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诵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稳了稳自己,心中暗道不妙。

    早知道自己不同意了,白白给别人表现的机会……

    林沐风轻轻拨了一下琴弦,木吉他舒缓的音调渐渐成型。

    经过你身旁时与你对视一眼

    我的心似乎已经飘向远方

    你的眼神令无数人心醉神迷

    暗黄的灯光,林沐风的嗓音就如漫在整个酒馆中的醇厚酒香,自舞台流泻而来,木吉他转音时轻带的弦音撩拨着每个人的心。

    偌大的世界,只剩下眼前含笑看着自己唱着歌的男孩。

    林沐风唱的是一首冷门的泰语歌,节奏舒缓,他的嗓音低沉慵懒,像抱着吉他在北欧小屋里独自弹唱,歌声如生着火的壁炉,暖意是渐渐升起的,笼罩在每个人心头,丝丝密密,驱散一切不适。

    你将我的心彻底融化

    好似一次又一次地给我施下致命的诅咒

    无法逃避我只能展露笑容

    只是看着你坐在桌旁的样子我的心就已融化

    姜江支着脑袋,只是盯着台上的人,手边的一杯酒已经不知不觉喝到了底,她有些晃神,周围的蜡烛都糊成了星光,像是中秋节放飞的万千孔明灯。

    她趴在桌子上跟着林沐风的歌声轻轻哼着,马尾落在桌子上,洒了一桌。

    林沐风全程注视着姜江,左手变换着各种和弦,右手轻拨,他见小姑娘一点一点喝完了酒,这会儿就是趴着也朦胧着一双眼盯着自己看,他只觉得十分好笑,唱歌的调子也颤了一下。

    徐涛原本还因为自己进了清吧难受得要命,一听到林沐风唱歌,眼眶瞬间湿润了,落了几滴泪下来。

    “娘的,我的小姐姐没了,被你们绑到这个地方就为了看林哥秀恩爱,你们都不知道当初在ktv我为了哄林沐风唱歌,直接给我钱包干瘪了……”

    他狼狈地擦着眼角,一旁的调酒师见了,灵光一闪,从身后的酒柜里取了另外几款基酒,手里开始忙活了起来。

    台上林沐风还在吟唱,一首歌到了末尾,他的音调逐渐拉长,一句歌词被塞了太多情感,听得人耳尖酥麻的痒。

    只是看着你坐在桌旁的样子我的心已经融化

    你甜美的笑容就能夺走我的性命

    一曲结束,吉他弦轻颤,一个缱绻的收音,灯光落下,台下响起窸窸窣窣的掌声,毕竟是静吧,没有人大声欢呼,却也是真真正正为这位少年所动容。

    林沐风站起身,朝台下鞠了一躬,将吉他还给演奏的乐手,自己从边上的台阶上走下来,

    夏桐和陆诵行回过头,才发现姜江已经趴在桌子上迷糊了,夏桐有点惊讶。

    “不会吧,姜姜酒量很可以的……”她摸了摸脑袋,瞥见一旁的酒杯,已然见了底,里面只剩下两枚半化的冰球。

    陆诵行拿起姜江的酒杯,轻嗅了一下,“基酒很烈,她一次性喝完,冰球都没化……”

    他话还没说完,酒杯就被来人抢了去,冰球磕在杯壁上,一声轻响。

    “不好意思,让一下,我带她走。”林沐风站着,身子挺得笔直,单手握着姜江喝过的杯子,居高临下看着陆诵行,眼底蕴藏着敌意,像深冬的冰锥。

    陆诵行坐在椅子上,本来就比人矮了一大截,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当场站起来就要与林沐风对峙一番。

    “她喝醉了!你是她男朋友,又不是老公!干什么呢你!”

    一旁的夏桐伸长了手,一个劲地扒拉着陆诵行的手。

    “你别扒拉我!”陆诵行有些上脑,拍掉了夏桐的手。

    “陆少,你忘了你开的是清吧了?而且他俩是邻居,不然还要你送吗!”夏桐被拍了手,也有些气愤。

    徐涛一行人跪坐在沙发上,扒着沙发后背看得正起劲。

    “哎,徐涛,那趴桌上的就是林哥女友吗!不赖啊看上去!”

    徐涛一巴掌扇在那人的背上,“胡说什么呢,林哥的女朋友岂是你能觊觎的?”

    另一个男生搓着手,眼里放着光,“那男的是情敌吧,来劲儿了!”

    陆诵行这边闹了乌龙,自己也有些尬,他自知理亏,但碍于面子,还是梗着脖子,不愿意退一步。

    夏桐有些无奈,“行了你别傻了,再挡着位置姜江都要睡死过去了。”

    陆诵行只好不情愿地挪了挪步子,让人过去,自己跺了跺脚,头也不回地往酒馆后边跑了进去。

    林沐风走到姜江边上,把挂在自己手臂上的薄外套披在姜江肩上,遮住了那点露在外边的皮肤,他抱着手臂上下扫了一眼,还是有点不满意,拿起垂在两旁的外套袖子,在姜江的脖子上打了个结,确保没有一寸皮肤露出。

    他眼神示意了夏桐,让她帮一下忙扶姜江到自己背上。

    夏桐有些质疑,毕竟海之前赶海时候的经历她还没忘,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林沐风轻啧了一声,“背出经验了行不行?帮把忙。”

