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br>素素:赵简!你媳妇儿快被人拐跑了!

    靖王:奸夫何人?拿命来!

    素素:他是你哥!你亲哥!

    靖王:……

    都说贵人多忘事,太子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时,靖王府的马夫已经滚下车来,扑嗵一声跪在太子面前:“殿下恕罪!奴才送青瓷姑娘回绣坊,不想挡了殿下的道,奴才实在驽钝,请殿下降罪!”

    太子转头,见地上的马车夫已是吓得抖如筛糠,便温声道:“此路狭窄,两辆马车错身,本就困难,作什么吓成这样?……孤不会怪你,起来吧!”

    太子不仅不追究,还吩咐自己的马夫和随从,帮着将靖王府的马车从水沟里抬出来。

    下人都帮忙去了,太子的马车自是走不得,他便站在马车外头等。

    现下日头西斜,却是未沉。宁公公见太子立在道旁,生怕太子晒着,一边举着水袖替太子挡住日头,一边又掏出把轻罗小扇,替太子扇着清凉。

    太子拿黑缎方头靴捻着道边的土块,闲得来跟车里的云嫣隔着帘子唠嗑:“姑娘原是四弟府上的绣娘?”

    云嫣知太子是问自己,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隔着帘子缝隙偷偷打量他。太子的眸子是剔透如墨玉的乌黑,眉间全是笑吟吟的温柔之意。上次云嫣在宫中冲撞了他,他温言细语,气量非凡。今日再见,也是玉树临风、光风霁月的模样。

    云嫣油然而生仰慕之情。

    他不仅没有随意责难马夫,还出手相助。如此礼贤下士,日后若荣登大宝,必定是一个明君。

    云嫣想了许多,思虑却只在一瞬,遂答道:“不才青瓷,是靖王府请的工女。”

    “能让四弟请到府中,想必姑娘绣工了得。”太子诚恳道,“恰巧近日孤要给父皇贺寿,少不了许多精细的绣活儿。不知能否有幸请姑娘出马?”

    云嫣听着,已是受宠若惊。

    翻心一想,宫里顶尖绣女如云,哪里用得着她?不过是太子的客套话罢了。

    然则虽摆明了是客套话,堂堂太子,又何须与她客套?云嫣心里不禁翻出一丝丝的甜来,低头轻声应了。

    那甜就一直渗进云嫣心窝里去。

    ……

    马车被拉了出来,幸无大碍。云嫣谢过了太子,上了马车继续往绣坊返。

    半路上,云嫣却突然在离锣鼓大街不远的灞桥下了马车,往桥头的一家铜匠铺子跑去。

    在“叮叮当当”的打铜声中,云嫣跟杨铜匠签字画押,满意地拿着字据回了绣坊。

    原来,方才听到太子夸赞,云嫣灵感乍现。永晟绣坊名声在外,有人竟开始照着他们的样子造假……都说抄袭是最隆重的赞美,这便是她们永晟绣坊声誉鹊起的佐证。

    须得好好护住这名声。

    那雅集,若用的是她们永晟的真正的黄铜扣,也不会东窗事发,败露出造假之事。可见黄铜扣子是关键。

    这铜扣本是云嫣琢磨出来,找了灞桥铜铺打成的。若是铜铺开了口子,替外头的绣坊打了扣子,那就坏事了——云嫣要灞桥的铜铺老板保证,紫铜与锌块的兑比、黄铜回火时辰、锻打工艺……皆不得外传。

    云嫣找到铜铺,拿以后的订单做了允诺,换得一张封口的字据。

    想了想云嫣又掏出一张纸样,对杨铜匠道:“以后的扣子,都打上这徽记罢!”

    杨铜匠看去,只见一张毛边纸上头,画着一只坐麒麟。那麒麟造型威风凛凛,似富贵人家摆在门前镇宅用的。这徽记雕模许要费些功夫,倒也不难做。杨铜匠应下来。

    如此一来,能做永晟铜扣的只此一家,永晟绣坊也能控制铜扣的数量,不必担心被人仿制。

    云嫣想,除此之外,永晟的假髻样式也当有些特别之处,才能防着别人学了去……不过,这倒是件难事,须得好好琢磨琢磨。

    翌日,坐在去靖王府的马车上,云嫣还在寻思假髻样式。

    云嫣自顾自想得入神,下了马车走进临松阁的院子里,却发现今日府上气氛非同寻常。

    往日,苏慕祯和邹凌春必在浸月亭里有说有笑,逞一番口舌之快,明里暗里斗上一番。

    可今日凉亭和游廊里都没有人,连带着天气都闷沉沉的。

    云嫣正纳罕,突然从倒座房的门里冲出来好些个丫寰婆子,为首的陈嬷嬷闯到云嫣面前,大声喝道:“就是她!把她给我绑了!”

    一群人来势汹汹,将临松阁围了起来。

    云嫣不明所以,看向从人堆里慢慢踱出来的苏慕祯。

    “赵师傅,得罪了!”苏慕祯上前缓缓道,“今早邹妹妹咳出一大口血来,急招了孙良医来看,竟是肺痨……我姐妹二人自嫁给殿下,除了跟着赵师傅学女红,从未接触过旁的人。想必赵师傅定是接触过得了这痨瘵之人,将病症过给了邹妹妹!”

    云嫣听明白了。邹凌春得了痨病,怪到了她身上,说是她传染给邹凌春的!

