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站在客厅一角的全身镜前仔细打量着新身体。

    镜子里的女孩长得和钟意一模一样,因为装扮的缘故看起来有点小成熟。

    女孩头上顶着一头爆炸卷发,脸上画着夸张的烟熏妆,口红因为吃东西被蹭掉了,粉底也有些斑驳,整张脸便显得更脏了。

    女孩上身就穿了件露脐的豹纹吊带,下身是条牛仔短裙,光/溜溜两条腿下踩着双豹纹高跟鞋。

    怎么说呢?就挺小太妹的,钟意还觉得有些新鲜,不过这具身体可能是还穿不惯高跟鞋,这会一双脚真是火辣辣的疼。

    钟意看看客厅,朱大力已经回了自己房间睡觉,燕过则是对着窗边的煤球炉还有水壶什么的一通忙活。

    钟意就踢掉了高跟鞋,赤脚走到沙发那一坐一倒开始发呆。

    这会她什么都不想问,就先待机省电吧。

    谁知没一会,燕过突然端着盆水过来了,他把盆往钟意脚下一放,就开始给她洗脚,吓得她吱哇乱叫:“燕过,不至于,真不至于,有话咱好好说!”

    燕过强行抓过她那双脚往水里放,同时板着脸道:“老夫老妻的,大惊小怪个什么,以后我有事,你也得给我洗的!”

    钟意无语,这话说得好像他们从前经常这样,以后老了还得这样似的,见挣扎不了,钟意干脆享受,哼哼唧唧地开始要求起力度来了。

    等这一通洗完,脚立马就舒服了许多,于是钟意穿着拖鞋走到了窗边,开始观察外面。

    若说这地方有一个好处,那就是窗户外面没有堵着另一栋楼,而是刚好开在前方两栋楼的中间。

    这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的水泥楼群中,他们抬头能看到更大缝隙的天,低头望下去是烟火人间。

    楼下是一条类似菜市或集市的拥堵巷子,算是一路走来见过的最宽的一条。

    楼房的第一层都被当作了商铺,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广告牌高低不一,但都被挂在显眼的地方,有些还和楼上人家挂出的衣服挨在一起。

    再低一点有许多私人搭出来的雨棚,稍微遮挡住了部分内景,巷子里人声鼎沸,各种方言和粤语混杂,正常的交谈也是极其大声,一点都不比那些争吵对骂和脏话低。

    这是夏日的晚饭时间,热气和复杂的食物味道一起蒸腾到空中,飘到了钟意窗前,她竟是深呼吸了一下,终于觉得这个世界有了真实感。

    钟意将胳膊架在窗前,一直探头观察到夜色降临,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她好像理解了赛博朋克风现实版大概是什么样子。

    昏暗中,有光乍然亮起。

    是巷子上空凌乱交错的电线上,挂着的那些小灯泡,是五颜六色的各类广告灯牌,是楼房里无数的小窗,它们全被点亮了。

    遮天蔽日的高楼在黑暗中组成了怪兽般的影子,影子上又长满了发亮的眼睛,低头俯瞰着渺小的人类在他脚下身上穿行。

    钟意深深为这一幕所震撼,直到她身后也有一盏灯光亮起,她回神转身,是燕过从小憩中醒来,点亮了茶几上的一盏煤油灯,四楼根本没有拉电线。

    燕过走向窗前,很是自然地搂住了钟意,矮下身将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向着窗外看去。

    这家伙,自从知道钟意忽冷忽热计较多年的症结是什么之后,就开始越来越大胆了。

    钟意推燕过,燕过干脆撒起娇来:“不嘛老婆,我是被冤枉的,你不能再用老一套推开我了。”

    钟意冷酷道:“那也得真相大白那天再说。”

    燕过抬头一脸震惊:“难道那一天,你就会突然转变心态,然后又跟我酱酱酿酿了?还不如我们现在就先练习一下呢。”

    燕过对自己的清白是如此自信,钟意总不好非要假设些什么来伤害他。

    于是钟意张张嘴,最后别扭地吐出一句:“真是厚脸皮!最多就这样了,不许得寸进尺啊!”

    燕过咧嘴傻笑,钟意觉得脸很烫,莫名有种打脸的感觉,于是她转过身重新看回了窗外,燕过继续抱着她,开始说起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现在是1971年,现年20岁的原钟意和原燕过,在60年代初的那场大偷渡中,各自跟随父母游到了香江,两家人最后都落脚在这九龙城寨中,并在相识后频繁来往,关系不错。