    夏桐:……

    ……

    住在老街的都是老人,生活作息很是规律,不过刚过十点,路边的屋子熄了一片,盛夏晚饭拂过树梢,茂盛的梧桐树彼此相贴,有几片泛黄卷曲的叶子飘落,远处有车灯亮起,车行驶卷起的风带起树叶,留下一地烘热的尾气。

    街边有人架起烧烤摊,油烟机轰鸣作响,碳烤牛羊肉串的香味在空气中迸发,座位上的食客一边撸串一边谈笑风生,燥热的夏季夜晚,热闹的人群。

    姜江趴在林沐风的背上,经过烧烤摊的时候撅起嘴,抽了抽鼻子。

    “好香……”

    林沐风把姜江网上提了提,让姜江更好地趴在自己肩上,才没走几步路,他额头上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后背更是热得要命。

    他只好分出心思去和姜江说话,试图缓解周身的热意。

    “什么好香?”他微微侧头,却刚好贴上姜江的脸颊,姜江抱着林沐风的脖子,头埋在他的脖颈间,一呼一吸之间,热气全数喷洒在林沐风的领口。

    啧,更热了。

    姜江嘴里嘟嘟哝哝,“你……小肥羊,好香。”

    林沐风哭笑不得,他打算不去理会醉酒的姜江,可姜江的话匣子却如决堤的水,哗啦哗啦地往外倾倒。

    “你知道吗!我养了一只长颈鹿,从非洲大草原来的,可牛了!我高三的数学题都是它教的……”姜江睁开了眼,眼底碎着水光,有些兴奋,在林沐风身上跳了几下。

    林沐风没意料到姜江突如其来的动作,硬是打了个踉跄,差点当街摔了下去,他稳了稳背后的小姑娘,十分无奈。

    “我知道,很厉害的长颈鹿,真的有那么开心吗?”

    姜江显然没听见林沐风讲话,依旧自顾自往外蹦着不着边际的话。

    “那那那,你知道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吗?他可厉害了,成绩好人又帅!像电视里的小白脸!”

    “还有还有!我有个超级喜欢的姜饼人,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林沐风送我的,可惜今天没带出来……”

    林沐风静静地听着,看在姜江意识不清醒的份上,没和她计较小白脸的事儿,前面路口亮着红灯,他把姜江放在路边的石墩子上。

    姜江不矮,一米六五不到一点,这会儿站在石墩子上,比林沐风高了一个头,逼得林沐风不得不仰头看她。

    “那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他?”

    路口没有行人,来往车辆也少,偶尔才有一辆踩着绿灯最后一秒飞驰过线。

    街边的店铺都关了,只有红绿灯和路灯的光,打在两个人的眼睛里,倒像是深邃的宇宙。

    姜江双手扶在林沐风的肩上,垂着头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会儿,噗嗤笑出声。

    “因为……他的眼睛。”

    林沐风的表情完全柔和了下来,抬起的头牵起流畅的下颌线,他低低应了一声。

    “嗯?”

    “因为……他的眼睛里有我。”姜江眨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身上的蓝风铃香更浓郁,和雪松香交融在一起,在空中漫延开来。

    她在石墩子上跺着脚,林沐风干脆把人抱了下来,姜江显然没料到林沐风突如其来的动作,她腿一软,直接坐在了石墩子上,双手还抓着林沐风的前襟。

    林沐风被迫弯下腰,后颈的棘突倏然明显,两个人的距离骤然拉进,一阵风吹来,姜江的刘海被轻轻掀起,细软的头发在空中飞扬,挠得林沐风心里痒痒。

    “唉。”一声轻叹在风中散开。

    林沐风垂下头,两手支在石墩子上,两个人之间最后一点距离消失,一枚柔和的吻印在姜江嘴角,姜江瞪大了眼,睫毛轻颤,刷在林沐风的鼻梁上。

    林沐风有些痒,他干脆抬手遮住了姜江的眼睛,将这个吻加深。

    对面路口的行人信号灯转绿,有个绿色的火柴小人在中间不停地走动,不知道哪棵梧桐树上的蝉爆发了一阵蝉鸣,最后一展广告牌的霓虹灯瞬间关灭。

    林沐风额头上的汗没了支撑,沿着眉骨低落,在姜江光滑的额头上迸开。

    “趁人之危确实挺不好的,很抱歉。”一吻结束,林沐风抬起头,盯着姜江湿润的嘴唇,又将盖在她脸上的手拿开,姜江整个人都被水化开似的,好不可怜。

    林沐风在她面前蹲下,继续把人背着,一步两格斑马线,往对面走去。

    “下次得给你提个醒,别仗着自己酒量好就跑到外面瞎玩,衣服还穿这么少,谁看了不迷糊?”

    姜江这会儿是乖乖靠在林沐风肩上,一句话没有,倒是林沐风开始了他的絮絮叨叨。

    老街距离两个人的家不远,大概十几分钟的距离,两个人在路上硬是花了半个小时,磨蹭到家的时候姜江的意识也有些清醒了。

    楼道里的灯彻底罢了工,姜江从林沐风的背上跳下来,两个脸颊早就红了个透彻,她假装给自己降温,用两手扇着风。

    “路上谢谢你。”她故作轻快,在黑暗中朝林沐风挥了挥手。

    “lt。”黑暗中,林沐风的声音响起,在狭小的楼道里响着微弱的回声。

    “什么?”姜江掏钥匙的手微顿。

    “今天唱的歌的名字,怕你不知道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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