    云嫣据理力争:“请苏主子明鉴,若果真是青瓷传染的,为何青瓷却没有一丝咳嗽?也从没有浑身无力,时不时发热的症候?”

    云嫣的西席吴敬睦先生,是个上知天文下通地理的奇人,涉猎极为广搏,对医理也颇有见地。云嫣小时候体弱,吴老先生便时常教她许多常识,是以没人能诬赖得了云嫣。

    苏慕祯听云嫣说得有理,却不打算放过,道:“此事非同小可,府内上下莫不谨慎行事,还请赵师傅不要怪罪……”

    言罢又朝婆子们使眼色,要捆了云嫣。

    见苏慕祯油盐不进,云嫣急得大声道:“民女没病!敢请孙良医为民女诊脉!”

    如今靖王不在府上,能算得上主子的就只这两个侍妾。苏慕祯年纪较长,凡事由她拿主意。

    见云嫣不死心,苏慕祯朝陈嬷嬷使了个眼神,便有人传孙良医过来了。

    临松阁的气氛紧张窒息,孙良医给云嫣把了脉,却只是问了几句话,又不说个所以然。

    云嫣切切道:“民女从没有感觉胸口闷痛,也从没有睡中盗汗,每日饮食正常。孙良医可是诊断清楚了?”

    孙良医拈须道:“姑娘这脉像,倒是瞧不出征兆。但老夫也曾见过,有那不见任何症状,突然就大咳血的……”

    云嫣盯着孙良医半晌,一双墨玉般的眸子似洞明了什么,朗声道:“既然孙良医拿不准,青瓷求见莫嬷嬷。”

    其实不用云嫣说,莫嬷嬷已经往临松阁这边来了。

    府上闹了这么大动静,又是疫症,合府上下百十来口人,事情非同小可。莫嬷嬷是这府里地位最高的管事了,王爷不在,她理当亲力亲为。

    ……

    莫嬷嬷一进门,陈嬷嬷便迎上前道:“老姐姐!邹主子患上痨病,定是旁人传染的!咱们府上的人,可从没有出入过那些不干不净的地方,想来问题就出在赵青瓷身上!”

    莫嬷嬷用混浊的眸子看了云嫣一眼。

    云嫣是绣坊的人,每日迎来送往,接触的人最多,又是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说她嫌疑最大,并不是信口胡言。

    莫嬷嬷点点头。

    她又看了云嫣一会儿,开口道:“为了以防万一,青瓷姑娘这段时间就不要往府里来了……不管有没有得这疫病,找个僻静地方,好生休养休养。”

    这便是替云嫣解围,放她出府了。

    莫嬷嬷又吩咐道:“从今时起,这临松阁大门就封起来,只留偏门送饭食和物什。其他闲杂人等退下,不得入内。只留采儿几个丫头侍侯邹主子。”

    莫嬷嬷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虽年纪大了有时记性差一些,可当年在宫里处理过这种事,很有杀伐决断之气——在宫里若有得了这种腌臜病的妃嫔媵嫱,要么打入冷宫,要么关入永巷,与世人隔绝起来,由其自生自灭,免得为害旁人。

    封锁临松阁,处决很果断。

    可是采儿和几个在邹凌春院儿里伺候的小丫寰听到这话,顿时一震,“嗵嗵嗵”几个跪成一片:

    “求嬷嬷给奴婢们留条活路!奴婢们不想死!”

    丫寰如此乞求,皆因如今痨病就是绝症,让人闻之变色,听之胆寒。染了以后,早晚只有一条路,那便是死。且死状凄惨,面肿恶臭,连肯拖去扔到乱葬岗的人都没有。

    府里其他人也就罢了,临松阁一锁不用近身,可留在临松阁贴身服侍的丫鬟,能活几个?

    莫嬷嬷看过去,淡然道:“你们都是贴身服侍邹主子的,如今主子病了,要你们近身伺候,本是份内之事。平日里跟着主子吃香喝辣你们不躲,现下要你们侍疾便推三阻四?你们的命都是主子给的,便是死,也没有什么可将息!”

    听莫嬷嬷如此一说,几个丫寰跪在地上,已是哭得如丧老妣。

    这时候苏慕祯眼里也噙了泪水,斥道:“你们这帮狗奴才,好生无情无义!邹妹妹待你们不薄,她如今遭此劫难,你们抛下不管,难不成留她一个人?她如何能照顾自己?”

    采儿和几个伺候的丫寰为了活命,口不择言道:“奴婢斗胆回苏主子,邹凌春原本在宫里也是丫寰,她如何照顾不了自己?”

    这话,连云嫣一个外人也听不下去了,道:“邹主子重病在身,这病一天天拖下去,恐怕坐卧都难。如今正是需要人侍候的光景,你们如何说得出这种话?”

    “小的明白,小的道理都明白!可小的们还有父母兄嫂等着银子花,还有弟弟等着奴婢的月钱回去娶媳妇成家……”

    话音未落,哭求之声已此起彼伏。

    云嫣闻言微怔。

    她忽然想起了海棠。也想起了海棠躺在土炕上与她说过那些话……在吕府别院做下人的一幕幕在云嫣眼前似走马灯闪过,历历如在。

    临松阁内,一片哭嚎之声。空气窒闷难忍,突然天上几声滚雷响过,豆大的雨点猝然落下来,打得石桌石椅噼叭作响……

    云嫣突然转向莫嬷嬷,道:“嬷嬷莫要为难了——青瓷愿意留下,照顾邹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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