    九龙城寨曾是一座军事要塞,毁于动荡后,在无数难民的建设下,它变成了在后世记载中有名的罪恶之城,是一片真正三不管的灰色地带,是一个几万人共用两个厕所的贫民窟。

    燕过和钟意两家人在这里生活了十年。

    在刚来的头两年,两人的母亲先后因为难产去世,皆是一尸两命,两人的父亲受此打击后,反应却截然不同。

    钟意的父亲开始积极地攒钱,终于有一天,他将钟意丢在燕过家中,拿着所有钱跑去了对岸的香江岛,从此再无音讯。

    燕过的父亲却是相反,沉寂一段时间后,他好像再也找不到人生意义所在,从此开始酗酒打牌揍孩子,没钱了就跟一起过来的亲戚借,借不到就去找两天体力活干,再接着往牌室钻。

    当时才十二三岁的燕过和钟意,整日饥一顿更饥一顿,那些被借怕了的亲戚也对他们避之不及,两人实在没了办法,就开始出门乞讨,然后在某一天碰到了过来没几日的朱大力母子。

    朱大力的父亲沉在了水里,没能和他们一起渡过来,悲伤的母子俩当时正苦寻燕过一家不见,一见却得知自己的姐姐已经去世,眼前的外甥又是这般可怜模样。

    朱大力的母亲大受打击嚎啕大哭,她将燕过抱在怀里,看着外甥紧拉不放的钟意,这个叫芳芳的女人从此刻起变身成了顶梁柱,她决定扛起这个家,养大几个孩子。

    燕过和钟意从此就跟朱大力母子生活在了一起,燕过的小姨整日在外奔波,什么脏活累活都接,几个孩子被她拘在租来的房间里,拿着捡来的破书本认字,偶尔小姨在的时候,他们也会跑下楼玩耍一会。

    燕过没有找过他的父亲,直到几年之后的一天清晨,他扛着货经过一处臭水沟,见到里面躺着的那人有一张熟悉的脸。

    他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遇到了自己父亲的死亡现场,边上有人来抬尸,议论着这人的死因,据说是欠了钱还不上,家里一个人不剩也没得抵债,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原来的燕过对他的父亲爱恨如何已不可知,可知的是,他没为这人的死掉过一滴眼泪,当时他就扛着包转身,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他知道,他的父亲是有远远偷看过他的。

    赌红了眼的人,为什么不将儿子说出来?男孩卖出去的钱并不比女孩少,这是否是他那点父爱最后的体现?原来的燕过从来不去想。

    他默默做事,等待有一天可以带着小姨一家还有钟意,一起走出这九龙城寨。

    可是没过多久的一个夜里,一家人睡得沉沉,没有发现朱大力烫得像个火炉,再发现时已经来不及,熟悉的那间黑诊所里的老中医,尽力救治后也只是保住了他一条命。

    就这样,明明已经长大的朱大力,却因着一场高烧从此坏了脑子。

    本就上了年纪的芳芳小姨悲痛之下大病一场,多年的劳累旧伤让她再也没能好起来,她将朱大力托付给了燕过,定下了燕过和钟意的婚事,又苦熬了些日子,到底还是闭眼离去了。

    从那以后,原身燕过就变了。

    他不再勤快找事做,而是整日游荡,很快就让他找到条路子,进了九龙城寨最大的帮派,当了最下层的马仔。

    这两年里,原身燕过借着帮派的名头,带着天生大力长得壮的朱大力,开始四处打架斗殴收人保护费,瞎混饭吃。

    原燕过认命了,原钟意却不认。

    她喜欢燕过,这点从未改变,但是她不想整日坐在家里,等着燕过抢别人的东西来养她。

    于是她听了楼里一个大姐姐的话,偷跑去了东区一家舞厅,面试当了一个陪/酒女。

    第一个晚上被她有惊无险地糊弄过去了,到了家面对着急的燕过却没能瞒住,她也没想瞒住,还从包里掏出了好几张钞票。

    燕过气炸了,两人大吵一架,燕过什么难听话都说了,钟意才开始后悔起来。

    到了第二天,燕过先是去把那个没存好心的大姐家砸个稀碎,然后翻出所有钱,还卖了所有能卖的东西,再拉着人跑去舞厅,赔了钱挨了揍才让经理松口,允许钟意辞职。

    因为这事,他们马上该交的房租是交不出来了,后面还被那大姐叫了一帮人天天来堵门要求赔偿。

    一切都是冲动惹的祸,三个人解决不了问题,就干脆偷偷跑了,最终到了这西区的另一片地界。

    可是没有钱,到了哪里都是寸步难行的,几个人不知怎么想起从前听过的鬼故事来,燕过当即决定挑个好地段,找个四楼安家。

    至于鬼怪?恶鬼和穷鬼,哪个更凶残还不一定呢。

    最后他们挑中了这里,这四楼如今的样子,就是燕过和朱大力一点点置办出来的。

    也是在这过程中,燕过碰到帮里一个一起吃喝过的兄弟,知道了老大正在投资拍电影。

    他想起那些明星的风光派头,再想想自己这么靓仔,钟意这么靓妹,当下就动了心,找了关系报名,最后竟然连带着朱大力这个搭头一起都被选上了。

    再接着,就是钟意和燕过不知何故,突然出现在拍戏途中,而且无缝衔接般就适应了两人的身体,还带上了自己的一身功夫。

    这一点,燕过和钟意刚穿过来就发现了,不然燕过也不会那么傻,生受了一根筋的朱大力那样一顿打,若是换成原身,这么一场戏拍下来,残废了都不一定。

    钟意长叹一口气:“哎,可是现在他们连命都没有了啊……”

    燕过沉默了半晌才道:“那我们就替他们好好活呗,活他个轰轰烈烈,不叫他们在世上无名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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