人还在这边儿童驾驶呢,小闫脑补中却早已上了高速。
不是,就分开了一小会儿。他们俩到底干啥了?怎么还疼了?难不成找了个没人的地儿那个了?老大不疼,江老师疼。所以江老师是……
江老师也是个体面人啊,公众场合竟然?!
小闫摇了摇头,连忙打断自己,他也清楚自己脑补过甚了。
总之俩人具体进行到哪一步他不知道,但俩人一定有问题就对了,小闫暗自揣测着。
“这趟后续跟进就算结束了,贵州之行圆满收尾。空出一些时间,我们最后再自驾游览一趟岜沙,度个假再回去。”纪末南计划着后续的事宜。“小闫,咱们就定下周一的机票吧。明天咱仨岜沙玩去。”
小闫现在脑子乱的很,一听什么自驾,什么度假。就觉得自己多余,心想没准纪末南这是在点他?
工作他是需要陪同的,人度假他跟着凑什么热闹啊?没准儿二人正准备甜蜜,他跟着得多搅局。
于是便开始百般推诿:“不行不行,这后续还有事儿呢。老大你和江老师去玩儿就行了。我坚守阵地在贵阳等你们。”
纪末南奇了怪了,他有个屁事。后面转念一想,好像小闫对慈善机构的小姐姐分外上心,说不定是想空出个时间找小姐姐玩呢。
俩人真的都很为对方着想了。
江忆安也很是奇怪,平时惯常寸步不离的小闫突然能有什么事儿,便问道:“为什么不一起去?这边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你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办吗?”
纪末南心说小闫这孩子脸皮薄,哪肯跟咱们说喜欢人向导小姐姐啊。赶忙帮着打掩护:“啊对,欣姐托他办其他事儿呢,不用管他了,让他忙他的事儿就行。”
小闫本身不确定纪末南到底是不是点他,现在百分百确定了。果然怕自己这个电灯泡太闪,便附和道:“对的,我真的有事儿,很忙。你们去吧。”
小闫觉得自己牛逼炸了,真有眼力见。
纪末南也觉得自己牛逼炸了,真懂得体贴助理的心思。
快到凌晨,几人终于抵达了贵阳。
纪末南对于去岜沙的出行是非常兴奋的,回酒店翻了许多攻略,愉快地计划着行程。
不过此次出行没有小闫,那就要自己或者江老师开车了。得和江老师聊聊相关事宜,便给江老师去了信息。
无敌机智大酷哥:你有驾照吗?
安:还没来得及换成国内驾照。
无敌机智大酷哥:那看来要我一个人开车了。这次让你省点心,我来计划。
安:怎么有种不好的预感。
无敌机智大酷哥:说什么呢?怎么就不好的预感了,你放心,给你安排一个完美的旅程。你全程不要再操心了~
安:那我拭目以待了。
无敌机智大酷哥:相信我!可靠jpg
纪末南是非常想在江忆安面前露一手的,又开始仔细查阅资料,当地特色风景传说全部记了个遍。
他宣布,他现在就是最牛的小导游。
另一头的江忆安也在深夜失眠。
回想着最近所发生的一切,想起郭阿姐,想起高大哥,想起温奶奶,想起叫盛冉的小男孩和他辍学的姐姐。
以及,从前那个小小的、无助的自己。
人生真的很苦,各有各的苦难。唯一相同的,就是大家都想拥有一块儿糖,好让生活有些盼头。
郭阿姐也许在盼望着小儿子归来,高大哥也许在盼望着孩子们快快长大,盛冉的姐姐也许盼望着走出大山。那么他呢?
白天本打算难过的时候就被纪末南一把揽入怀中,强行结束悲伤。
想起纪末南滑稽的样子,江忆安又忽而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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